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市坊出來后岳陽一直就很沉默,一直回到校場后也是如此,連續好幾個時辰都在琢磨事情,這種沉默看得連胡老三這種跟了岳陽好些年的老人心里都很是滲得慌。
好在到了傍晚時分,岳陽終于回復了正常,終于跟周圍的人說話了,而他第一句話就是:“胡老三,叫上人咱們去赴宴!”
酉時剛過,岳陽就帶著胡老三、吳成楓和馮曉明等五六名軍官到了位于大市坊對面的狀元樓。狀元樓是一座占地近兩畝地,高達三十多米的高聳樓房,整棟樓由石頭、青磚混合了糯米汁后又動用了不少木料蓋成,樓上還有明代著名閣老李向陽留下的墨寶,一直以來都是渾源州的門面所在。
當岳陽帶著胡老三、吳成楓和馮曉明等軍官以及一眾軍士來到大市坊時,這座白天熱鬧無比的市坊已經關閉,大街上取而代之的是一隊穿著鴛鴦戰襖的官兵。看著這些挺胸疊肚如臨大敵的官兵,岳陽的嘴角隱蔽的動了一下,打了這么多次的仗,一支軍隊怎么樣他一眼就能看得不離十,這支在大街上站崗的官兵在他看來充其量也就是一群穿上了盔甲的地痞,純粹就是樣子貨。
在狀元樓下,岳陽看到了站在門口親自迎接自己的蔣鑫等一干人。此時的蔣鑫依舊是一身官袍笑容可掬,仿佛昨日在城門口前發生的不快從未發生過,官袍補子上的哪只云雁在明亮的氣死風燈下映得栩栩如生。
在蔣鑫的身后依舊站著面色黝黑沉著臉的主簿方英迪、守備陸有源和三四名官員,其他的人都是一些頭戴烏紗身穿綠色官服,上面繡著鵪鶉或是煉鵲補子的文官小吏,他們或是九品、從九品的小吏,或者干脆就是一些雜職,嚴格的來說整個渾源州正式的文官只有蔣鑫、方英迪兩位,其他的都是吏員,也就是后世所謂的臨時工。
看到笑容滿面的蔣鑫。岳陽心中也不禁暗暗驚訝,不過也只是驚訝而已,對于岳陽而言只要兵權在手他就不會怕對方鬧出什么幺蛾子。
率先迎上來的蔣鑫笑著對岳陽拱手道:“岳大人,今日本官略備薄酒。為岳大人和諸位軍中將士接風洗塵,還望大人不要嫌棄本官招呼不周哦!”
岳陽也堆起了笑容,拱手道:“蔣大人太客氣了,從今往后大家都是同僚了,若是大人再這么客氣本官倒是不知該如何跟大人相處了。”
蔣鑫微微一笑,優雅的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請岳陽先走,這次岳陽卻沒有當仁不讓了,而是也對蔣鑫作了個請的姿勢,兩人同時相視一笑一起上了樓。等到兩人走后,身后的一眾人等這才跟在后面上了去。
狀元樓共有六層,在這個時代也算是少有了高樓了,今天設宴的地點就在第六層。當岳陽和蔣鑫攜手走到第六層樓的時候,從窗外看出去。整個渾源城盡入眼里,極目望去,往東方向,隱隱可以看到一塊塊呈方塊狀的田地一層層的分布。往南不遠,便是城南數里的桑干河,緩緩分成另外兩條河流。
看到岳陽望著窗外不語,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人家皆言岳大人在投筆從戎之前也是讀書人出身。在應州府也是鼎鼎有名的才子,不如今晚趁此良機為我等留下一副墨寶如何?”
“好!”
“方老大人說得對!”
“說得好!”
這個話音剛落,周圍便有人紛紛叫好,起哄般的要求岳陽當場賦詩一首,并寫下來。這種情景對于文官來說那是司空見慣的,古代的文人都有走到哪寫到哪的嗜好。因此這個要求乍一聽絕對是合情合理。畢竟岳陽在當官之前也是秀才出身,寫首詩應該也不是什么難事。
可是這些人怎會知道面前這位新任的指揮同知大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來自五百多年后的現代人,對于寫詩這種高難度的事他是打死也不會做的。
面對眾人的起哄,腹中空空的岳陽只好無奈的拱手說道:“諸位過獎了,本官雖然也曾念過幾本書。但如今早就忘光了,現在讓本官寫詩確實是為難本官了。不過本官雖然不會吟詩,但蔣大人可是滿腹經綸啊,諸位何不讓蔣大人來做呢,畢竟放著進士不用,偏偏讓本官一個酸秀才才寫,這不是在難為人么?”
