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山南,大山谷坐落,遠遠眺望過去,如火燒云彩,又似火山在爆發過程凝固。
偌大山谷,植遍一株株紅葉樹,片片落葉如火,蒸騰起的霧靄亦是煙霞燦爛,籠罩整個山谷。
“這就是扶桑谷……”
寧風行走在山谷中,清晨的山谷靜悄悄,腳下“沙沙沙”都是踩在落葉上的聲音,自語道:“真像是師兄說的,有些失望啊。”
——“扶桑谷啊,其實沒什么特別的,就是當年我們太陽神宮創始人得到太昊金闕神章的地方。
神章從天而降,聲勢驚人,祖師第一個尋來得到,后以之為本,創出太陽法,就在旁邊天都山脈開辟我們太陽神宮一脈,并把荒涼山谷取名扶桑谷。”
寧風一邊打量著,一邊往山谷深處去,一路所見,無不在驗證著沈兆軒的話,這扶桑谷真沒有什么特別的。
一路行來,他遇到好幾個一樣分屬新晉弟子的同門,一個個都跟剛死了老子娘似的,臭著一張臉,有氣無力地打著招呼。
任憑是誰,干勁十足地修煉著呢,被叫來參加什么任務,不郁悶才有鬼了呢。
扶桑谷從外面看去煙霞霧靄沉沉地,走到內部深處,反而豁然開來起來,霧靄散盡,清清爽爽的。
還沒走到最中心呢,后半段路程,寧風就幾乎都是仰著頭在走路,一邊走,一邊抬頭看。
“嘖嘖嘖,好家伙,真是大,不愧是天地靈根,青銅古樹。”
寧風嘖嘖贊嘆,不親眼看到,單純昨日里聽沈兆軒講完全體會不到這種震撼感覺。
——“扶桑谷中原本沒有樹。祖師之后的神宮前輩覺得既然起名叫扶桑谷,沒有扶桑樹實在是說不過去。
扶桑樹這種靈根哪里尋去,但其他靈根還是有的嘛。
前輩們聽聞妖族有神木,名青銅古樹,大如遠古蠻荒時候的天地靈種,遂殺入十萬大山,與眾妖王做過一場,移了這古樹回來植在扶桑谷內。”
寧風當時聽到“做過一場”四個字的時候就有些無語了,進入太陽神宮才幾天,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了,這天下七宗的名頭該不會是“做”出來的吧?
這會兒在寧風眼前,高聳入云的巨大樹木,就是沈兆軒口中的青銅古樹了。
此樹遠遠望去,連片葉子都沒有,大足可數十人合抱的樹干筆直,斜斜向著各方長出樹枝,通體呈青銅鑄造出來后擺放了千年那般青綠色。
“當真壯觀!”
寧風搖頭晃腦地贊嘆著,前方遠遠已經能看到青銅古樹下面,零零散散地站著的同門師兄弟。
“既氣勢恢宏,又妙用萬方,怪不得神宮前輩要將它從妖族手中搶過來。”
單純的大,自然稱不上什么天地靈根。
寧風腦子里閃過昨日沈兆軒說完青銅古樹來歷,不等他追問,主動道出來的一長串……
——“青銅古樹不愧是天地靈根,它有一個特性,就是能嫁接所有陽屬性的植物,只要沒有其他特殊要求的,都能在上面長得很好。
一種母體,可萬種植株。
當年神宮前輩想著青銅古樹也請到扶桑谷里了,索性再往上種些什么吧,想來想去,選中了一種奇果,名太陽果,就是這次你們要去采摘的東西。
太陽果能煉制一種靈酒,飲用能緩慢地改變體質,漸漸地往純陽體質上去靠,對修煉所有純陽屬性功法者,都大有補益。
于是神宮前輩就去將太陽果的種子……,咳咳,請了回來,當時據說出了點問題,外面的太陽果都斷了根,成了我們太陽神宮獨有。”
昨日說到這里時候,寧風和沈兆軒兩師兄弟面面相覷,然后齊齊扭頭,各自咳嗽幾聲,一個沒有再往下追問,一個也不往下說,就這么略過去了。
這實在是沒法再往下說。
“嘖,神宮的做事風格真是……”
寧風現在想起來,還是忍不住神色古怪,最后想到自家是其中一員,這才心安理得地贊道:“霸氣啊!”
“那種靈酒叫什么來著?哦,想起來了,是‘醉金烏’。”
想起這名字,寧風就覺得太陽神宮著實是盡出人才,瞧這名字取的,金烏亦可醉,那對修煉所有陽屬功法的人來說補益之大可想而知了。
據說神宮每年出產醉金烏往外銷售的配額珍貴無比,每一瓶醉金烏流落到外面都是有價無市的存在,每年里給神宮帶來收益無數。
“咦?”
寧風來到青銅古樹下,還來不及抬頭欣賞呢,就覺得氣壓好像不對,一眾新晉弟子都低著頭看著腳尖,跟地上有錢撿一樣。
“什么情況?”
他茫然地掃了一眼,等看明白了,心里面頓時咯噔了一下。
在青銅古樹下,一個小小身影被擋在樹蔭里,剛剛沒注意到。那是一個八九歲女童模樣者,大馬金刀地坐在蒲團上,神情似乎有些不善。
“嚇,是天月童姥。”
寧風沒想到這次負責此事的竟是這么一位。
傳說中,神功九脈諸山主中,脾氣最古怪,最不好伺候的天月峰主——天月童姥。
“據說這天月童姥好像跟掌教真人還有點不清不楚的關系……”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呢,寧風就趕忙把它掐滅在萌芽里。一個小女孩模樣,一個耄耋老者,這兩人湊一起,畫面……不敢看啊。
別說看,寧風想都不敢往下想,天知道這些真人級別的金丹強者有什么神通,萬一被窺破了心思,那樂子就真大了。
他腦子里念頭閃得快,動作更快,剛一發現天月童姥就要上前行禮,被她沒好氣地擺手止住了。
“二十九個,還差一個誰?”
