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第七區被憋死牛以后,軍區里的人不聲不響但又加班加點的搶修通往第六區的橋梁。經過這段時間的趕工,已經可以小規模通行了。一隊軍車呼嘯而過,碾過了還在嘎吱作響的橋,來到了第七區。車隊停在了軍區深處,楊綺和夜蘿莉分別從兩輛軍車中下來,在四周大兵如臨大敵的目光中走入了一棟低矮的建筑。
建筑中,一行人走入了一個特制的電梯,電梯中的四個角都是攝像頭,對楊綺進行嚴密監控。同時,四面的合金壁上隨時可以彈出十多只自動槍,將電梯中的生命打成爛肉。電梯一路向下,不一會兒到了目的地。門打開,外面是一個全部由金屬構成的走廊,很有科幻風格。
大頭兵們帶著楊綺來到一扇大門前,呲的一下大門打開,從側面看這合金門竟有一尺厚。“戴上。”大兵們拿出一整套護腕、護肘、護膝、馬甲一樣的東西。楊綺不爽的哼了一聲,但還是一一戴上。這些部件都是金屬制造的,但對楊綺來說算不上什么負荷。可是當她都穿戴好之后,唰的一聲,這些配件上亮起了藍光。隨即,這些東西上出現了強大而又復雜的磁場。
有引,有斥,而且方向變化不定,且力量奇大。可以說,換一個龍象三層以下的人過來,都只能任憑引力做主,做出群魔亂舞一般的動作來。即便是龍象四層的人,也會在不停變化著大小和方向的力量中耗盡心力。士兵們似乎對這種特殊的設備很放心,解開了楊綺的手銬之后就走了。
嗡,閘門關上,楊綺被困在了一個三十平米大小的空曠房間里。沒有聲、沒有光。一片寂靜和幽閉。但同時,楊綺又清楚地感覺到房間中隱藏著很多紅外攝像頭,嚴密的監控著自己的一切動向。伸手在房間的墻壁上敲了敲,通過擴散出去又回傳回來的震動,楊綺知道這個房間的墻壁中也有很多自動機槍。看來。這里的人對自己的防備心很強。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幽閉的環境中沒有任何可以參考時間的東西。但般若功第四層的神秘感知讓楊綺沒有失去時間感。晚十二點,被幽禁后第十五個小時,這個監牢中終于有了訪客。呲的一聲響,閘門被打開,牢房里亮起了刺眼的白光。一個人走了進來。
不是別人,正是夜蘿莉。
她完全自由,沒有任何被脅迫的跡象。門口有一隊士兵守衛著她,如同在守衛自己的主人的狗。
一切已經很明了了。
楊綺盯著夜蘿莉,冷聲問道:“是你出賣了我?”
夜蘿莉供認不諱:“是的。”
楊綺雙目中似乎閃過雷光,恨恨問道:“為什么要做這些事!為什么要辜負我的信任!”
夜蘿莉的回答依然簡單:“大義。”
“大義?!哈哈哈。好,好一個大義!”楊綺仰天大笑三聲,然后瞪著夜伊水,神色間都帶上了一絲歇斯底里:“為了你所謂的大義,你竟然可以出賣我,可以背叛一切情分?!”
“是的。”夜伊水仿佛在訴說著天地至理般理所當然:“我是夜無咎的后代。”
楊綺喘著氣,閉上了眼睛。如同在強自壓抑著情緒:“那你現在來干什么?”
“勸降。”
夜伊水話音剛落,楊綺一聲爆吼飛身而來。雙目盡赤,楊綺忍無可忍,將被背叛的所有恨意灌注在這一拳中,狠狠轟向了夜伊水的臉蛋。砰,夜伊水被擊飛出去,但并沒有飛多遠,因為楊綺身上戴的裝置吸收了她絕大部分的力量。
“少主人!”士兵們緊張上前,然后兇狠的看向楊綺,抬起了槍口。
但夜蘿莉卻揮了揮手:“不用。”她重新站了起來。似乎從未挨過這一拳。看著不停喘著粗氣憤恨瞪視著她的楊綺,夜蘿莉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沒有。“正是看在情分上,我才來勸降,這是你最好的選擇。”
“降?降誰?降你嗎?”楊綺不屑的呸了一口:“不是看不起你,你真不是這塊料。想收服我。你還早了一百萬年!”