“呵呵呵……”
岳陽的話引起了一陣輕笑,樓上的眾人沒想到這位岳大人還有這么風趣隨和的一面,這和昨天他在城門口那副倨傲的模樣可是有著很大的差別啊。
而岳陽在說完后,也將目光投向了剛才出言請他寫詩的那位老人,當他看到這位老人時,心中便是一動,隨即將再將目光移到了蔣鑫身后的方英迪身上時,他立刻便發現這兩個人面容上的相似之處。
“看來這是惹了小的,老的便出來了。”岳陽心中暗自冷笑,現在他可不相信剛才那個老頭讓他吟詩是出于好心真了。
還沒等他多想一會,蔣鑫便邀請他入席。很快三十多名摟著各種樂器的官妓便嬌笑著走了進來。
這些衣著暴露的官妓們一進來便朝著眾人拋了個媚眼,隨后便就著錦瑟銀箏的伴奏唱著小曲,靡靡風情盡顯無遺,看得岳陽身后的一眾武將是目瞪口呆。
隨著姿色撩人,騷姿弄首的女人們對岳陽等人一個個的媚眼拋過來,吳成楓、胡老三這些苦出身的家伙幾乎當場就要丑態畢露。只有馮曉明這個老油條要稍微好點,只是好得也很是有限,此時的他一雙眼睛到處亂轉,幾乎有些不夠用了。
至于岳陽嘛,雖然在穿越前只是個絲,但身處信息大爆炸時代的他對于海天盛宴、鋼管舞、脫衣舞之類的視頻那是看得太多了,比這里暴露十多倍的島國愛情動作片也看了不下上百部,對于這種級別的誘惑自然不會有多大的反映,只是他的這種反映看在蔣鑫等人的眼里,對他的評價卻又上升了不少。
此時雙方已經開始入座,眾人依尊貴禮次坐定,蔣鑫居主位,岳陽居主客位,方英迪與陸有源也同坐一席,余者各官分席坐定。
看著桌上豐富的菜肴和熱鬧的酒宴,不知道的人很難想象就在上個月前,女真人的上萬大軍差點就要攻破這座城池,也很難想象在城內城外無數的百姓和流民正在為一頓飽飯已經到了賣身為奴的地步。
喝了一杯酒后,蔣鑫把手一揮,兩名官妓便婷婷的走到了岳陽身邊坐了下來,他們輕輕的靠在岳陽身邊柔聲細語的勸著酒。
不止是岳陽,就連他身后的吳成楓、胡老三和馮曉明也各有一名官妓來陪酒。剛開始的時候,吳成楓和胡老三這兩個人還猶如一只受驚的小白兔般有些心驚膽戰,還不時將用目光偷偷看著前面的岳陽,生怕老板怪罪,但過了一會看到岳陽根本沒有理會他們后,這兩人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和身邊的官妓也能有說有笑了。
而一旁的馮曉明卻和他們不同,這位明顯是老油條出身的家伙,也不知從哪學來的,一開始就摟住了身邊的官妓開始放浪形骸起來。只見他右手摟著身邊的官妓,左手則摸著她的小手嘿嘿笑著問道:“小乖乖,你的小手可真滑啊!對了,你身上還有哪個地方比你的小手更滑的,能讓我看看嗎?”
“誒呀,軍爺你壞死了……”
那名官妓嬌笑著在馮曉明的懷里扭動著,趁機將一杯酒灌進了他的嘴里,惹得馮曉明一陣大笑。對于馮曉明的放浪形骸,渾源州的那些官員們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該說話的說話改談笑的談笑,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后,那名剛才讓岳陽寫詩的老人笑著舉起酒杯對岳陽說道:“岳大人,老夫方久銘,乃渾源州商會的會長,聽聞岳大人前來渾源州上任心中不勝欣喜,但聽聞大人昨日與犬子發生了一些誤會,今日老夫特地命犬子向大人賠罪。”
說完后,方久銘臉色一沉沉聲道:“孽障,還不趕緊滾過來向岳大人賠罪!”
方久銘的話音落下,坐在蔣鑫身旁的方英迪這才慢吞吞的站了起來,對著岳陽施了一禮后端起了酒杯說道:“岳大人,昨日下官對您多有得罪,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下官這一回。下官敬大人一杯酒!”
岳陽的眼色一凝,目光在方久銘和方英迪的身上巡視了一會并未說話。此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岳陽,靜靜的等待著他的決定。
岳陽神情凝視了對方一會,突然展顏笑了,笑得很是開心,他端起了酒杯對方久銘笑道:“本官蒙許大人和盧督臣提攜抬愛,初到州城上任,以后還要諸位同僚多多扶持,來來,大伙喝酒。”
岳陽的話音落下后,方久銘的臉色似乎僵了一下,而方英迪則是愣了愣,最后才在眾人的轟然叫好聲中喝下了手中的這杯酒……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