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風起燕云(三十四)
伏尸盈野，血流漂杵。這就是銀術可此刻所看到的場景。
滿地的殘肢斷臂，滿地的破敗尸首。耳邊充斥著無盡的廝殺聲，嚎叫聲，慘呼聲。兵器交擊，人喊馬嘶，整個戰場慘烈至極。
銀術可大口喘著粗氣，面甲后面的雙目直直的看著面前即將崩潰的女真軍陣，心中沒來由的泛起滿滿的苦澀之意。
女真人起兵以來何曾受過如此慘敗？年初之時，完顏宗望大軍南下。在黃河邊上，十余騎遠哨就將十萬都門禁軍嚇的全軍崩潰！那是何等的軍威赫赫！
女真人的心氣早已沖抵云霄！
向來都是以少擊多，并且還能戰而勝之的女真勇士們在今天，在這里！被一支實力相差無幾的軍隊打敗了，而且敗的無話可說。
沒有什么地形天氣的影響，沒有什么戰略戰術的斗智斗勇，完全的硬碰硬死戰！
兩翼的輔兵和新附軍們被那些策馬縱橫，騎射高超的游騎兵們打散了。此刻正如同草原上牧民們驅趕的牛羊一般凄聲嚎叫著被驅趕著四散奔逃。
軍陣正中，讓銀術可引以為傲的千余名女真本族正兵在高陽親自率領的具裝騎士的勢如雷霆的重擊之下，猶如陽春化雪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消失掉。
戰場搏殺，殘酷血腥！這里沒有憐憫與傷感，只有冷漠與殘酷！生命在無情的廝殺之中飛速流逝，活著與死去在這一刻變的如此接近。鮮血濺射之中，每一秒都有生命之花在無情的凋謝。
“唉”銀術可長嘆口氣，低聲喃喃道“敗了啊。”
“貴人！”一旁的親衛們撲了過來，死死抓住馬韁。面上帶著滿滿的焦慮之色，大聲喊道“貴人快走！快走！！”
銀術可微微搖頭，慘然一笑，慘聲說道“哪里還能走的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大家都是騎兵，又是身處在這混亂的戰場之上，想要保命脫身談何容易！
“貴人！”親衛首領急躁的大聲吼道“俺們護著貴人沖殺出去！只要貴人能夠逃出去，他日再帶著大軍來為兒郎們報仇雪恨就是！”
銀術可微微垂下眼瞼，側頭看著遠處正在騎行包抄的常勝軍游騎兵們，輕聲說道“沖不出去的，已經晚了。與其逃命之時被人從背后射死，還不如就此轟轟烈烈的戰死沙場！俺們女真漢子哪里有老死在病床上的！”
不待親衛首領再多說些什么，銀術可揮了揮手，抬起頭看著眼前混亂無比的戰場。目光之中爆出一抹驚人的神采，眼神之中滿是決絕之意。舉起手中染血戰刀，斜指前方，沉聲喝道“俺們女真漢子們只有站著死，沒有躺著生的！兒郎們，隨俺殺敵！”
在雙方戰斗力相差無幾的情況下，在軍心士氣、軍隊人數、武器裝備乃至悍不畏死程度方面都占據著絕對優勢的常勝軍順利的在這場毫無花巧可言的硬碰硬之中取得了輝煌勝利！
高陽親自率領最為精銳的具裝騎士們以雷霆萬鈞之勢擊潰了女真軍陣中央的正兵中軍！
兩翼的游騎兵們在陳方亮的帶領下沒費太多氣力就打垮了兩翼的女真輔兵和那些沒有決死之意的新附軍們。
游騎兵們策馬縱橫，驅趕著那些潰逃的女真輔兵和新附軍們沖散了女真人的軍陣。將整個陣勢完全摧毀。
失去陣勢的女真軍隊只能陷入各自為戰的窘境。被縱橫馳騁的常勝軍們分割成一個個的小塊，再接著被一口口的吃掉！到了這個時候。戰局已定。
還活著的女真甲士們還在做著最后的絕望掙扎。他們心中都已然明白，自己打敗了。
不少悍勇無畏的女真甲士圓睜著通紅的雙目，死死咬著牙齒。毫不在意加諸在身上的刀槍劍戟，瘋狂的沖上前去。直撲面前的常勝軍軍士，企圖在臨死之前拉上一個墊背的。
一邊倒的戰局很快就演變成了一場單純的屠殺。被一群群的鋼鐵騎士們圍住之后，大刀戰斧、長槍馬槊齊齊招呼在身上。失去速度只能硬碰硬玩命的女真正兵們的數量開始急劇減少！
當戰場的喧囂肅殺之聲漸漸平息下來，遠處游騎兵們策馬奔騰著追趕亡命逃竄的女真潰兵的時候。戰場最中央還活著的女真軍士就只剩下了銀術可和他身邊最后的數十名親衛們了。
幾十騎親衛們死死的將銀術可圍在最中間。哪怕已經到了這種絕命的時刻，這些悍勇無謂的親衛們依然在保護著自己的主將。
在他們四周密密麻麻的圍滿了常勝軍的具裝騎士們，在陽光照耀之下閃爍著耀眼光澤的各式兵器排出密集的金屬叢林。全都指向了這些戰場上僅存的女真人。
