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風起燕云（三十九）
自古以來，大舉圍攻防備堅固的城池就是一件讓任何一位統帥都不愿意遇上的事情。
在冷兵器時代，因為缺乏有效的攻城手段，想要進攻堅固城池往往都是需要使用無數的生命去填城。或者干脆就是直接死死的將城池包圍起來，活活的把城池里的守軍們給餓死，或是逼急了投降。史書上那些長期圍城用年來計算的可不在少數。
如果有可能的話，完顏宗翰是真想把應州城給圍死！把里面的那群流寇們全都餓死！
但是，他沒有時間！他并不清楚完顏婁室去運糧是否能夠成功，也不知道那支潛伏在云州附近的軍馬會帶來多大的威脅。萬一有個什么閃失，那軍隊無糧那必然是全軍潰散的下場！
原本強悍無匹，縱橫天下所向無敵的女真大軍此刻卻猶如陷入了爛泥地之中。被看不見的絲線緊緊纏繞著，空有一身的氣力卻不知道應該像什么地方使用！
整個左路軍被分割開來。完顏希尹帶著一部分在南邊繼續圍著即將熟透了的太原城。然后就是完顏婁室帶著一部分北上回云州去護衛糧草。剩下的就都在著應州城下了。
兵力分散永遠都是兵家大忌，完顏宗翰也不是不明白。只是現在他被突然出現的各種糟糕的情況給死死拖住。只能被人牽著鼻子走，這種感覺，真不好。
想要沖破這個困局，唯一的辦法就是打破節點。攻陷應州城！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完顏宗翰別無選擇。面對防御堅固的城池，他只能去硬碰硬！用麾下的這些精銳老兵們去填命！現在別說應州城左近了，就是整個河東路此時都抓不到什么可用的牲口！
原本生活在這里的住民們不是被殺，就是死于各種天災和饑餓。除了太原城外，或許還有少部分人躲在茫茫大山了。完顏宗翰可沒時間和精力去山溝溝里面抓他們！
“早知道當初南下的時候就不殺那么多牲口了。”看著麾下兒郎們推著攻城器械向著城墻上密密麻麻布滿守城器械的應州城靠去，完顏宗翰微微瞇起眼睛。低聲自語道。
他也只是感慨一番。完顏宗翰作為統帥，一旦下定決心那就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女真人視別的民族之人為草芥，哪怕是本族之人該用的時候也是一樣！
所謂的攻城之戰，只要一旦下定決心去撲城，那就一定要趁著兵鋒最為銳利的時候去撲！
軍士們用血肉之軀去和堅固的土木金鐵對抗，如果沒能一次撲下來，打成了來來往往的血腥拉鋸戰，那軍心士氣馬上就會頹廢下來，短時間之內很難再次重新振作起來。
在城池被攻破之前，攻方和守方的傷亡比例實在是太過懸殊了。一次精心準備的猛撲攻不下來。那就只能選擇長時間圍困。
同時去打造數量更多，威力更強的攻城器械。激勵軍士，恢復軍心士氣。籌集更多金銀財貨，民夫糧秣等軍需物資。
等到一切都恢復之后才能再去提破城的事情。或者就干脆圍得守軍糧盡沒法再守算完。
完顏宗翰沒有足以能夠填城的牲口。沒有數量眾多的大威力攻城器械。他擁有的糧秣別說支撐他長期圍城了，就連讓他和麾下大軍在這里多待上幾天都不夠！
他唯一擁有的只有麾下的軍士了。作為統帥，無視巨大傷亡，為了完成作戰目標而冷漠對待慘重損失是必備的素質。
完顏宗翰不是一個優柔寡斷、慈不掌兵的人。雖然心中感慨那些去撲城的精銳老兵，但是他卻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心！
最先前行的是推著大量攻城器械的千余名投靠了女真人的新附軍們。他們不單單是北方漢人，還有滅遼之時投靠的室韋人、奚人、渤海人等等。填命的時候。當然是讓他們先上了。
跟在他們身后的是三個謀克的女真本族重裝甲士，他們才是撲城的主力軍。人人全身重甲，手持盾牌和各種重型兵器，一旦讓他們上了城墻那就是一場血腥搏殺！再后面就是一千余騎負責壓住陣腳。進行仰射掩護的女真輕騎兵。
這就是完顏宗翰派出的第一攻擊波。他們的首要目標就是城外的那座烽臺。
推著攻城器械的金隊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座沒有任何反應的烽臺，尤其是在進入了射程范圍之內的時候更是變的更加心驚膽戰起來。這是智慧生命面臨未知危險時候的本能反應。
很奇怪的是，預料之中的猛烈箭雨并沒有出現！
那座烽臺上并沒有任何反擊。甚至就連城墻上都沒有一個守軍出現！
