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寧風周身劇震,只覺得有驚雷在腦海當中炸開。∷四∷五∷中∷文+,
他當然,完全,可以,把握住張凡,楚留仙話中的意思。
寧風還看到一直沉浸在雕刻石板當中的莫玄在這一刻回過頭來,對著他友善一笑,充滿了認同的味道。
“還有……”
寧風借著莫玄一回頭,驚鴻一瞥,看到石板上內容。
淡淡的青色光影浮動,一個身量龐大,美須髯的大漢著青袍,執青龍偃月刀,胯下是追風赤兔馬,雙目開闔間,精光幾可洞穿天地。
關羽關云長,一代武圣。
寧風眼睛幾乎有被晃瞎的感覺,這個浮動的關羽虛像儼然神祇,有沛然不可御之威勢。
很快,這驚人的一幕,隨著莫玄扭過頭去,重新開始雕刻,被無盡的威勢重新掩蓋了下來,再不復現。
“這就是他的傳承嗎?”
“傳承石板,就是要留下他們的傳承嗎?這又是為了什么?”
寧風腦子里,幾乎被一個個疑問塞得滿滿當當的,卻絲毫不懷疑張凡等人的話。
不僅僅是因為這樣的存在,沒有騙他的必要,更因為之前關羽神像的出現。
“莫玄是第一個要留下傳承者,他的全部心神都在那里,這事是重中之重,所以這次,他沒法幫你,給你傳承,但我和大哥可以。”
楚留仙等著寧風回過神來,緩緩說道。
他似乎知道寧風心中的每一個問號所指,接著補充道:“我們回頭也要在石板上留下傳承。你以后。也一樣。”
“我……”
寧風拿手指指著自己鼻子。覺得自己距離他們的高度,有九重天那么高,留下傳承?開玩笑吧?
“當然!”
張凡接口:“以后你也會站在時間長河之畔,到得那時候,你就會明白,我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原來,跳出長河,依然不是真正的超脫。真正的仙。”
“原來,一開始,我們就走錯了路。”
張凡的聲音中,第一次帶出了凡人的感情,有凡俗人的遺憾,但很快就掩蓋了下來,剩下的是對未來的憧憬。
“不過,我輩站在長河之畔,終究是窺得了一絲機緣。”
“我,莫玄。留仙,你。我們四個都差了一點,不是真正的仙,縱然跳出長河,依然是在別人的土地,別人的國。”
“但在我們之后,與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的第五人,他卻有破開這一切,超脫這一切的可能。”
“他會是,真正的仙!”
張凡說到這里,一手指天,聲音如雷:“我輩費盡心思,尋得一線機緣,借此元始金橋,給他留下傳承。”
“不為日后,這位我們的五弟,真正的仙能帶著我們超脫,只是想要上面的那位看看,我輩不可輕辱。”
張凡如雷之聲漸漸平息,然而在寧風的心中,卻有風雷之聲漸大之感,恍若萬千年雷霆,在這一刻齊齊爆發了出來。
寧風不是很明白,又冥冥之中,隱約明白,這種感覺玄之又玄,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
“四弟,你且去吧。”
“很快,我們又會再見的。”
張凡收回指天的那只手,那根手指,遙遙對著寧風一指。
霎時間,寧風周身一顫,一聲聲鐘鳴直接在腦海當中響起,更有一聲烏啼,帶著凌云之聲,逆天之意,將他帶入了一個無可說的境界。
張凡最后的聲音,在寧風耳中響了起來:“吾之道,一字記之曰:逆!”
在寧風的眼前,元始金橋、張凡、楚留仙、莫玄,乃至樹立在橋中央的雕像,不住地遠去,整個天地陷入一片混沌。
忽然,混沌散開,露出漫天星辰,一只三足金烏沖天而起。
一聲烏啼,震動三界,帝星飄搖,天下皆反。
寧風眼前,有一只半攏在寬袍大袖中的大手向著九天之上的繁星拈去,緊接著,伴隨著這只手揮落,有星辰隨之搖落。
搖落星辰!
與此同時,張凡的聲音充滿了高遠與曠古,有一種站在無限高的地方,一言做出決斷,億萬生靈為之俯首的威嚴。
“從今日起,地絕天通,此界生靈,不得修行。”
地絕天通,一言斷天通之路。
這個世界的修行不對,于是,就不得沿之修行。
這是何等的霸道,又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轟!”
