楊應龍雖龜縮于海龍屯上,但仍舊控制著播州大部分地區。而駐扎于婁山關的劉大刀,就等于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地站在他們家大門口,隨時可以進來,但還不算進來。
楊家家大業大,一個門樓子也不算小了,于是,劉大刀就把楊家的門樓子當成了自己的屯軍營所,輜重給養運至此處儲管;傷兵病號集中于此救治,把這播州門戶之地,當成了他的橋頭堡。
劉大刀看似隨意,其實不然,在婁山關之前,他一共安置了三位副將,各率本部兵馬安營扎寨,楊應龍縱然想要反撲,也絕對繞不過這三路人馬,達不到奇襲的效果。
葉小天的軍隊現在被劉大刀當尖刀使了。兩軍正面對壘,打陣地戰消耗戰時,他不用葉小天。葉小天麾下山民組成的這支隊伍雖悍不畏死,可打仗不能只靠一股不怕死的精神,這種打法下,還是他的正規軍更容易發揮。
而奇襲偷營、穿插迂回,叢林機動作戰等等方面則讓葉小天的山兵大展神威。因此一來,大軍駐扎婁山關,等候各路兵馬陸續會合期間,葉小天的本部兵馬基本沒有承擔警戒戍守方面的任務,而是留在婁山關山城之內休整。
自從婁山關被破,田雌鳳便沒了心思再對他用美人計,哀莫大于心死,雖然田雌鳳不愿意承認失敗,暗暗地也在盼望著楊應龍能創造奇跡,但她知道,這種想法成功的希望太渺茫了,播州的結局幾已注定,播州楊氏八百年江山,即將斷送在楊應龍和她的手上。
沒了田雌鳳的糾纏,葉小天的日子便輕松了許多。趁機時機,他要求在一場場鏖戰中磨練出了大量經驗的土兵們抓緊總結和訓練。同時,也授意他們與駐扎城內的官兵多多聯絡,學些陣地戰的經驗。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兵永遠只擅長山地叢林作戰。
這一日,葉小天正親自巡閱本部兵馬的操演,忽然聽人傳報,說是馬禮英馬總兵的先鋒部隊已經抵達婁山關,馬總兵的主力人馬則最遲明天晌午便到。葉小天聞言大喜。
劉挺駐軍于婁山關,目的就是等候其他各路大軍匯合,現在馬禮英到了,其他各路兵馬與之會師的時間應該也不會太長了。決戰在即,葉小天自然由衷興奮。
葉小天立刻離開軍營,趕去劉總兵處,他要瞧一瞧這八路大軍中率先趕來會師的究竟是誰。一進劉總兵的大帳葉小天就笑了,果不其然,馬禮英這一路兵馬中率先趕到的正是馬千乘和秦良玉夫婦。早聽說他們在馬總兵帳下如魚得水,風光的很,如今看來,是“小妾扶正”。風光大發了。
劉總兵這帥帳是把原婁山關守將所住的房子暫時充作帥帳的,說是帥帳,其實就是個會客廳。馬千乘夫婦正坐在椅上,與端坐上首的劉大刀談笑風生。一見葉小天進來。馬千乘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歡喜地道:“葉大哥!”
秦良玉也隨之起身,向葉小天淺淺一笑。
葉小天先向劉大刀抱拳見禮,笑道:“八路大軍齊頭并進。南兩路。北六路,北六路兵馬約定的會師地點就是這婁山關。可惜,直到婁山關被打下來。還不見其他幾路人馬的影兒,今日終于聽說有人到了,末將好奇便來瞧瞧,想不到這先到者,果然是石柱千里駒。”
馬千乘受葉小天一贊,頓時眉飛色舞,對秦良玉道:“葉大哥這句話好彩頭哇!你說要是咱們率先攻上海龍屯,咱兒子就叫馬千里怎么樣?”
秦良玉沒好氣地道:“你叫馬千乘,你兒子叫馬千里?這是什么輩兒論的!”
馬千乘一拍后腦勺,懊惱地道:“確實不妥,這下子用不得千里之名了。”
葉小天聽馬千乘一說,下意識地就往秦良玉身上瞧去,秦良玉一身戎裝,英姿勃勃,與往昔看來似乎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但葉小天以前就見過她穿戎裝,那時絆甲絲絳系得緊扎,小蠻腰兒堪盈一握,而如今看,卻似稍粗了些。
葉小天不由笑道:“千乘,莫非弟妹……已經有了身孕?”
馬千乘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我馬千乘何等本事,就算領兵掛帥行軍打仗也不耽誤我生兒子,嘿嘿。良玉已有身孕兩月有余了,我請名醫給她切過脈,說是個兒子,哈哈哈哈……”
葉小天揉了揉鼻子,心道:“才兩個月就能切脈辨出男女?這神醫只怕是個神棍。”
秦良玉聽丈夫口無遮攔的,不禁又羞又氣,可她此來是拜見劉總兵的,又不能說走便走。劉大刀長于軍中,對此卻是毫不以意,反而興致勃勃地湊熱鬧道:“葉指揮,你不是兩位嬌妻都有了身孕么?”
葉小天道:“是!末將出征前,兩位妻子剛剛有了身孕,如今算來,再有兩個月,就該出生了。”
劉大刀笑道:“葉指揮與馬土司情同兄弟,何不親上加親,就此定個娃娃親呢。”
葉小天聽了頓時心中一動,石柱馬家那可是從漢朝伏波將軍就傳承下來的古老悠久的土司人家,論資歷與安家相比卻也并不稍遜。馬千乘和秦良玉又是他極欣賞的一對年輕人,他們的子嗣,怎也不至于差了。
想到這里,葉小天望向馬千乘,便有些意動起來。馬千乘喜道:“好啊好啊!如果都是男丁或都是女娃兒,叫他們結拜金蘭,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結為夫妻。”
劉大刀撫掌嘆笑道:“好叫人眼熱,我老劉最寵的小九兒,也正懷著身孕。可惜了,她是個妾,生下了娃娃也是庶出,不然的話,我老劉倒想與你們一起湊個趣兒。”
葉小天忙道:“小天當年卻也不過就是天牢一獄卒。身份貴賤不算什么,劉大將軍將門世家,英雄輩出。虎父無犬子,九夫人的孩子定然也是出類拔萃的。如果總兵大人不嫌末將高攀的話,這娃娃親咱們不妨一并定了。”
劉大刀的爹是總兵,劉大刀本人也是總兵,父子雙雙坐到了大明帝國武將最高職階的寶座上,相當于分別是廣東軍區和四川軍區的司令員,如此人物,豈只是門當戶對,以葉小天今日資歷,仍嫌高攀了。
劉大刀大悅,如果和貴州、四川兩位舉足輕重的大土司聯了姻,再加上他老爹在兩廣一帶苦心經營一輩子打下的基業,整個東西、西南可就連成了一片,他劉家就算子孫不肖,至少也可以再保兩百年富貴。
劉大刀正色道:“既如此,我便答應你,小九一俟生了孩子,無論男女,立即交由本官的正室夫人親自撫養,所有一切,俱與嫡子無二!”
三人雖各有所思各有所圖,卻也是一拍即合,他們不只門當戶對,充分考慮了對方的家世、性格,尤其還考慮到了對方的人品,方能如此痛快。
很多很多年后,粵、桂、川、黔一帶仍舊有一股極龐大的地方勢力盤根錯節、雄踞地方,關于這股龐大勢力的構成與起源有種種說法,人們最不相信的就是某些非主流專家所說的簡單、輕率、可笑的理由:它源于三個人一時興起定下的娃娃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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