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我……”
寧采臣眼珠子亂轉,剛要說話,寧風又補充了一句:“別告訴我是剛剛摔的,沒有那么快起瘀。”
寧采臣到口的話咽了回去,他真打算這么說來著。
寧風好歹是上中下三輩子混過來的人,一進門就發現不對。只是事情不算嚴重,又不想敗壞老父興致,這才忍到了現在。
這個時候,一陣喧嘩聲,從院子的另外一頭傳了過來。
這院子破落得很,事實上還是隔壁街一間店面后院改出來的,只是在這頭多開了個門而已。
寧家父子兩人搬到這朝陽鎮上來時候,銀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能租得這樣房子便算是運氣不錯了。
喧嘩聲就是從店面方向傳來。
寧采臣如得了救星,屁股挪動,就想起身,嘴里面說道:“兒子,前面店里有熱鬧看,咱們……”
話說到一半呢,后半截就在寧風嚴厲的目光下低不可聞了。
這要是有外人在場,看到這一幕不知道該誤會誰是父親,誰是兒子了。
哪里有當爹的在兒子面前噤若寒蟬的?
這便是他們父子兩人的相處模式,懵懂樂天父親,宿慧早熟兒子,十幾年早就養成習慣了。
兩人都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
寧風看到自家父親屁股在位置上扭啊扭的,終究沒站起來,便淡淡地道:“父親不用去看,兒子采買食材時候打聽了,有人要買下我們這整條街,想必是收房子鬧出的糾紛。”
寧采臣單純是單純,他可不是笨,頓時聽明白自家兒子早就看出有問題,出去買東西順便打聽情況去了。
真要有人欺上門來,寧風都不用問他,便打聽出來,這會兒都找上門去了吧?
對自家兒子妖孽程度寧采臣早習慣了,倒不以為怪,壓低聲音道:“兒子,反正你進入太陽神宮,咱也不缺銀錢了,不如搬家吧。”
“為何要搬,父親可是住得不習慣?”
寧風望了一眼自己房間,再看一眼院里的主房,想起自己房中凌亂被窩,若有所思地道:“父親你這幾日都沒有回房去睡,是在兒子房中安歇的吧?”
“這你也知道?”
寧采臣眼睛瞪大。
“又不曾打聽到有外人欺凌父親,父親又提起搬家事,那么是父親房中有問題了?”
寧風三兩句說完,寧采臣除了點頭說不出其他話來,還真是這樣。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寧采臣不等寧風再問,聲音壓得比之前還要低,小聲地道:“兒子,咱這院子里,有狐貍。”
“狐貍?”
寧風嘴角抽搐,似笑非笑。
寧采臣點頭如搗蒜,道:“對,我房里鬧狐貍,估摸著有狐貍精看上了咱房子,賴著不走了。”
他指著額上瘀青,苦著臉道:“為父這額頭就是前日進房時候,聽到狐貍叫,然后粉紅光一閃,就被打出來了,好懸沒昏過去。”
“估計是一只女狐仙,可惜為父早已婚娶,兒子都這么大了。”
寧采臣一臉悠然神往,聽他話里意思,若不是有寧風這拖油瓶,他真有跟人狐貍詩詞唱和一下,看看能不能勾搭一把的意思。
寧風深吸了一口氣,不如此不足以平復心情。
什么女狐仙,這完全是自己老父書生情結犯了,他直接就忽略了過去。
“父親,這里是朝陽鎮。”
寧風平復完,看著寧采臣的眼睛,認真地道。
寧采臣點頭,看眼中茫然,沒明白。
“十里外,是太陽神宮!”
“天下七宗之太陽神宮!”
“朝陽鎮會有狐?”
“哪家狐貍敢靠近神宮百里,抽皮扒筋,再殺上老巢一窩子全端了,這種事情太陽神宮難道干不出來?”
寧風都給氣笑了。
什么狐貍膽子那么大,敢到太陽神宮眼皮底下作祟?那叫沒死過。
真當太陽神宮赫赫威名,霸道作風是假的啊!
“你說沒有狐?”寧采臣看看屋子,又看看兒子,眼睛眨得比什么都快。
“當然沒有狐!”
寧風這五個字斬釘截鐵,震得寧采臣耳朵發癢。
“父親,你何不對人提提,神宮亦有執役弟子在鎮上。”
寧采臣理所當然地道:“我兒子是神宮弟子,怎能傳出自家有狐還得求救外人的事,那不是掉你面子嘛,不妥不妥。”
寧風既是感動,又是哭笑不得,敢情自家老父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生生忍了這么多天?
“那……現在……”
寧采臣自然是相信自家兒子的,只是心里面還有些忐忑。
“很簡單。”
寧風冷笑一聲,走入廚房,取出做飯時候就準備好的濕柴火,點燃,一整堆都扔到主房外。
寧采臣張大嘴巴,叫道:“兒子,你這是要燒房子啊?”
