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秘島光輝沖霄的那一刻,楊綺不需要任何其他輔助也可以明確感知到第二塊大限碑的存在。說,她知道第二塊大限碑與精神力量有關,可能會和神秘島地之樹情況類似。若是抓住了第二塊大限碑的機緣,便能夠在精神力量上獲得極大地提升,很有可能直接獲取精神的果位。
在地之樹的光輝中,楊綺甚至能夠隱約感知到第二塊大限碑的位置,感知到它出世的時間。她知道這可以算作是一種邀請,畢竟她自身的精神力距離果位也差不太遠了,又獲得了第一塊大限碑的完美傳承,在大限碑傳承序列中優先級很高。
不過風雨石竟然也能傳遞出這個消息,這就比較讓人玩味了。
楊綺和嬌娘并排坐在龍椅上聊了很久,重點說了說在地之樹中的見聞以及對這兩塊石頭的猜想,后半夜嬌娘便拿著食盒走了。星空之下,她如同凌波仙子一樣,舒展隨意的邁著步。看起來就如同普通女兒家、飯后散步一般沒什么了不起,但其實卻好像不存在于這凡塵之中一樣,輕松躲過了所有侍衛的目光。
她似緩實快,若真想回去的話,不消片刻便能回到自己的小屋中繼續閉關。
但她沒有,反而慢慢悠悠的在宮中走著,就像普通人散心一樣。
“唉,不會被看出什么了吧。”嬌娘微微苦惱。剛剛她情緒激蕩,無法自控的吐露了心聲。冷靜下來想想的話,在那種時候忽然說“轉世”的話題,微微顯得有些奇怪。她一直小心翼翼,就是因為不想讓楊綺知道某件事。這是她決定一瞞到底的事,她可不想在這里露餡。
但還好,剛剛楊綺還以為她是在研究般若功、研究金輪法王轉世靈童的奧秘。對方好奇滿滿的問了兩句,這邊滴水不漏回答了問題,這事便被搪塞過去了。
夜風吹動了頭發,嬌娘抬起右手仔細看著。她的右手柔軟細嫩。潔白如玉,手控看到了絕對受不了。但是在她的注視中,手背上忽然浮現出一絲晦澀詭異的血線。這血線周圍的皮膚竟然一下子變得枯寂、灰敗、衰老,就像漫漫時光一下子流走了一樣。
嬌娘左手瞬間拿出一個小巧的玉瓶。鋒利的氣勁一吐,右手指尖處便啵的一下開出一個豁口。她打開玉瓶,運勁一催,滴滴答答的聲音中,一滴滴鮮血便被逼入了玉瓶中。
這些鮮血顏色正常。氣味也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但若六識靈銳之人看到的話,一定會下意識的打個冷戰,不敢讓那鮮血沾染到自身半分。
片刻后,表皮上的晦澀血線消隱,那片枯寂的皮膚也重新變得光澤、溫潤。隨著污血的排出,詭異的衰變被遏制、壓制。但嬌娘卻嚴嚴實實的塞好玉瓶后微微嘆了口氣,放血之法治標不治本,已經是不是辦法的最后辦法了。
就仿佛癌癥晚期時醫院免費發放的止疼片,僅能止疼而已。
“時間不多了。”嬌娘輕聲自語,抬起手來捋了捋耳畔的頭發。忽然她目光一凝。看到了一處尚且亮著燈火的窗戶。窗戶后面,一個普通宮女正熬夜做著刺繡、女紅,一針一線慢慢穿引。看著這普通的一幕,嬌娘卻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樣微微笑了:“不圖來世,只爭今生。”
從這天起,妙貴妃麾下宮女太監們便發現了一點些微的改變。
妙貴妃進宮時所帶來的兩個陪嫁丫鬟,原本一直是不知所蹤。其中一個高個的原本還常見些,后來卻忽然消失了。另外一個更是很久都見不到一次,也不知道在神神秘秘的搞些什么。不過下人們都不敢就此事多嘴,因為宮里忽然少個宮女之類的事并不罕見。千萬別因為嘴碎而陷入到某些大麻煩中,那就真的作死了。
但自這一日起,年齡小小的那個貼身丫鬟,便開始偶爾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這小丫鬟出現的時間往往不長。但每一次都會像一個對世界充滿了純真好奇的孩子一樣,不停去嘗試各種事情。她身上帶著一股無法描述的氣質,讓人無法真的把她當下人使喚。但哪怕是最普通的灑水、掃地等雜活,她都會饒有興致的干一次、做一次。
她會去內務院,與分配物資的太監們討價還價。
她會去御膳房,親自動手配菜做菜。烹調出一頓大餐。
她會去雜事間,洗洗衣服刷刷盆,卷起袖子來掃除掃除,忙的不亦樂乎。
她也會偶爾駐足,聽下人們聊八卦、侃大山。這種時候她往往不插嘴,只是靜靜地聽聽,靜靜地笑笑。
她似乎在這最普通,最平凡,最讓人不耐煩的小事之中找到了特殊的快樂。每天做的饒有興致,又平淡自如。她每日出來活動的時間并不長,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屋里。但她只要出來做著什么的時候,就像是要把這事當成人世間頭等重要的大事一樣,做的無比專注。
她掃地時,便認認真真的掃地。就像地上的落葉里蘊含著什么天大的道理,而她只是在通過掃地的方法去學習這道理一樣。
她洗衣時,便全心全意的洗衣。就像在吃這一輩子都沒吃過、且以后也無法再吃到的美食一樣,不緊不慢的把每一件衣服都洗的干干凈凈。
