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陳昔微呼吸,再呼吸,轉為深呼吸,竭盡全力,總算平復了心緒。
寧風撓撓頭,再攤手,理直氣壯地道:“我是忘了,他們哪里有你重要?”
陳昔微這下臉都黑了,這下連指責的話都不好說出口,敢情寧風把師兄弟忘了,任憑他們吊在虛空中吹風,到頭來還是她的錯了?
“……沒事。”
陳昔微發出貝齒都要咬碎了的聲音,盡量保持平心靜氣的語氣,問道:“寧風,你有沒有想過怎么救他們?”
“有!”
寧風松了口氣,門混過關。同時,他回答得干脆無比,這個真想過。
“嗯?”
陳昔微好奇地等著他的下文。
她從一開始就始終處在一個緊迫狀態,無論是對吸血獠,防備夜公子,過程中承受著師兄弟一個個失陷敵手的心理壓力,最后更用鳳凰涅盤對峙猴魅……
陳昔微開始放松下來,那是在寧風的臂膀將她環入懷中那一刻開始。
在這之前,在那之后,她都沒有辦法去想想師兄弟是如何個處境,又該怎樣營救。
與之相比,寧風這一路上,相對輕松得多了。
“等!”
陳昔微等了半天,就見得寧風一臉高深莫測之色,吐出了這么一個字來。
“你……”
陳昔微的臉刷地漲紅,這會不是身體問題,不是羞澀,是給氣的。
寧風忙解釋道:“現在是黑夜,井中月是吸血獠的天地,我們又沒有七夜那種夜之力,能蒙蔽吸血獠感官,出入自如。”
“我們現在下去,就是一場苦戰,壓根騰不出手來救人。”
“所以我們只能等,等白天,等艷陽高照時候,才是我們救人的時候。”
一股腦兒,連口氣都不換地,寧風將理由說完,看到陳昔微胸膛不再劇烈起伏了,他才放下心來。
“真不好伺候啊。”
寧風也就腹誹一下,當面說這種蠢事,他是不干的。
“可是……”
陳昔微臉上流露出疑惑神情,遲疑道:“白天時候,我們又如何找到他們呢?”
她腦子里浮現出的是在夜幕當中,星空之下,一個個同門全無知覺,被懸上高空的景象。
這個景象,當寧風身邊還是白瀟瀟時候,他也看得多了,一聽就知道陳昔微指的是什么?
“放心。”
寧風搖頭,道:“漫天星辰,何曾不在過,只是我們看不見罷了。”
陳昔微看著寧風的眼睛,聽得專注。
“一如我們之前與七夜爭鋒時候,神通:黑夜下,黑幕籠罩,不見星月,但它們就在那里。”
“白晝時候,亦是一個道理,只是遮擋了我們眼睛的從黑暗,變成了光明罷了。”
“日光掩住了星光,故而不得見。”
陳昔微聽完寧風的長篇大論,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寧風說得興起,任何一個男人,在心上人面前,豈會沒有一點表現欲?他這就是表現欲上來了,怎一個滔滔不絕了得。
“我們那些師兄弟當然也不可能真的被懸掛到星星上去,七夜要是真有這個能力,我們還爭鋒個什么,直接往地上一躺,喊一聲:來吧,就是了。”
“如此大能,是不是這個世界能承受得起的,都還在兩可之間。”
寧風說到這里時候,恍惚了一下,停頓了一下,他又想起了那個元始橋上人。
時間間隔得越久,那個元始橋上留下的背影,在他的記憶當中反而愈見清晰了起來。
搖了搖頭,寧風將那個背影從腦子里晃了出去。
天知道元始橋什么時候重開,又搞不好連天都不知道,元始橋重開后,橋上站的還是不是那個人……
寧風收拾情緒,繼續道:“懸線入星辰,那只能做一個線索,一個參考,最多不過定位一下罷了,并不足以判斷出我們那些師兄弟們現在何處?”
“這是七夜給我們留下的,一個題!”
寧風說到這里,面露冷笑,陳昔微神色一凝,也想到了個中問題。
七夜,不敢殺人,至少不敢親手殺戮神宮親傳弟子,尤其是在這個神宮長輩距離不遠的時候,他不敢造次。
但是,七夜現在已經敗退了,寧風如果解不開他留下題,找出被其困住的同門所在,并解救之,那么最后人是誰殺的,就說不清楚了。
寧風是絕對不愿意承擔無能而導致同門幾乎死絕這個罪名的。
“等!”
“我們等!”
“我會找到他們的。”
寧風拉著陳昔微一起,在雪峰山腰之上一些,靜靜地等待著晨昏線掃過。
與此同時,在另外一個地方,遠出了井中月界,陰陽鎮,更在南疆深處的所在,一番與寧風和陳昔微對話相似的內容,在另外兩個人口中上演……
“公子。”
白發老者,管家打扮,疾步上前,聲音中松了一口氣的慶幸,亦有掩不住的憤怒。
“誰干的,是誰?”
白發老者一頭白發飛揚而起,身上氣息泄露出來,方圓數里之內,無論是蛇蟲鼠蟻,盡數如遇天敵,遠竄十余里。
在他左近地方,一株株數人合抱的大樹“嗤嗤嗤”有聲,瞬間枯萎,倒伏。
他的憤怒,他的恐怖,唯獨不敢向一個方向延伸。
在那里,有一口泉眼,在靜靜地,悄無聲息地冒著泉水,下游處是清溪蜿蜒,不知流往何處。
泉眼旁邊,七夜略顯狼狽,不改雍容,褪下鞋襪,在泉眼中濯足。
那邊白發老人怒發沖冠,他卻在悠閑地于泉眼中將腳一蕩一蕩地,濺起水花無數。
“你說,清溪下游,是否有南疆佳人,或沐浴滌塵,或浣紗其間?”
白發老人滯了一下,習慣性地應道:“老奴這就去查。”
“停。”
七夜笑了,道:“我是在說,這一次,是我輸了。”
“但是,這只是我與寧風的第一次碰撞,一如這泉眼涌出泉水。”
“誰能知道,日后再遇,誰勝誰負?就像我們不能知道下游在發生著什么?”
“寧風,是一個好對手。日子,還長著呢。”
白發老人躬了躬身,有欣慰,亦有不服,似乎在他心目中,七夜怎么可以輸?哪怕是一次,都不行。
“再說,我還給他留個一個個小小的節目,雖然肯定難不住他,給他增加點麻煩也好。”
七夜起身,穿上鞋襪,向著南疆更深的地方走去。
“走吧,我們去恭迎老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