面對楊綺的嘲諷,夜伊水卻沒有生氣:“我的確沒有聚攏英才的氣魄,但有人有。我先走了,等你冷靜之后會再來一次。”說罷,夜伊水轉身就走。呲的一聲,閘門關上了。剛剛關上,就聽到咚的一聲,似乎有人狠狠一腳踹在門上。楊綺的怒吼從門后隱約傳來:“給我滾!下次在見到你,我就打得你滿地找牙!”
凌晨五點,被幽禁后第二十個小時,門再次開了。不過這一次進來的并不是夜蘿莉,而是一個奇怪的人。他如同用很多不同的東西東拼西湊的造出來的一樣,而明明可以做的毫無痕跡,但此人卻偏偏留下了科學怪人一樣夸張的縫合疤。有不少地方,甚至沒拆線。
楊綺在看到這個人的一瞬間就提起了全部的精神,因為她知道這個長得像個縫合怪的家伙,是個很不好對付的人。格斗能力暫且不提,這個人身上彌漫著一種殺人無數后的煞氣,和滅絕人性后的狂氣。
那人開口了,聲音也是如同無數男女老少一起發出的一樣,讓人一聽難忘:“終于見到你了,楊綺。雖然是初次見面,但我想你一定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對,我就是那個所謂的‘鬼玩人’。”
看著眼前的狂人,楊綺卻不屑的哼了一聲:“你也是來勸降的?那我的回答是‘向后轉、起步走’。”
“不不不,我可不是來勸降的,而且那夜家的小姑娘也不會再來了。我攔住了她,因為我知道這毫無意義。我過來,只是想做一次科學家之間的學術交流。”他指了指楊綺身上帶著的這些裝置道:“知道嗎,這些東西是我發明的。作為一個女人來講,你很強,從肉/體到精神都很出色。我做出來的最好的一個試驗品。在佩戴這種東西后十個小時就崩潰了。”
“但看看你,同時遭受了饑餓、黑暗、孤獨,并佩戴了我的裝置,二十個小時后竟然依然能夠端正的坐著!哦,有些出汗。氣息也有些散亂,但相比而言你實在是強太多了。作為一個戰士,你是我見過的最頂尖的。”鬼玩人以一種感慨的語氣道:“還有,你竟然提純出徹底純凈的樣品,這實在不可思議。作為一個科學家,也值得欽佩。”說著。他竟然鼓起掌來。
鼓掌之后,他把腦袋湊到楊綺臉前,緩緩道:“能告訴我,純凈液是怎么提取出來的嗎?”
楊綺理都懶得理他。
“哈哈,是我不對。學術探討嘛,必須先拿出一點秘密才行。那我先說個秘密好了。”鬼玩人故作神秘的左右看看。豎起一根手指低聲道:“知道,所謂的原液,是怎么來的嗎?當然,我知道你的手下獲得了我早期的研究筆記,但我想說的并不是什么變異蜂的事情。我想說的是,所謂的原液,來自于鋼睪城一百年的混亂。”
他席地而坐。似乎談興大發:“你看,我是個科學家,想研究永生。但做研究就需要實驗室,于是某人就給我建了最大的實驗室——鋼睪地下城。一開始我還苦惱于實驗的素材,因為人類實在是一種單一的物種,不能給我多少靈感。但是你猜怎么著,我發現,鋼睪城真的是一塊寶地。你見過早晨的垃圾車嗎?它們會把夜下城中的尸體運走,扔到市郊垃圾場去。有的填埋了,有的干脆就不管。”
“想想看。一個每天每夜都在亂戰的幾千萬人口的城市,一百年會制造多少尸體?不可計數!一個販毒猖獗的城市,一個只管用核原料發電卻不管核廢料處理的城市,一百年來又能造成多少污染?不可計數!這些尸體和污染,給我創造了最好的研究條件和最豐富的研究素材——變異生物。如同源自于花朵。所謂的原液,歸根到底是源自于那些死尸。”鬼玩人拍手道:“好,我的秘密說完了,該你說一個了。”
楊綺上下打量著鬼玩人,沉聲道:“我原本覺得一切陰謀的背后指使者是你,但現在看來,你不像。”
“哦天吶,別說這種無聊的話題好嗎?”鬼玩人拍拍胸口:“我是個科學家,我只想做我的實驗,沒工夫管什么陰謀。”
“那你為什么要在第八區散播活死人和變異生物?”
