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天回到銅仁沒有多太,與家人還只是匆匆小聚,就得準備赴貴陽一行了。
其實自從他被任命為臥牛長官司長官,成為世襲土司,他的根基就已定在了臥牛山,銅仁府的推官一職已經自動取消。他來銅仁,只是想與家人小聚,在此期間,他一直在籌備貴陽之行。
葉氏勢力必須要擴張、他還要阻止凝兒嫁去播州,要與田家達成公開的聯盟,要完成他生苗出山的大計,這一切的一切,都要從此次貴陽之行開始,葉小天豈能不予慎重。
此去貴陽,作為一個新晉土司,他要同那些老牌勢力進行接觸,要通過這次交流打下一個良好基礎,尤其是要獲得與播州楊家齊名的其他幾大家族一定的支持,否則他拿什么去對抗楊應龍?僅憑一個過氣的田家遠遠不夠!
這些事就需要他事先對各地權貴尤其是水西、水東貴族們進行最縝密的調查,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比如說水東宋家現在正與播州楊應龍斗得厲害,但這并不代表宋家就一定會接納他。
一個豬隊友,只會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他要對宋家進行考量,宋家對他同樣要進行考量,宋家尚且如此,其他家族可想而知,這是一場絞盡腦汁的博奕,絕非大家見面嘻嘻哈哈笑談幾句,便敵我分明,輕松劃分派系。
對于葉小天來說,之前的種種準備,并不亞于一個十年寒窗的學子,馬上就要去參加秋闈,以決定他一生的前程。可是在此兢兢業業的時候,他還惦記著對華云飛和毛問智的承諾。
“大哥,你叫我們?”
書房門口傳來毛問智的聲音,葉小天揉了揉眼睛。把于珺婷幫他搜集來的水西、水東各貴族世家的資料放在了一邊。這些貴族世家之間的關系比圍繞水銀山的楊家、展家、于家、果基家之間的關系還要復雜。
至于這些世家的傳承,其史料浩如煙海,更是比任何一個王朝都要更加曲折復雜,而葉小天堅持要看,哪怕看得頭大如斗。他相信,任何努力都不是無用功,多做些準備,說不定哪條資料在關鍵時刻就能起大作用。
一個書生十年寒窗,參加科考求的是前程,一旦失敗。他三年之后還可以卷土重來,而葉小天這是上戰場,一旦失敗,他可能輸掉全部家當甚至性命,敢不全力以赴?
“老毛,云飛啊,你們坐吧!”
葉小天的聲音有些疲倦,他喝了一口釅茶,看向二人。眼睛紅通通的。
華云飛關切地道:“大哥怕是一宿沒睡吧!咳!我們兄弟無能,也幫不上大哥什么忙。”
葉小天擺擺手,笑道:“這一回的事兒,不光是你們。就連李先生也幫不上我什么,在那些權貴們面前,如果讓李先生替我開口,他們根本不會理會的的。必須得我自己來。”
葉小天清咳兩聲,望著華云飛和毛問智道:“前番我就說過,要給你們兩個在年前把婚事辦了。結果年也過完了,一直拖到現在還是沒辦。我打算這幾天就籌備一下,給你們把親事結了,你們看怎么樣?”
華云飛和毛問智面面相覷,過了半晌,華云飛才道:“大哥怎么忽然想起這個來了?”
葉小天笑道:“你還年輕,老毛歲數卻不小了,要說忙,我怕三年五載也清閑不下來,再不給他張羅,那得等到什么時候?”
毛問智道:“大哥,我不瞞你,其實我跟云飛都商量好了,等大哥你成親的時候,咱們一塊結!”
葉小天眉梢輕輕一挑,道:“一塊兒?”
毛問智道:“正是!反正大哥現在也做了土司,而且威風的緊,想必紅楓湖夏家也不會再為難大哥,大哥趕緊迎娶瑩瑩姑娘過門兒,我們三兄弟一起辦婚事,豈不是好?”
“瑩瑩啊……”葉小天想著瑩瑩,微笑起來:“這次去貴陽,我倒是正想去紅楓湖走一遭,正式向夏家提親。”
毛問智拍手道:“那不就結了,趕緊提親,趕緊成親,我們兩個,跟大哥一塊兒結。”
葉小天睨了他一眼道:“一塊兒結……,云飛那邊倒沒問題,可你那時,葉小娘子都已大腹便便了,你們還好拜堂嗎?”
華云飛驚道:“大腹便便?老毛,你……你……”
毛問智得意洋洋:“嘿嘿!葉小天娘子嘛,已經被俺老毛弄大了肚子,怎么著,羨慕吧?”
華云飛呆了半晌,才道:“厲害!”
葉小天笑道:“所以啊,我還是給你先把婚事辦了吧。”
毛問智大手一揮,道:“不急!真要是耽擱了日子,那也沒什么。嘿!到到候,俺抱著俺兒子跟俺媳婦兒拜堂,保準搶了你們兩個的風頭。”
葉小天和華云飛相視苦笑:“這個老毛,兒子都要生了,還是這么的不著調!”
