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可空中的大雪依舊不停的往下飄,整片大地已經被染成一片素白。
洪承疇看著窗外布團飄落的鵝毛大雪沉默不語,而他的小妾英娘則是在他旁邊好奇的對著窗戶摸來摸去,邊摸還高興的說道:“老爺您看,這窗戶也太神奇了,竟然是透明的呢,這樣一來白天的時候屋子就再也不用點燈了!”
“嗯,這東西確實不錯!”洪承疇點點頭,在玻璃還沒有大規模生產普及的時候,每到冬天,家家戶戶都緊閉窗戶,屋里沒有一絲陽光招進來,以至于不得不大白天的就點起了油燈。大明雖然也有玻璃,但此時的玻璃可是稀罕貨色,自然不會有人拿這種奢飾品當窗戶用,洪承疇沒想到剛住進侯府就能看到這一幕。
只是對于這種東西洪承疇卻是不以為然的,他搖了搖頭道:“此物雖好,卻只是奇技淫巧爾,于國于民并無大用,英娘你需切記。”
“哦!”原本看到玻璃后欣喜不已的英娘有些委屈的應了一聲。
洪承疇手捋胡須,沉聲叫了聲:“來人啊!”
隨著洪承疇的話音落下,身材魁梧的洪安通立刻推門走了進來抱拳道:“老爺,您有何吩咐!”
看著渾身上下都裹著一層雪花的洪安通,洪承疇不悅的說道:“安通,你是我的親將,不是伺候茶水的下人,怎么一直侯在外頭啊,要是凍壞了怎么辦?本官麾下親兵誰來統領啊,這種事交給旁人就可以了,明白嗎?”
洪承疇的話說得十分嚴厲,但停在洪安通的耳中卻覺得心中暖暖的。他憨厚的一笑:“老爺,這些事小人做慣了一時也改不了,再說了老爺跟前總得有個得力的人伺候不是,旁人伺候小人還不放心呢。”
“你呀!”洪承疇無奈的搖了搖頭。只好隨他去了。
這時,一旁的英娘湊了過來,拉著洪承疇的手臂撒嬌道:“老爺,奴在京里的時候就聽說這山西北路這些年在岳侯爺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可謂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既然咱們到了這里,怎可不出去逛逛呢?”
洪承疇捋了捋胡須點點頭:“嗯,英娘說得有理,反正今天也沒事,咱們就出去走走吧!安通。你馬上安排下去,帶上幾名下人就可以了,不要弄那些沒用的排場!”
“是!”洪安通對洪承疇的話也沒有異議,這里是岳陽的地盤,如果是岳陽想要對洪承疇不利,他們就是把人全部帶上也沒用,人帶多了反倒是讓人看不起。
“謝謝老爺!”看到洪承疇愿意帶自己出去逛街,英娘高興得什么似地,趕緊歡天喜地的去換衣服了。看著英娘歡欣雀躍的樣子。洪承疇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愧疚的感覺,自己對她是不是有些太過苛責了,畢竟她還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人啊。
不過這種感覺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閃即逝,很快洪承疇又變成了那個充滿了威嚴和肅穆的總督。
這時。洪安通突然記起了一件事,拍了拍額頭道:“對了老爺,適才岳侯爺讓人給您送來了一份禮物,只是小人見您還沒起身。是以沒敢打攪您,現在小人讓他們給您送來,您看成不?”
“送禮?”洪承疇的眉頭先是皺了皺。隨即很快舒展開,“罷了,就讓他們拿進來吧。”
“是老爺!”