“實驗做完了,實驗室當然也用不著再保留著。而且有人下令這樣做,我也覺得很有趣,所以就這么做了。”鬼玩人催促道:“好了好了,趕緊說一個你的科研秘密!”
“好吧,對你我只想說一件事……”楊綺深深地看著鬼玩人的雙眼,一字一頓道:“你跳的舞——遜、爆、了!”
這一句話似乎把鬼玩人刺激的不輕,他霍然起身,喘著粗氣,抬腳就想往楊綺身上踹。但與楊綺對視一眼后,卻還是沒敢踹下去。
可惡,明明這臭娘們應該已經被磁力環折磨的沒力氣了,可是為什么還有這種讓人悚然的感覺,仿佛一旦這一腳踹下去就會丟掉性命一樣。鬼玩人氣急敗壞道:“你的純凈液也不是非要不可!我已經提取出99純度的藥劑,足以完成真正的雄壯之軀了!要不是……”說到這里,他下意識的一頓,然后轉身走了。
閘門再次關上,一切又回到了黑暗。只是沒人知道,黑暗中,楊綺“切”了一聲后咕噥了一句“竟然懸崖勒馬了”。右手一翻,拿出一個杯子來。杯子里的液體看起來就是普通的水,但其實是提純后的原液。“知道這玩意是來自于死尸之后,有點不想喝了呢。”神色古怪的盯著原液看了看,但楊綺終于還是想通了。
世界一同,物質循環。遠古時代,狼吃人,人又吃狼,沒什么問題。變異生物吃掉了尸體,又被變異蜂吃掉,釀出了原液,提純出純凈液。這兩件事本質上沒什么不同,都是食物鏈。如果這個都看不明白。那也別吃菜別吃水果了,因為植物也會從腐生菌落里吸收營養。
“喝了!”一捏鼻子,楊綺把提純液喝了下去。生命能量灌注四肢百骸,補充了所有的體力消耗。然后,楊綺開始活動手腳。這種磁力環的確消耗了她不少的力量。但反過來說,其實也是一種輔助修煉的絕好設備。在這種變化萬端的強磁場中,楊綺不必有多大的動作,就可以進行高強度的鍛煉。這種鍛煉方式,剛好可以讓楊綺更好的吸收生命能,擁有更堅實的基礎。
可以說。這二十個小時里,除了面見夜伊水以及鬼玩人以外,楊綺都是在進行修煉,而且效果相當顯著。至于耗費的精力——擁有觸微知變的她,不至于被這點東西難倒。
“快了。”楊綺將目光投向了虛空,似乎看穿了重重墻壁。凝視著某處:“讓我看看,這一切之后,到底是誰在搞鬼。”
同一時間,地下基地的某個房間中,夜伊水正在捧書夜讀。忽然有人來到了她身后,冷不丁的開口道:“還在看你先祖大人的筆記嗎?看的很專注呢。”
夜伊水完全沒有被嚇到的意思,毫無情緒的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不過他的筆記的確值得仔細閱讀,畢竟是差一點就成為神的男人嘛——只差一點點。這樣的男人,怎樣崇拜都不為過。”
這一次,夜伊水似乎連嗯的興致都沒有了。
“哈哈,好吧,是我說了句廢話。”那人繼續道:“夜夫人,火候也差不多了。現在,鋼睪城這幕大戲進行的剛剛好。民眾已經到了絕望的底限了,再往后或許會適得其反。正好所有要素也都聚齊了,你休息一下。準備進行儀式吧。馬上,你就要被加冕成為鋼睪城的皇者,甚至全世界的皇者。這是你,夜伊水,作為霸王之血傳承者必須承擔的義務。”