田家兄妹的效率還是很高的,不動聲色間,他們就把聲勢營造的十足。雖說此時貴陽權貴云集,每個權貴都有一身話題,包括那位尚未到任就已氣勢十足的葉夢熊葉大巡撫,同樣是貴陽權貴場上的話題人物,但是田妙雯受辱于展家的事,卻能始終保持足夠的熱度。
換句話說,田妙雯的事兒始終上不了頭條,但人氣一直爆棚,頭條一直在換,而田妙雯的話題卻能始終保持足夠的熱度,不至于被人遺忘。
接下來,田家兄妹就不需要做什么了,他們只需要等著這條消息持續發酵,直到時機成熟,讓它真正發揮作用。什么時候才是時機?只欠一股東風而已,這股東風,就是葉小天。
田妙雯無所事事了,卻還需要時常出去走動走動,讓自己保持足夠的關注度,這時她便想起了瑩瑩。展凝兒被展家軟禁了。現在不用指望她會出現在貴陽,但瑩瑩可以啊!紅楓湖近在咫尺,何不邀她來貴陽一聚?
以前凝兒和瑩瑩來貴陽,總要找她一起游玩,偏偏田妙雯覺得這兩個義妹像是長不大的孩子,懶得陪她們折騰。現在也不知是不是心性起了變化,她倒想念起了瑩瑩。
不過田妙雯喚來黨延明一問,才知道瑩瑩已經陪著她的母親赴京城去了,田妙雯不免失望,放眼貴陽府。華蓋如云,大宅門里莫不是群雌粥粥,偏偏一個可以說說知心話兒的人也沒有,不期然地,田大小姐便想起了銅仁府的葉小天。
“這個混蛋,什么時候才來貴陽?他應該不會放過這個群英薈萃的好機會吧?不會,一定不會,如果他連這樣的時機都看不出來,還有什么資格跟我田韌針合作!”
傲嬌的田大小姐。如是安慰著自己。
葉小天此番要去到貴陽,是頭一次作為土司新貴,在眾多傳承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牌土司貴族們面前亮相,所以他特別重視。精心做了一番準備。尤其是對隨行人員的精心選擇。
李秋池李大狀是他的智囊,而且本就是貴陽人,熟悉貴陽情形,此人是一定要帶的。雖說與權貴們打關道。必得得葉小天赤膊上陣,想讓一個師爺替他出面,除非你是安老爺子那等身份。
蘇循天就留在臥牛嶺了。現在葉小天已是一方土司,有自己的政務、經濟、軍務需要料理,不能不留個人。華云飛是肯定要帶在身邊的,而且他還讓華云飛給他在神殿挑選了一隊忠誠度爆棚且各懷絕技的武士做隨從。
于珺婷口口聲聲地對他講,于家有于家的立場,于家絕不牽涉過深,于家絕不能附庸于葉家,承受不可承受的重大風險,但她還是把文傲“借給”了葉小天。
文傲是于家的土民,土民附著于土司,是半奴隸性質的,土司可以把領地饋贈他人,同樣也可以把自己的土民饋贈他人。一旦贈送給別人,那么此人就是別人的土民,再做什么概與她這位原主人無關。
只不過,以往土司們互相饋土民,都是贈送工匠或美女,贈人一個糟老頭子這還是頭一糟兒。
于珺婷對這糟老頭兒還挺重視,贈送文傲給葉小天的時候,她很緊張地囑咐葉小天:“人家只是把文先生臨時贈送給你的,等你貴陽之行結束,你可要馬上把人還給我!”
李大狀如臨大敵,握著折扇瞪著文傲,一副“來來來,本大狀出個上聯,你且對上一對”的架勢。他可是葉小天麾下第一師爺,于珺婷把她的師爺贈送給葉小天,這不是搶他生意嗎?
李大狀產生了強烈的職業危機感,滿懷敵意地瞪著文傲。于珺婷瞟見他的模樣,不由失笑:“咳!我把文先生贈與葉大人,是給葉大人做貼身保鏢的,絕不會搶你生意就是了。”
“做保鏢?”葉小天和李大狀同時瞪起了眼睛:“文先生怎么做保鏢?難道他靠一張嘴,就能把人活活說死?”
文傲見葉小天等人面露疑色,不禁微微一笑,他伸出手掌,五指箕張,往身邊石欄上輕輕一扣。
葉小天和李秋池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定在他的手上,就見文傲五指攸地一收,那堅硬的漢白玉石欄仿佛豆腐做的,被他硬生生抓下一塊來,文傲手掌一團,那石頭便化成了一團白粉,紛紛揚揚。
葉小天和李秋池頓時張口結舌。
于珺婷微微一笑,柔聲道:“都說于海龍是銅仁第一高手,其實于大頭人只是銅仁外功上的第一高手,如果說到內家功夫,卻是文先生第一。于頭人在文先生手下,連七招都走不了。”
“這糟老頭兒這么厲害?”
葉小天驚魂稍定,突然想到一個念頭,便向文傲問道:“于土司在文先生手下能走幾招?”
文傲一怔,土司大人會武的事知者甚少,怎么葉土司會突然問起?他轉念想到葉小天和自家土司的曖昧關系,不由恍然:自家土司終究也是個女人,對她的男人,她又豈會有所隱瞞?
文傲微微一笑,便從容答道:“如果老夫全力出手的話,十招內可占上風,三十招內可以平手,五十招內,必敗無疑!”
李秋池聽到這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于土司!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兒,真有這么厲害?
葉小天看了看文傲手掌上還沒拍干凈的石粉,再看看正嗔視著他,責怪他使詐的于珺婷,忽然想到私室相會四下無人之際,自己頤指氣使地拿她當小女奴差遣,還時不時地把她按在膝上打屁屁的情景來。
“我的瑪雅!得虧她沒殺我的意思。這要是她當時沖我腦袋上來拍這么一巴掌,我還有命在嗎?就算她只來個‘猴子摘桃’……”葉小天突然覺得胯下冷嗖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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