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不平則鏟,氣不順便除,哪里那么多廢話,那么多糾結。”
“萬丈紅塵,且行且歌,能奈我何?”
天云子張開雙臂,伴著嗤之以鼻的聲音,兩只手臂明明速度不快,卻在身邊帶出道道殘影,恍若有無數條手臂各自掐訣在施展開來。
“刷刷刷”
億萬道太陽神宮從他身上迸發出來,神光過處,充斥著壓抑與瘋狂味道的紅塵心魔氣,一個個衍化出眾生皆苦景象的九彩氣泡,盡數湮滅。
一切的一切,在陽光中凈化。
“啊”
一聲慘叫,潰散的黑氣重新凝聚在數丈外,現出心魔老人模樣。
他的正對面,是天云子。
兩個站在金丹巔峰,這一界元嬰之下幾乎是最巔峰的存在四目相對。
激戰到此刻,兩人重新現出了本相。
天云子依然是黃袍不染片塵,不同的是從負手而立變成成環抱狀,垂于丹田前一尺余;心魔老人斑白的頭發凌亂,神色大變,恍若是看到什么讓他驚慌失措的事情,“嘩啦”一下,一面呈暗星色又在放著暗紅光的旗幡落入手中。
“法寶嗎?!”
寧風目光一凝,隱隱有些激動。
天云子和心魔老人兩個金丹級別的大宗師激戰到此刻,到底是因為什么寧風所不知道的原因,一直在使用各自法術手段,這還是第一次拿出外物來。
“這可不是法寶。”
一個溫和的聲音,驀然響起。
“師兄。”
寧風在聽到聲音時候便脫口而出,猛地回望過去,果然看到沈兆軒寬袍大袖的身影還有他臉上經年不散的笑意。
“你怎么來了?”
寧風面露喜色,話都到口邊了,卻沒有來得及問出來。
他剛剛張開嘴巴呢,沈兆軒伸手向下虛按,虹光乍現,裹挾著寧風、陳昔微以及一臉驚恐怕又被扔到哪里去的舒百靈,在原地消失不見。
百丈開外地方,一道彩虹破空而現,沈兆軒等人重新出現。
“這是……”
寧風再要開口,這回好上一些,好歹吐出了兩個字,緊接著便看到沈兆軒往天云子和心魔老人戰場眺望一眼,眉頭皺起,低聲自語:“還是不夠。”
“刷!”
一道虹橋,跨越數百丈距離再出現時候,距離天云子所在不下里許。
從虹光中現身后,寧風踉蹌了一下,方才站穩。
這回他吸收了教訓,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看了沈兆軒一眼。
好在,這回沈兆軒沒有再帶著他們挪移的意思,只是以下巴向著戰場方向挑了挑,道了聲:“師弟快看。”
寧風算是聽出來了,一直云淡風氣的沈兆軒在說出那四個字時候,隱隱流露出的竟是興堊奮之意。
他在興堊奮什么?
寧風抱著這個疑問,向著里許之外眺望過去。
左近地勢平坦也沒有什么土坡、樹木一類遮擋,視野再好不過了,雖然再看不真切面容,但還是清楚地看到了場中情況。
隨著寧風他們的一退,再退,天云子展開的光域竟是一路相隨,遍及方圓里許止步在幾丈之外。
先前激戰,天云子竟是未盡全力。
“現在怕也沒有拿出全部力量吧?”
寧風如是想著,因為心魔老人拿出了疑似旗幡的寶物天云子卻依然兩手空空。
“等等,剛剛師兄說……”
寧風心中一動忙問道:“師兄,你剛剛說那不是法寶?”
沈兆軒凝神望著場中,隨口應道:“那是熒惑旗,心魔老人的成名寶物,不是法寶,而是一種獨特的接引法器。”
“接引法器?”
寧風眼睛連眨,聽都沒有聽說過的。
“接引法器,顧名思義,其主要作用在于接引某種力量。”沈兆軒不無羨慕地道:“心魔老人手上這桿熒惑旗是天下間少數能接引星力的寶物。”
寧風聽出來了,在沈兆軒看來,熒惑旗不是法寶,勝似法寶。
“熒熒火光,離離亂惑!”