“既然鬧狐貍,那不如一把火,燒了干凈!”
寧風聲音放得很高,別說院子里,房子里,就是外面都能聽得真切。
濕柴火燃燒帶來濃煙,順著門縫就鉆進去,轉眼房子的窗戶縫隙里都開始往外冒煙。
“咳咳咳咳咳咳”
忽然,劇烈的咳嗽聲從房里面傳來,一個粗魯男子怒吼聲炸開:
“好狠的小畜生,想燒死老子啊。”
這聲音一出,本來躲在兒子后面看熱鬧的寧采臣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這就是他想象中的女狐仙?
聽聲音就完全不可能產生任何幻想好嘛。
說話間,一把椅子從門中砸了出來,直接砸開房門,砸在冒著濃煙的濕柴火上,火星四濺。
夕陽晚照,火星濺射,將房中情況照得清晰,就是濃煙未散,寧風父子依然能清晰看到一個虬髯大漢從房中大踏步地沖出來。
“兒子快閃!”
寧采臣看對方如此威風,又想到寧風還沒有正式拜入太陽神宮學得法術,如何是對方對手,就想拉開兒子自己沖上去。
臨頭他都沒想起來,他一五體不勤老書生,能是人家對手嗎?
拽了一下,寧采臣沒能拉開寧風,反倒是被寧風一擺手,掩到了身后。
“父親,你且看著就好了。”
寧風聲音沉穩,目光緊緊地盯視著沖出來的大漢。
“裝狐嚇人搬家,當是與那要收一條街者有關。”
“被人派遣來以此手段嚇唬人者,實力肯定不怎么樣,頂天不過練氣一二層,關鍵是……”
寧風目光一轉,落到大漢下垂的右手上。
他左手掩著鼻子遮擋濃煙,右手垂落下來,似乎握著什么,從指縫間看去,似乎呈粉紅色。
再聯想之前寧采臣形容,寧風心中就有數了。
“應該是一件小法器。”
“須得注意。”
在寧風觀察對方時候,大漢也在觀察他。
“太陽神宮外門弟子。”
“還好,神宮外門弟子向來打基礎,從來不準修煉法術。”
大漢心中大定,要是其他任何門派的外門弟子,他掉頭就跑,絕對不敢往外沖。
沒辦法,太陽神宮外門弟子只打基礎,專修藥師琉璃經的事情,修仙界中就沒人不知道。
“嘭!”
濃煙散開,火光四濺,大漢沖出房間,踢散了柴火。
——他,只有一擊之力!
大漢緊緊盯著寧風的太陽巾,目露兇光。
——法器威力有限,連老父受之也沒有大傷,想要發揮作用,他只能打頭。
寧風瞳孔驟縮一下。
在大漢沖出一瞬間,他忽然舉步,迎了上去。
“看來要打架了。”
寧風心里面一個讓他自己都哭笑不得的念頭,突然就涌了出來。
“話說,好像三輩子加起來,幾十年沒打過架了吧?”
“架是怎么打的來著?”
“啊”寧采臣驚叫出聲,當然,他要是知道寧風這會兒心里想法,能叫得更大聲去。
“刷”地一下,大漢手掌一翻,藏在掌心的小法器顯露出來。
繡球,那赫然是一個粉紅色的繡球。
好好一條大漢,拿個繡球當法器!
寧風嘴角抽搐一下,毫無征兆地向著右前方,一步邁了出去。
“嗖”的一聲,他耳朵發痛,鬢發飛揚,眼角余光掃到粉色繡球擦著他額角飛過。
“躲開了!”
大漢和寧風兩人心中同時閃過這三個字,一個驚慌,一個篤定。
寧風跨出去的腳還沒落地呢,右手兩指并在一起,豎起來按在太陽巾上。
“不好!”
大漢大驚失色,如寧風之前一般,整個人繃緊,隨時準備閃躲。
“向左,有水缸!”
真正開始爭鋒,寧風完全忘記了之前關于打架的可笑念頭,整個人無比沉靜,沉靜到所有東西都被他納入了計算。
“是右邊!”
寧風一眼將所有情況收入眼底后,手指猛地離開太陽巾,作勢欲點。
大漢怪叫一聲,向著一側把自己扔飛出去。
果然是 ——右邊!
寧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重新把手按在太陽巾上。
下一刻,絢爛光輝從太陽巾上迸發出來,凝于寧風手指。
再一點,向右!
這一次,一道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的光束從寧風手指迸發出去,毫無懸念地打在剛剛落地,還來不及爬起來的大漢身上。
“嗤”
淡淡白煙從他身上冒出來,同時還有一股烤肉般的焦香味道洋溢著,貌似,有點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