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甲身為在官場沉浸了二十多年的老油條,自然知道京城這攤水是如何的深如何的渾,可以說這攤水渾濁的程度連崇禎也會趕到頭疼。
自從上次他被崇禎、楊嗣昌和溫體仁聯手敲打了一番之后便沉寂了好些日子,但這并不代表他會就此認輸,或是放下了和岳陽的這段恩怨,他只是在等待著一個機會,一個將岳陽送入深淵的機會,而這個機會今天終于來臨了。
陳新甲很清楚,一旦崇禎接受了自己的提議,岳陽離倒霉也就不遠了,北京城里的富戶權貴們一個個可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一向只有他們從人家的口袋里掏銀子的份,誰要敢從他們嘴里搶食吃那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陳新甲也并不認為自己那點小心眼能瞞得過崇禎和這里的大臣們,能站在這里的人哪個不是在官場上打滾了大半輩子的老油條,說直白一點,你只要一撅屁股他們都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不過瞞不過就瞞不過,自己壓根就沒想過要瞞過別人,現在就看崇禎皇帝是否愿意犧牲掉岳陽一個人來度過眼前這個難關了。
而此時的崇禎心里也在犯嘀咕,陳新甲的意圖那是明擺著的,他甚至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幾乎明著說:我就是要讓岳陽去跳坑了,你自己看著辦吧,是要岳陽還是要度過這次難關?
身為一個帝王。殺伐決斷是必須的。崇禎幾乎沒有想多久,就長吁了口氣道:“好吧,既然如此楊愛卿你就擬一道旨意。讓岳陽進京執行這個攤派的差使吧。”
“臣遵旨!”
“上諭:有山西北路參將,鎮國將軍岳陽果毅勇猛,為人忠勇果敢,朕甚喜之。今有一事朕思前想后非鎮國將軍莫能為之,朕以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今有東奴犯境,眾將士與京城中欲與東奴決戰。朕本應犒賞三軍,但如今國庫空虛,朕思前想后卻是寢食難安,僅有大臣獻計。向城中富戶進行攤派,需一殺伐果決之人主持大局,朕以為此事非愛卿莫屬,愛卿接到旨意后立即進京,務必在兩日內籌集到所需銀兩和糧草,務負朕望……欽此!”
大帳內,由盧象升帶頭,眾將跟在他后面跪了一地,聽著這名小太監宣讀旨意后。眾人的臉色也不盡相同。有驚訝的、有憤怒的,也有幸災樂禍的,眾人的心情各異。但眼睛卻都看向了同一個地方,那就是岳陽所在的位置。
緩緩念完了圣旨,小太監緩緩將圣旨合了起來尖聲道:“岳陽何在,還不過來接旨!”
“岳陽何在?快過來接旨!”
“岳陽……”
小太監一連喊了三聲,卻沒有看到有人站出來,他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了一絲怒容。正要罵人。這時跪在岳陽旁邊的虎大威才用手捅了捅他身后的岳陽,岳陽這才猛的醒悟過來。他趕緊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小太監跟前低下了頭,雙手往上一抬高聲道:“臣岳陽領旨謝恩!”
小太監面色不善的斜眼看了岳陽一眼,尖聲道:“好了,既然岳陽你已經接旨了,咱家的事也辦完了,告辭了!”
說完,小太監一轉身就朝外面走去,王樸見狀趕緊跟在他后面追了上去……
直到小太監的身影消失在大帳門口,岳陽的臉色依舊很是難看,站在原處默不作聲。盧象升嘆了口氣,走到岳陽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正宏,這次是本官害了你,若非本官向皇上要求撥付銀兩糧草,你也不會被派去做此差使。這……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嘛?皇上怎會如此不智?”
岳陽搖搖頭:“督臣不必難過,此事十有是有人針對末將搞出來的,不過末將在朝中得罪的人不多,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那么一兩個人了。”
這時,剛才追著小太監出去的王樸進來了。王樸的臉上有些凝重,他走到盧象升和岳陽旁邊低聲道:“督臣,適才末將出去朝那小公公探口風,小公公告訴末將,這事乃是陳新甲弄出來的,他向皇上進了讒言,獻上了這條計策,并舉薦了岳老弟作為此事的負責人,而皇上也同意了,所以才有了這么一出……”
“我就說嘛,除了陳新甲,就沒有誰有這般歹毒的心思了。”岳陽冷笑了一聲,心中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殺意,這個陳新甲就象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一有機會就會跳出來咬你一口,看來他對自己的恨意這輩子都無法消除了。
想到這里,岳陽轉頭感激的看了看王樸,這個歷史上有名的逃跑將軍對朋友還真的挺仗義,他拍了拍王樸的肩膀道:“王老哥,今天這個人情兄弟我心領了!”
“嘿嘿……”王樸咧嘴一笑:“甭客氣,有什么需要老哥幫忙的盡管說。”
盧象升也點頭:“嗯,王總兵說得對,此事也并非沒有補救的余地,要不本官上折子請皇上收回成命。”
“不用了督臣,此時皇上已經是下了決心,末將是飛去不可了!”岳陽嘆了口氣,如今的他大小也算是一名大明朝的中高級干部,有些事情是逃不過去的。
他按下了心中的惆悵,對盧象升笑道:“督臣,末將此次進京是要去得罪人的,您能不能給末將拍一個助手?”
盧象升頷首道:“這是應該的,你想要誰,說吧!”
岳陽狡獪的一笑:“末將別的人也不要,就要那名遼東來的右都督何可綱就可以了。”
“什么……你要他?你知不知道他可是遼東鎮的人,你就不怕他給你捅出簍子來嗎?”王樸吃驚的看著岳陽,嘴巴咧得能放一個鴨蛋。
盧象升眉頭一皺:“正宏,你這是想要拉著遼東鎮的人一起下水嗎?”
岳陽心里暗暗一嘆,同一件事,盧象升和王樸聽到后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映,從這里也可以看出這兩人性格和智謀上的差距。不過岳陽卻毫不在意的笑道:“不管是捅婁子還是拉下水,反正末將是為了咱們大軍討要糧草軍餉的,憑什么只讓咱們宣大鎮的人去啊,他們遼東鎮的人也有份,要下水就一起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