在沈兆軒與寧風提起熒惑旗的時候,那頭心魔老人重重地將此寶插入土中,大喝出聲。
原本在心魔老人手中只是小臂長短的熒惑旗迎風而漲,變成一桿幾人高的大旗幡,插在地上,迎風搖動。
“熒惑守心!”
心魔老人又是一聲大喝,竟是在熒惑旗下盤膝坐下。
寧風正自奇怪呢,沈兆軒撫掌而笑:“師尊以身為餌,引心魔老人施展出心魔大法紅塵觀,再瞬間將其擊破,逼得心魔老人功法反噬,不得不取出此寶,發揮出‘熒惑守心’之用。”
“這寶貝既然拿出來,那就是我們天云一脈的了。”
沈兆軒在那笑,寧風神色則有些古怪。
在那一瞬間,他想起了扶搖谷中那株青銅樹,上面的太陽果,以及魂境崩潰后,神宮老祖的那番話……,滿滿地即視感。
寧風再望向心魔老人時候,目光就不同了,滿是憐憫。
“原來他不是不想拿出法寶,而是知道拿出來戰斗后,怕是就得改姓了。”
“就是這么小心,還是中了師尊的計,被逼無奈拿出了熒惑旗。”
“堂堂魔道巨擘,怎么這么……可憐呢……”
寧風默默地為自己立場問題而懺悔著呢,心魔老人那邊形勢大變。
光域涌動,沒有了寧風他們置身其間,天云子收起小心,全面激發,但見得光如潮汐,一波波地涌去,心魔老人并其接引法器熒惑旗就是那礁石,不住地在潮汐中隱沒又出現。
承受著一波波太陽法的消磨,心魔老人本就慘白的臉色望之愈不像人,但見他雙手幾乎是抱地握住熒惑旗拼命地搖動著。
下一刻,無數的紅色星光憑空浮現,四方匯聚,熒惑旗上更有一道紅色的星光通天徹底,正好將心魔老人并著熒惑旗一起護在其中。
“熒惑星力。”
沈兆軒嘖嘖贊嘆,“熒惑旗不愧是天地間少有能接引星力之寶,接引來的熒惑星力至純至凈,憾人心神,亂惑道心。”
說話間,他伸手在前面一抹,虹光如琉璃,將寧風他們幾個連帶他自己,一起籠罩其中,嚴嚴實實,好像在防范著什么。
一直到做好這一切,沈兆軒才放松下來,回首對上寧風等人好奇的目光,解釋道:“熒熒火光,離離亂惑,熒惑星力屬火,卻有亂惑心神之力,心魔老人當年仗之施展心魔大法,毀去不知多少仙門中人。”
寧風聽得入神,本以為接下來會聽到沈兆軒來個義憤填膺什么的,不曾想他露出無比惋惜之色,嘆道:“當年師尊與為兄談起此事,便無數次說起心魔老人暴殄天物,亂惑之力何足道哉,接引星力才是其重,本末倒置,枉為一代宗師。”
“呃”
寧風與陳昔微對視一眼,扭頭看到舒百靈一臉不敢置信,一臉的幻滅,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轟然崩塌,不由得別過頭去,不忍心再看。
沈兆軒那話里話外,流露出的簡直是這對師徒惦記人家堊寶物很久了,這下總算逮到了機會一樣。
“等等,熒惑星力屬火……”
寧風猛地向著場中望去,果見得匯聚而來,天上接引而來之星力都在泛著暗紅的光。
“熒惑星,不就是火星嗎?!”
“怪不得了!”
他剛剛想明白呢,場中形勢隨著天云子一個動作,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心魔老人憑借著熒惑旗接引而來的熒惑星力,勉強在光之潮汐下自保,還來不及松上一口氣呢,他的臉色突然大變。
在他面前,也就是十余丈外的地方,天云子忽然雙手從眉心緩緩下壓,過胸前檀中,沉于下丹田。
“這個動作是……”
心魔老人想起了一個傳說中的名字,驚駭之色無可抑制地涌了上來。
“天云子,你真的要不留情面嗎?”