“不應該啊？”在遠處觀戰的完顏宗翰疑惑的說道“他們不像是那么沒有見識的樣子。怎么可能這么輕易放棄外圍據點？”
出于一名百戰老兵的本能，完顏宗翰直覺的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那座烽臺極有可能是一座陷阱！
只是。在未知的陷阱沒有真正被觸動之前。完顏宗翰不可能因為自己的感覺而放棄這次精心準備的攻擊。進攻還要繼續。
靠近烽臺之后，長長的云梯被搭靠在烽臺上。大隊的新附軍們涌了上去。他們沒有遇到任何抵抗！
烽臺不大，翻進烽臺之內的新附軍們很快就打開了城門。城外大批女真甲士蜂擁而入。
遠處的女真大軍本陣看到前鋒沒有受到任何損失就順利的攻陷了這座重要的外圍支點，全都興奮的歡呼起來。金隊的士氣一下子就上去了！
在之前圍攻太原城的時候，太原城外那些支點守堡曾經讓他們吃夠了苦頭！不知道有多少金士們折損在那些堡壘之下！
而應州城墻上面的守軍們全都面色難看，紛紛面露消沉之意。壓力無處不在。軍士只是覺得敵軍非常輕易的就靠了上來，而那些不知道細節的軍將們的臉色就不好看了。
“如此輕率的就將重要的城外支撐點丟掉了，高將主是怎么想的？”軍將們心中完全無法理解高陽的做法。高陽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不懂行軍作戰的樣子啊。
完顏宗翰沒有像身旁的軍士們那樣高聲歡呼，他心中的不安之意越發強烈。微微瞇起眼睛，看向遠處的那座烽臺，泛著黑色光芒的烽臺在陽光照耀下猶如一頭時刻準備著擇人而噬的巨大怪獸！
應州城墻上，神色冷漠的高陽看到大批金國士兵涌入了烽臺，不由的挑了挑眉頭。嘴角微微翹起，雙目之中也閃過一抹凌厲的鋒芒！
手中正對著烽臺的小型儀器閃爍著危險的紅色光芒，高陽的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濃度已經足夠了。你放的太多了。”原點沉聲說道。
“哦。”高陽點點頭，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探測儀器，將放在一旁的墨鏡戴上，微微側頭，對身后的軍將低聲說道“開始。”
應州城墻上有幾具隨軍匠戶們按照高陽給出的圖紙和材料打造出來的新式投石器！
和還沒發明出來的投石機不同，這些經過現代工業社會精確計量生產出來的利器可以將沉重的石塊足足拋投出數百步之遠！
此刻，這些投石器上面裝的可不是沉重的石塊。而是一大團澆上了油料的油布！
一旁負責操控投石器的軍士們用手中的火把將那些油布點燃。手持重錘的軍士狠狠揮舞重錘砸在機括上。早就已經計算好距離和方位的投石器猛然間甩起，將數個巨大的燃燒火球拋向了那座涌入了大批金士的烽臺！
巨大的，燃燒著的火球在空氣之中劃出數道漂亮的拋物線，在數萬雙或是疑惑、或是驚訝、或是不解的目光之中，重重的砸進了烽臺之中！
這些被裹成圓球形狀的油布之中包裹著密封的陶罐。而那些陶罐里面裝得都是高陽添加了白磷，燃燒起來極度危險的油料！
火球砸在地上，陶罐當即碎裂。溢出來的油料接觸到明火，當即就爆發開來。
附近的金士算是倒了霉了。被點燃的油料沾在身上，當即就劇烈燃燒起來。
那些燃燒著的油料根本就撲不滅！哪怕那些金士們躺在地上打滾也一樣！這些火焰猶如跗骨之蛆，死死的粘在身上，哪怕是穿著重甲也能給你燒透了！
或許這些火球威力驚人，足足將上百名金士燒成火炬。但這卻不是高陽的主要目的。
高陽放棄城外的烽臺就是想在這里布下一個巨大的死亡陷阱，給這些驕縱的女真人一個殘酷的教訓！讓他們看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高陽在昨天晚上的夜襲只是一個幌子，吸引女真人注意力的同時，大批軍士在這座烽臺之中埋下了大量高陽從現代時空之中帶過來的高純度汽油！
大隊金士涌入烽臺之后胡亂踐踏，將這些只是淺淺埋在土層之下的汽油包裝薄膜踩破。大量高純度汽油當即就涌了出來。
天氣炎熱，這些在太陽下面暴曬的高純度汽油很快就是揮發成汽油蒸氣，在與空氣相混合形之后就形成了讓人感覺無比恐怖的爆炸性混合物！
烽臺原本就是一個四面都被籠罩起來的區域，再加上涌進來的金士太多，根本就沒有被風吹散的機會！這里，形成了一個無比恐怖的死域！
在投石器將火球拋入烽臺之后，遇到明火的混合氣體沒過多久就發生了劇烈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