很快,一名管家模樣的人走了進來,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名拿著托盤的仆役。為首的人對洪承疇行了個禮,笑著說道:“大人,小人乃侯府管家,小人叫曹右謙,這是侯爺命小人給人送來一份小禮物,侯爺說了,大人乃國之棟梁邊關總督,這些東西給大人那是再合適不過的。”
說完,曹右謙命身后的仆役上前,將他手中捧著的托盤紅布拿開,露出了兩樣東西。
“這是……”看到托盤上的東西,洪承疇先是一愣,隨即快步上前了一步拿起了一個黑色雙管模樣的東西,有些驚訝的問道:“這莫非就是傳聞中的……”
“大人好眼力,這就是望遠鏡!”曹右謙的話語里充滿了自豪,“此物乃我家侯爺購自西洋的寶貝,可觀察到三到五里地外的情況。”
洪承疇拿起望遠鏡走到窗戶旁通過窗戶向外看了看,眼中露出驚訝之色。這年頭單筒的千里鏡已經流入了大明,身為總督的洪承疇自然不會缺這些東西,可象這樣觀察物體如此清晰的雙筒千里鏡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早就聽說這個岳陽善于使用奇技淫巧,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尋常的千里鏡能看到兩里地外東西的輪廓就不錯了,可這東西他在觀察屋外時,連外頭墻壁上那株隨風搖曳的小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這就不得不讓他吃驚了。
曹右謙又拿起托盤上的另一樣圓狀的金屬狀的東西,他輕輕一按,只聽到“啪”的一聲輕響,這個物體的蓋子彈開,露出了白色的表盤和三根黑色的小指針。曹右謙指著它們得意的說道:“大人請看,此物名曰懷表乃計時之物。這根最小的指針叫時針,稍長的是分針,最長的是秒針。時針轉一圈便是六個時辰,時針轉一圈則是半個時辰,秒針轉一圈就是一分鐘,大人可以這么算……”
洪承疇是個聰明人,曹右謙說了一遍后他立刻就弄明白了這個所謂懷表的作用,雖然他的臉上還是不動聲色,但心里卻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做工精美的懷表、能看到四五里地的望遠鏡,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岳陽的本事。若是象玻璃這樣的東西洪承疇或許還會說它是奇技淫巧,但象望遠鏡和懷表這樣的東西洪承疇卻不能無視了,究竟戰陣的他如何不知道象望遠鏡和懷表這樣的東西一般普及的話,在戰場上會產生怎樣的作用呢!
深吸了一口氣,洪承疇才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了一旁的洪安通,對曹右謙說道:“東西本官收下了,回去后你替本官謝謝岳侯爺。”
“是,小人一定把話帶到!”曹右謙恭敬的說了聲,隨后便告退了。
看著消失在門口的曹右謙的身影,洪承疇輕嘆了口氣道:“這個忠勇侯啊,本官是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而一旁的洪安通看著手中的兩樣東西,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結巴的說道:“老……老爺……這可都是好東西啊,若是在戰時咱們能有這兩樣寶貝,咱們可就相當于多了一雙千里眼啊!”
“本官當然知曉!”洪承疇輕嘆了一聲道:“只是這種咱們當成寶貝一樣的東西,恐怕人家應州軍那里早就是人手一個了。”
“怎么可能?”洪安通有些傻了眼,在大明軍中也不是沒有千里鏡,但擁有它們的將領哪一個不是把他們當成心肝寶貝一樣藏著,可按照洪承疇的說法,這些東西在岳陽的軍中根本就是標準配備,但凡是有點身份的軍官那就是人手一個,啥時候這千里鏡變成了路邊的大白菜了。
“那這個可以看時辰的東西呢?”洪安通又指了指盤中的懷表。
洪承疇搖了搖頭:“這個東西本官倒是尚未見過,不過此物用來看時辰倒是極好的,若是用好了也是很好用的東西啊。”
半個時辰后,洪承疇帶著洪安通、英娘以及幾名親兵出了忠勇侯府走在大街上。
雖然如今已經進入深冬,但大街上的行人卻依舊絡繹不絕,還是女孩心性的英娘在大街上看著琳瑯滿目的商鋪和東西,只感到眼睛都不夠用了。在爭得了洪承疇的同意后,她帶著兩名親兵一頭扎進了一旁的商鋪里。
至于洪承疇自然不會象英娘那樣眼皮子淺只會看著街邊的胭脂水粉和漂亮衣服,他從街上這擁擠的人群和路邊的行人上看到的是渾源州的富裕生活和岳陽在當地的統治力。洪承疇還發現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有不少都在拖家帶口的大肆購置年貨,而這些人看起來也只是一些老百姓時,他的心中頓時就不能淡定了。
他走到了一家糧鋪里對一名正在忙碌的伙計問道:“伙計,這些麩麥怎么賣?”
伙計頭也不抬的說道:“麩麥一兩銀子一石,粳米一兩二銀子一石!”
“這么便宜?”
洪承疇還沒說話,一旁的洪安通卻已經驚呼出聲。如今的大明糧價早已是漲上了天,由于連年大旱,在陜西等地一石粳米已經賣到了五兩銀子還有價無市,可這里的糧價卻還停留在萬里年間的水平,這如何不讓兩人驚呼。
洪承疇深吸了口氣道:“伙計,你們這里的糧食怎的如此便宜,難道就不怕外地的糧商過來搶購起來后囤積居奇嗎?”
洪承疇的話剛說完,低頭忙碌的伙計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我說你們這些人到底買不買糧食,要不是不買就別當道,沒看到我正忙著嘛!”
“嘿……你這伙計敢這么跟我們家大人說話!”洪安通哪受過這種氣,上前一步就要教訓這名不知死活的伙計,卻被洪承疇及時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