夜伊水啪的合上了筆記本。似乎做出了某種決斷。她的目光一片堅定,點頭道:“對,作為先祖大人的后代,我必須承擔這種義務。”
看到夜伊水的反應,那人無聲的笑了,然后退入了陰影中,如同一條縮回草叢中的毒蛇。
被幽禁二十七小時后,也就是正午十二點,閘門第三次打開。
這一次,士兵們將楊綺帶出了牢房,并押赴到基地的更深處。將楊綺帶到一扇古樸又華麗的大門前,士兵們便止步不前,似乎不被允許再前進一步一般。而楊綺往那大門跟前一站,大門就自動打開了。門里有輝煌的光照射出來,楊綺也不怯場,大踏步的就走了進去。
里面是一個圓形的大廳,一層層的環形紋路往中間聚攏,在最中間變成一個祭壇一樣的東西。而夜伊水正站在那祭壇上,身上穿著最為華麗尊貴的服飾。除了夜伊水之外,大廳中還有一個鬼玩人,以及一個把自己藏在立柱后的家伙。雖然看不到,但楊綺的耳朵依然能探知到他的存在,只是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誰。
“作為鋼睪城的一路諸侯、也是八要素之一,同時也是被我選擇的特殊貴客,楊綺,你被獲準踏入這神圣的大廳。你將成為歷史的見證者,目睹整個世界千百年來最偉大的一刻。”一個從未聽過的聲音從整個大廳的每一個角落里傳來,在這金碧輝煌的空間中滾滾回蕩:“屏住呼吸吧!鋼睪城,即將迎來自己的皇!”
話音一落,夜伊水似乎得到了什么指示。只見她拿出一個類似皇冠的頭環,這頭環上竟然閃爍著七彩的光。她將雙手持環,高舉過頂,然后緩緩戴在頭上。在最后一刻,楊綺看到她瞟了自己一眼,那目光,讓楊綺想起了至尊寶戴上緊箍咒的一幕。那是一種明知是不歸路,也必須去走的決然。
下一刻,頭環穩穩的戴在夜伊水的頭頂。七彩的光更亮了,夜伊水開始輕微的顫抖,同時整個大廳中也開始回蕩一種奇異的雜音。仿佛同一個人分身萬千,每一個分身都在訴說著不同的事。如果忽略過去倒還罷了,但如果專注其中就會覺得頭暈腦脹。這種奇異的聲音形成了一種共鳴,乍一聽起來甚至類似教堂中的圣歌。
楊綺發現鬼玩人和藏在立柱后面的那家伙都緊張起來,呼吸都有些急促。那個藏頭露尾的家伙暫且不提,鬼玩人是正兒八經的狂人。狂人可以憤怒、可以咆哮、可以氣急敗壞,因為那是他們的常態。但能讓狂人如此緊張的事情,就實在不多了。
片刻后,這些奇異的聲音收斂消失,夜伊水也停止了顫抖。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表現很奇怪。她左看看右看看,伸出手活動了一下手指,好似長期癱瘓的人有朝一日站起來了一樣。然后,她咧嘴溢出一絲笑,哼笑變大笑,大笑變狂笑。
楊綺發誓,這絕不是夜伊水應有的神態和表現。
“哈哈哈哈哈!”無窮的笑聲在大廳中回蕩,帶著難以形容的狂喜:“成功了!果然成功了!轉生之祭真的成功了!”
這個已經不像夜伊水的女子一握拳頭,大吼一聲:“全體聽令:世界之心——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