而且她還是個十分聰慧的小姑娘,看著便惹人喜愛。有一次一個宮女教她剪窗花,這小姑娘竟然一學就會、一點就通。她拿著紅紙剪出來的窗花,全是一只只飛舞的鳳凰。那已經不單單是手工藝品了,完全是灌注了心神的藝術品。鳳凰們簡直像是有靈魂一樣,看到它們時便會覺得像真的有鳳凰在昂首而鳴、振翅而飛一樣。
這真是個神奇的小姑娘。
一開始還有人在背后議論著,覺得這么有靈氣的姑娘,不知何時可能就被皇上招去侍寢了,那便真是一步登天。但后來慢慢地,他們反而開始為這姑娘覺得可惜。這樣一個女孩子,應該放飛到自由的天地中,而不應該在這深宮里蹉跎歲月、深陷淤泥。
但不論他們怎么想,小姑娘平凡的幸福著、恬淡的喜悅著,用自己的方式享受著截然不同的每天每夜。
同時。楊公公卻沉入了心無旁騖的鉆研中。她忘記了吃飯,也忘記了休息,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沉思、都在努力。只有每晚子時,嬌娘都會準時過來送飯。她才能甩開腮幫子大吃一頓,慰勞自己的五臟廟。
至尊功一塊塊敲下了淤塞的元氣,內力修為水漲船高。同時,她也在最貼近現場的特等席中,全面體驗到了皇朝運轉的優點與弊端。
她的武功小本子沒有快速的豐富。但她又拿出一個全新的小本子,開始記錄另一方面的心得。這些心得一時半會兒之中或許看不出用處,但她相信,不用多久,甚至只要十年,這本子里所記錄的東西就會成為真正的瑰寶,被她的后繼者們仔細研讀。
“有了它,哪怕我忽然回不來了,其他人也一樣能夠走下去。”
這一天,至尊功正式達成六十年。后天圓滿。放到江湖中已然是一方高手。想再前進一步的話,便是打通任督二脈沖開甲子天關了。這一步尤其重要,決不能輕慢對待,特別是女子修煉至尊功突破時難度極高,一不小心變會走火入魔。
楊綺不想一點點的試探、一點點的消磨任督竅穴的阻滯。她知道那種方式或許對別人有用,但打不開自己的關。她開始認真的養精蓄銳,磨一把心中劍。等這劍鋒芒難藏之日,便是自己破關之時。
第二天,子夜。
“天涼了,給你縫了件衣服。”嬌娘拿出一件黑色大披風圍在了楊綺肩膀上。退遠兩步仔細端詳了一下之后滿意的點點頭:“嗯,我覺得剛合適。”
“這是你親手縫的?不錯嘛小妞!”楊綺驚喜的站起來,扯著披風左看右看,頓覺滿意:“我早就想要一個天王蓋地虎一樣的霸氣披風了。原本還想公權私用、讓皇室大裁縫給我做一個呢,但你這個比他們做的還好!料子也好,款式也好,尺寸更好,不錯不錯,寡人真是龍顏大悅對了嬌娘。你會刺繡不?”
“剛剛學了,怎么,你想在披風上繡些圖樣嗎?”
“幫我刺幾個字上去吧,就在這披風正中,要用對比度最高的閃亮絲線從上到下繡上四個大字——天下獨尊!”啪,楊綺一手攬住嬌娘肩膀,另一手宛如描繪未來宏偉藍圖一般在前上方緩緩一劃:“想象一下,姐站在山頭上對著下面拔劍一揮時,山風吹來,披風嘩啦啦的飄揚。然后,披風上啪啪啪的四個大字,天下獨尊!這是多么炫酷的場面,絕對閃瞎人眼!”
“呃……”嬌娘雙眼虛起來了。
“甭覺得中二啊,姐是天下無人的頭兒,練的正好也是至尊功,多應景啊。”楊綺越琢磨越覺得這點子好,自顧自的不停大點其頭:“對,就這么定了!”
嬌娘頓覺失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這本是釋迦成道之時的領悟,你這么玩也不怕和尚們找上門來說你褻瀆佛祖。就算你不怕和尚好了,為什么只寫天下獨尊啊,上半句去哪了?”
“因為‘天上唯我’的披風是你的嘛。”楊綺理所當然般拍了拍嬌娘的肩膀,笑的一臉陽光燦爛:“我可從來都不把‘上’這個方位讓給別人的,但誰讓你暫時還比我強呢,暫且寄放在你那兒吧。等我什么時候打贏你了,什么時候再把你的披風搶過來!”
“你啊……”嬌娘又是感動,又是好笑,又是滋味莫名,最后嘆了口氣搖搖頭:“真拿你沒辦法——把你頭發給我。”
“頭發?”楊綺愣了:“怎么又要頭發?”
“你不是要最閃耀的顏色嘛,沒有什么絲線能閃亮的過你的頭發了。”嬌娘不知從哪里唰的一下掏出一把剪刀。她就像名廚看到傳奇食材一般雙眼放光的看著楊綺的頭發,咔嚓咔嚓的剪著空氣逼了上來:“老老實實地拿來吧!”
“等等,先略等幾天!”楊綺立刻捂住腦袋往后退:“明天皇后找我,我無論如何也得先應付過去再說!”
“皇后?”嬌娘疑惑了:“她找你干什么?”
“誰知道呢,一個死胖子過來告訴我說她會給我劉公公‘日思夜想’的東西,以表誠意。皇后算得上是如今皇宮里除我之外背景最硬的那個了,是賈似道的人。在皇帝管不著天管不著地也管不著賈似道的情況下,能穩住皇后還是要穩住,所以我還是百忙之中抽點空去看看吧——順便,我也有點好奇那個老太監‘日思夜想’的到底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