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從上海到天津的沿途也沒多少火車站,不至于走兩步就停一停。但這個年代也有它自己的不便,就是既然火車站都少了,那么鐵軌線路其實也少,七拐八繞的想多串聯幾個地方,走起來自然就繞遠了。
一站又一站,有人下有人上,車里一直都是滿員。
第二天,楊奇沒有再上車頂,因為唐大先生讓他靜坐入定。跟練內功什么的沒關系,但據他說,靜坐也是“唐氏內家拳”的一個很好的鍛煉方法。
在靜坐中體悟自身,在靜坐中調理身心,在靜坐中感悟世界。
楊奇靜坐了一會兒,好懸沒睡過去。但好在修煉般若功之后精神專注力上提高了不少,慢慢的還真找到點感覺。
他能感知到,自己的身體前所未有的強。當然這個強是相對的,總體而言相當于一流水準的運動員。短跑長跑舉重跳高,任何一樣單拿出來肯定還是比不上職業運動員,因為畢竟人家走專精路線。而且寒來暑往的苦練也不是白練的,不能當大白菜看。
但是如果搞十項全能,那么單項的運動員就肯定比不上楊奇。楊奇現在身體協調健康,全面提升,這就是龍象功的第一層,楊奇自己取名叫:一人境界,就是充分發揮一個人的身體機能的意思。
別說那個死上班族楊奇了,就是更早之前的舞王楊奇,也遠不如現在。
正體悟著自身,唐大先生開口了:“楊奇,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內外家之說嗎?”
“記得。”楊奇懶懶的開口,繼續閉著眼睛沒睜開:“咋了,想細說啊?”老唐總是這樣,說到關鍵的地方就語焉不詳的,楊奇已經不吃這套了。
但今天的唐大先生似乎不大一樣,點頭道:“嗯,我覺得也是時候給你說明白內外家,以及我唐氏內家拳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哦?”楊奇睜開了眼睛,興趣提了上來:“說說看吧?”
“內外家的說法不知從哪里盛行的,一開始的含義也無可考究。現在對內外家區別的說法也是眾說紛紜,沒有統一標準。所以我說的只是我的看法,是我自己定義的內外家,不代表公論。”
楊奇點頭:“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說就是了。”
唐大先生拿起一杯水:“如果要破壞這杯水,有兩個辦法。第一個辦法是直接打碎水杯,這就是外家的核心,也就是‘形體’上的破滅。不論是弱點攻擊也好什么都好,都是技巧。只要目的還在于破壞水杯,那就是外家。而另一個方法,就是跨過水杯直接去攻擊水,這就是內家的核心,也就是‘本質’上的破壞。內外家沒有高下之分,只看你適合走哪一路。”
“嗯……”楊奇捏著下巴想了想道:“大意我是明白,但我又不明白,啥叫本質啊?怎么破壞本質啊?”
“呵,你算問到點子上了。”唐大先生放下水杯道:“或許水杯這個例子并不直觀,我換一種說法,就說兩人搭手較技吧。你一拳打來,而我想把這一拳擋住。在‘擋拳’的目的上,絕大多數武術家采用的是形體的封擋,不管是硬接還是利用技巧抓扣掰扯都是一樣,這算是外家。”
“這全都算外家啊!”楊奇有點明悟了。他之前還真有點把“剛柔”當“內外”的意思,因為影視作品中只要提到內家拳,那都是什么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的路數,自然楊奇下意識的就混了。
“那內家又怎么擋?”如果一切形體手段的封擋都算外家,楊奇也不知道內家是什么概念了。
唐大先生悠然道:“內家重氣不重形,把對方的攻擊之‘氣’打散了,這一拳自然也就打不出來了。”
“啊?”楊奇撓撓頭:“我不大明白。”
唐大先生也不意外,伸出手來示意道:“人的身體很復雜很玄妙,單單一只胳膊,能攻擊的手段就很多。手指手腕、手肘手臂,全都是武器。初學者來來回回就這么幾招也就罷了,高手爭鋒當真就在纖毫之內,一根肌肉就是一種變化,所以形體上的變化太多了。但不論哪種方式的攻擊,在攻擊前總有氣在運行,只要看穿了氣,針對氣進行攻擊,那么就如同蛇定七寸,勝負立分。”
楊奇捏著下巴想了半天,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后問道:“所謂的‘氣’到底是什么啊?”
不會是在說氣功吧?應該不能吧,繞了半天要是還是氣功,那這個國術世界的水未免也太淺了點吧?
唐大先生沒讓他失望:“所謂的‘氣’包含的東西太廣了。古時候有練氣士,練內氣,也稱內力,這算是‘氣’的一種,但‘氣’并不僅僅是這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氣’,甚至萬事萬物都有。行動時有‘血氣’,動手時有‘殺氣’,甚至有人感受到過‘陰氣’、‘鬼氣’,這些都是氣。總體而言,凡是順應某種意志而運轉的內在力量,都是‘氣’。”
楊奇忽然想到了《絕代雙驕》里小魚兒的一招“點血截脈”,沒點在經脈穴位上,但卻制住了鐵心蘭,心中好像有了點譜:“那我只要能感知到‘氣’,然后針對‘氣’去攻擊,就能無往不利嘍?那內家拳不是很無敵?”
“這只是理論,理論上能做到,但實際上并不是如此。首先,能感知到氣就已經很困難了。不說別的,最簡單的一種——血氣,你每天置身在人群中,可感知到某個人行動時血氣運轉到哪里了嗎?”
“呃……完全沒有……不過總算是有方法鍛煉的對吧?”
“的確有方法,就是你現在的靜坐入定。不過如果真的有朝一日學有所成,就能做到很多看起來很神奇的事情。比方說對方身體還未動,你已經知道要如何閃躲反擊等等。當然,如果能感應到的氣不僅限于血氣,而能感應到更深邃更深刻的東西的話,能做到的事情就更多了。”
楊奇聽得入神,不禁對未來一片憧憬。不過楊奇腦子里閃過一個問題,就順口問出來了:“唐大爺,那你說,有沒有那種特別不容易被感應到氣的人?”
“當然有。境界越到了高深處,精神越是強悍,越能藏住自己的意圖,感應起來也就越困難。不過在所有這些之上,最不容易被感應到氣的人只有一種——”唐大先生的神情很嚴肅:“無、念、之、人!”
楊奇不由咽了口氣:“無念之人?”
“對,氣由念生,一念不起則渾身之氣無方無定不可捉摸,是最難以被捕捉到的人。”
楊奇想了想,憤然吐槽道:“哪會有無念之人?一念不起,那不是傻子了嗎?”
“不,傻子也有念頭,而且很直接很直白,最好懂的就是傻子。”
“那就是植物人,植物人沒有念頭,但是有啥用?植物人又不會動不會打架,根本沒有現實意義嘛!”
“沒有現實意義?我立刻舉一個例子讓你心服口服——”唐大先生伸手一指楊奇的鼻尖,斬釘截鐵鏗鏘有力:“你夢游的時候,就是無念之人!”
“呃……”楊奇沒話了。
瞠目結舌了半天,最后說了一句不相關的話來:“我有夢游癥?我咋不知道?”
唐大先生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