天月童姥開口了,聲音稚嫩無比,聽著軟酥酥的,好像可愛無比的妹子在撒嬌一樣。
寧風嘴角抽搐,連忙低頭,生怕被人看出異狀來。
他眼角余光瞄過,在這一瞬間做出一般無二動作的,在新晉弟子之中至少占據半數以上。
“聽說天月童姥聲出童女,就是心情大糟糕;聲如老婦,則是心情甚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寧風胡思亂想著,定了定神,偷眼掃過在場的所有新晉弟子。
只是一眼,他便分辨出來了是誰還沒到了。
實在是太好認。
“陳昔微?!”
“她怎么沒來?出什么事了嗎?”
寧風顧不得天月童姥那邊了,回望來時候入谷路,空蕩蕩一個人影也沒有。
陳昔微是這代新晉弟子之首,何等顯眼,她既沒到,哪里能瞞得過天月童姥?
她正要發作呢,“噹”的一聲,如環佩碰撞的響動,從她腰間傳了出來。
寧風等弟子都看到,在聲音傳出來瞬間,天月童姥腰間一枚玉佩閃亮出鮮明的紫色,一閃一閃的,如紫色眼睛在閃爍。
“這是什么?”
寧風一頭霧水,卻看到新晉弟子當中幾個出身世家者一臉恍然,有那城府不夠的還“啊”出聲來,怎么聽怎么看都是羨慕的味道。
天月童姥將到口的話止住,不耐煩地拽下玉佩,貼到額頭上。
下一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天月童姥臉色就沉了下來,那叫一個鐵青,怎一個抓狂了得。
“欺人太甚!”
天月童姥把紫色玉佩往地上一扔,小女孩身軀都在抖,好像氣炸肺了一樣,尖聲道:“申老匹夫,提議是你提議,違規也是你違規,姑奶奶定不與你干休。”
“啊呸,你的弟子就要閉關,我們的弟子就是閑著是吧?”
“氣死我了!”
天月童姥看著有蹦起來往紫色玉佩上再踩幾腳的意思,好懸忍住了,憋得臉色通紅地伸手一招,被她扔在地上的玉佩飛起來落回手上。
她把玉佩拿在嘴邊,一陣童音就飚了起來:“天機,天行,天云……,申老匹夫耍詐,等我這邊事了,我們一起去跟他好好‘聊聊’。”
“掌教真人了不起嗎?!”
話說完,天月童姥冷笑聲聲,將紫色玉佩掛回腰間,看著下面一臉愕然,嘴巴張大得能塞進去雞蛋的眾弟子,道:“陳昔微閉關,來不了了,就你們二十九個吧。”
寧風等人早就聽明白情況,自然個個點頭如啄米,一句話不敢多說,萬一被遷怒怎么辦?
他們一個個腦子里還在幻想著太陽神宮其他幾脈山主聯袂跟申不疑“聊聊”的情景呢,天月童姥三下五除二就把要他們做的事情交代清楚了。
很簡單,無非是采盡現在青銅古樹上的太陽果,只是數量有些多……
“十萬枚!”
天月童姥目光掃過眾人,冷哼著道:“三天時間,三天之后,但凡還有一枚果子在樹上,你們全體禁足三年,三年內在宗門里好好修煉,好好學著怎么友愛,哪里也不準去。”
寧風等人面面相覷,總算知道長輩們打算怎么讓他們友愛了。
眾人齊刷刷地做出同樣的一個動作:抬頭,望天,不,是望向古樹之巔。
說實話,那跟望天也沒啥區別了,古樹高聳入云,任憑怎么看,也看不到最高的地方。
籠罩著整株青銅古樹的,有無數細密的光點,從地上望過去,恍若無數的螢火蟲一般。
之前天月童姥已經說了,那叫“太陽蜂鳥”,乃是一種與太陽果伴生的異蟲,想采果子,必須得過它們那一關。
“換句話說……”寧風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既要在高聳入云、滑不留手的青銅古樹上攀爬,又得防備太陽蜂鳥,還要摘果子,更關鍵的是幫助、保護其他的師兄弟!”
“人如果太少,三天之內,三頭六臂也采不光果子……”
寧風想到眾人手忙腳亂,焦頭爛額,還得互相救助的樣子,就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
“還有……”
天月童姥曲起第二根手指,沖著眾人搖搖,“本座有一枚戒子不小心拉在古樹最高處,乃是以太陽神石晶髓所造,誰給本座取回來,他日可來天月峰,本座親自出手,為其打造一件法器。”
“刷”地一下,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天月童姥,身為太陽神宮第一煉器高手,猶擅長煉制專門配合神宮九法十三化的獨門法器,她親自出造法器,其他幾位山主等閑都沒有這待遇。
這作為第一名的獎勵,綽綽有余了。
寧風亦是精神一振,友愛地奪第一難雖難,但也不算是純粹的苦差。
“現在,開始!”
天月童姥顯然耐心有限,將事情說清楚后,小腳往地上輕輕一踩。
“啊”
寧風等人驚呼一聲,一股力量自地上起,腳下大地都變得柔軟和彈性十足,將他們彈飛起來,足足有百丈之高。
去勢一盡,所有人手忙角落地抓住離自己最近的一根樹枝,然后,麻煩來了。
“該死!”
寧風剛一抬頭,眼前就是一花,一只大拇指大小,長著鳥一樣翅膀,蜜蜂般身子的異蟲惡狠狠地沖著他眼睛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