他厲聲大喝,落在寧風等人眼中,總逃不過“色厲內荏”四個字。
“說要打死你,就會打死你。”
天云子聲線變化,沉重如山,一開口就有風雷之音,仿佛有什么無比澎湃的力量在醞釀,在形成。
這一回,他連之前那個“打到你心魔重生”這個說法都懶得提,似乎是嫌字太多,簡簡單單三個字:打死你!
這邊,天云子話音落下,沉于丹田處的兩只手掌猛地一凝,抬頭、挺胸、張口;
那頭,相隔里許,沈兆軒滿臉興堊奮之色,又有些不堪回首樣子,第一時間拿雙手捂在耳朵上。
他一邊做著這個詭異動作,一邊還以目示意,讓寧風等人照做。
寧風、陳昔微、舒百靈,這仨一個比一個機靈,完全不用沈兆軒做第二遍提示,一個個捂耳朵捂得緊緊地,生怕留下一絲縫隙。
哪怕,他們都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呢。
“喝!”
天云子,一聲斷喝,豁然而出。
里許之外,寧風等人包括沈兆軒在內,無不立足不穩,踉蹌一下,險些跌坐在地,“刷”地一下,個個面如金紙。
捂著耳朵,相隔里許,早有準備,猶自如此?
這是什么聲音?
寧風耳中一片靜謐,仿佛整個天地都安靜了下來。這自然不是捂著耳朵的功效,而是天云子那一聲斷喝似乎讓他暫時失去了聽力。
在一片安靜的世界里,寧風睜大了眼睛,看著接連發生在眼前的一幕幕。
倏忽之間,夜空中為太陽法照得通明的無數云氣,如潮汐,又如整個世界在快進一般,向著天邊四極奔涌而去,逃也一般。
無形的聲波,隔著九重天宇,猶自一喝之下,散盡無量云,那正擋其鋒者可而想而知了。
熒惑旗從地上連根拔起,震上高空;
心魔老人如被攻城錐正面砸中,倒飛而起,全身上下都是細細密密的龜裂紋路,在爆開中就炸開化作無數的黑氣四散。
每一縷黑氣都是一個心魔,衍化出一個個猙獰面目,向著不同方向逃竄,竟是無一重復。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天云子卻似早就做好了準備,雙臂高舉過頂,一輪紅日停歇其上,似是無數年無數歲月經行天地太過疲累,偶爾休憩在天云子的掌中。
掌托紅日,沉沉推出。
“轟!”
寧風感覺到大地都在震動,山岳都在搖曳,強烈到極致的光迸發出來,先是化作一道光柱沖天而起,高不可攀,如要將天上星辰轟落;
繼而,一波波的光之潮汐向著四面八方輻射開來,無一死角,沒有遺漏。
寧風竭力地睜大著眼睛,猶自看不真切,在強光映照如盲前,他只是看到每一縷黑氣都在蒸發,都在湮滅,無從掙扎。
他連忙低頭,不敢再看,生怕再看下去眼睛不是自己的了。
這一低頭,寧風清晰地看到就在他腳尖前面不足三尺的地方,一塊古樸石頭不知從哪里炸來,滾落到那里,承受著一波又一波潮汐。
第一波,龜裂無數;第二波,風化剝落;第三波,如露珠曝露于正午陽光,倏忽之間,湮滅成空。
“好恐怖!”
“這到底是什么?”
寧風想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下意識地回頭望向沈兆軒。
沈兆軒滿臉興堊奮之色,心知寧風現在什么都聽不到,用再清晰不過的口型道出了四個字來:
“神通:喝云!”
東流所居之地漳州,有千年古剎名南山寺。
南山寺,為禪宗喝云派祖庭。
“喝云”一詞,聽起來很有感覺,這里就借來一用,特此聲明。
以上,泛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