寧風腦海中,無數破滅與重生,惟有一個聲音永恒:
“四弟,汝之道,在三修。”
其聲漸遠。
寧風霍地一下,睜開眼睛。
他的左眼,有明黃玉璽印落,有萬妖匍匐在地,戰栗不敢起;他的右眼,有搖落星辰,金烏逆天之相。
他的面前,是琉璃島。
“呼~~~~~”
一口濁氣,被寧風長長地吐出,仿佛要將胸腔中的空氣,盡數壓榨得干凈一般。
元始金橋上種種,緩緩在他腦海中流淌而過,有無盡的力量自虛空中洞穿下來,沖刷入體。
寧風以心眼,在自身大日元神的內部看到,有一只金烏周身包裹著太陽真火,仿佛重生,又恍若在醞釀著桀驁,隨時可能再次逆反蒼天。
伴隨這金烏之相的凝就,寧風可以直接地感覺到大日元神的增強,感受到與無盡虛空深處亙古存在的大日聯系又緊密了一層。
“這就是傳承嗎?”
寧風想到元始金橋上,那尊還沒有臉面的雕像,想到他日后也要在上面留下傳承的石板,忽然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日后。真的也能站在那樣的高度嗎?”
“跳出時間長河。猶不滿足。真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境界?”
“真是期待啊。”
“只是……”
寧風腦子里,又浮現出他被送出元始金橋時候,張凡最后的話:“三修?”
他搖了搖頭,不得甚解。
“什么是三修?”
寧風越想越是迷惑,偏偏心中有數,張凡不可能無的放矢,這一定是他未來的路。
并且,他能將之想得明白。想得透徹,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的鑰匙,一定就在他們給予的傳承上。
“興許,以后我會知道吧。”
寧風重新落座到琉璃王座上,將雙手放到扶手上,后背倚靠于椅背,既像是放松下來,松懈著,又好像是南面稱尊,以一種最淡然的態度。在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
在他面前,百里之外。當先的上百道流光撲至。
隔著百里之遙,寧風就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劍氣,各種法術醞釀之威勢,皆如天崩一般,向著他塌陷下來。
要是換成元始金橋之行前,寧風定然會慎之又慎,嚴陣以待,但經此一事,他心態截然不同了。
“你們誠然不好對付。”
“你們誠然在不久之前,還比我要強大得多。”
“你們誠然可以說我寧風憑借外力,所得非學。”
“可是……”
寧風站起來的動作都沒有,就是那么坐著,一只手離開扶手,緩緩地抬了起來。
“……我的目標不在這里,我當到更高的地方,跟那些與我同樣的人并肩。”
“在此之前,你們就消散吧。”
寧風的手舉到高處,猛地一捏。
這一捏不是死勁,而是如手掌虛握著雞子,有生命在掌心中孕育,甚至能聽到心臟的搏動聲音一般。
搏動的心臟并不在拳頭里,不在寧風身上,每一個如心臟跳動般的響動,就是自最深的黃泉湖下傳來。
那是,混元金斗的心跳!
一震,兩震,三震……
只有寧風能看得到,感覺得到,方圓千里之內,無數黃泉河道流淌著的地方,黃泉水陡然加速,一股無形之力遍布。
一息,兩息,三息……
寧風一直保持著高舉手臂的姿勢不動,黃泉湖心,心跳愈急,轉眼間十個呼吸的時間過去。
在這十個呼吸里,足足有數千道流光沖入這片千里區域,寧風極目望去,甚至能看到他們一張張凝重又帶著決然的面容。
百里范圍內,最當先的中天修士厲聲大吼:
“我輩修士,順命于天,爾等域外邪魔,休要猖狂。”
“受死!”
他話音未落,有飛劍劍芒撕裂長空,無盡庚金之氣鑄就虛空劍刃,向著寧風直刺而來。
幾無先后之分,一道道劍光,一件件寶物,一個個法術,一式式神通,一只只靈獸,一張張符箓,一座座陣圖……
萬千手段齊發,恍若要將整個琉璃島連帶著上面的寧風,一起撕裂粉碎,陸沉黃泉。
寧風面對無盡指責,面對無數攻擊,依然紋絲不動,高踞王座,淡淡地道:“域外邪魔又是如何?”
“我是你們的邪魔,你們又何嘗不是我的邪魔?”
“哪里的正,哪里的魔,不過立場不同。”
“君既視我為邪魔,我又有不得不戰的理由,那還多說什么,戰便是。”
“所以,你們,全都,留下吧。”
寧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言語間,不自覺地就帶出了楚留仙高坐九重天巔,一言之下,落盡攻山妖王時候之氣度。
“黃河九曲,畢竟東流去。”
“九曲黃河大陣,起!”
寧風高舉十息的手,豁然揮落了下來。同時黃泉水河道盡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