具裝騎士之中突然涌起一陣騷動，騎士們向兩旁側讓，露出一條通道出來。一位騎著高頭大馬，全身都被染成了鮮紅之色的高大身影緩緩前行過來。
“將主！”周圍的騎士們全都躬身行禮，看向高陽的目光之中都帶著毫不掩飾的欽佩與尊崇之色！
高陽帶著他們在正面作戰之中打敗了這個世界上最為強大的，號稱戰無不勝的女真人！作為一名軍人，他們怎么可能不欽佩！不自豪！
更何況高陽作為主將，一直親冒矢石、身先士卒的沖殺在最前面！那身絢麗的戰甲一直都在所有軍士的注視之下！
高陽身上那染滿殷紅鮮血，已經從深色變成了深紅色的戰袍就是他武勇的最強象征！
在這個崇拜強者的時代，這樣一位神勇無敵的統帥怎么可能不讓麾下將士們發至內心深處的深深崇拜！！！
將因為沾滿鮮血而變得膩滑的馬槊掛在掛桿上。高陽伸出戴著金屬手套的手推開面甲，重重的喘了口粗氣。
被大隊軍士死死圍住的女真人也微微騷動起來。人群分開，身上厚重戰甲上面插滿了箭矢，戰甲都已經被鮮血染紅的銀術可策馬緩緩走了出來。
來到和高陽遙遙相對的地方，伸手推開面甲，長舒口氣，目光鎖定在對面數十步之外的高陽身上。
臉龐上布滿汗珠的高陽挑了挑眉頭，因為長時間揮舞兵器而微微發顫的手臂從儲存空間之中拿出香煙火機。抽出一支香煙，點燃。
“俺們女真起于白山黑水，這些年來南征北戰，殺敵何止百萬！俺從來就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遇上你們這等強軍。”銀術可神色冷峻，語氣平緩的說著。對周圍那如林長槍就好似空氣一般視若無睹。
“呼”高陽吐出口煙圈，目光冷漠的看著不遠處的銀術可，沒有說話。
“今日俺敗了，敗的無話可說。不過，你們也不要太得意。俺們女真帶甲百萬，今日不過是一番小挫，不需幾日，等到宗翰帶著大軍到來，就是你們身死族滅之時！”銀術可猛然間加大的語氣，沉聲喝道。
“咳！咳！”銀術可好似扯動了傷口，伸手捂胸，猛烈的咳嗽幾聲。吐出幾口帶著鮮血的唾沫，抬起頭，死死的看著高陽，厲聲喝道“俺們女真滅遼攻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兵鋒所指，所向無敵！又豈是你們這些流寇能夠相與的！！！”
高陽冷漠的看著他，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金屬手套夾著香煙在戰甲上敲擊一下，一言不發。
銀術可深呼幾口氣，平緩了下心情，再次開口說道“俺們女真兵鋒之盛，舉世皆知。就憑你們這區區數千之眾能有什么作為！無論現在如何，最終也逃不過覆滅之局。看你們也都是漢子，何不投效俺們？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絕不會少了你們的。你們南人不是有句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杰嗎，好好想想！”
高陽深吸口氣，終于將香煙抽完。隨手彈掉煙頭，勾起嘴角，眉頭一挑，臉頰上掛起一抹淡淡的冷笑，低聲說道“廢話真多。”
說完調轉馬頭，向著軍陣之外行去。舉起手，猛然揮下。
利箭飛舞，長槍亂刺！
銀術可這位在歷史上留下過赫赫威名的金國開國元勛就這樣帶著他的親衛們悄無聲息的死在了桑干河畔。再沒有了百萬無辜枉死的性命為他陪葬！
這場堪稱慘烈的騎兵對決終于結束了。開國之初的這些女真人強兵真心不是好對付的。哪怕是在各個方面都占據著優勢，高陽麾下這些強悍騎兵依然付出了數百人之眾的傷亡代價！
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首先是解決了這支軍馬的威脅，使得高陽準備留在外線的騎兵在行動上的安全性大大提高。
更重要的是，此戰陣斬了金國名將銀術可！
完顏銀術可是女真軍將之中，除去完顏宗翰、宗望這兩位統領級別的名將之外。和完顏婁室齊名的能征善戰之將！其指揮作戰的能力甚至還在完顏希尹之上！
清除威脅，又陣斬了強敵，同時還賺取了大量能量點的高陽心情大好。等到打掃完戰場之后，當天夜里就在這桑干河畔犒賞三軍。
金銀財貨大肆發放。醇酒香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高陽對于各類物資向來是毫不吝嗇，這些消耗品他有是！
傷員們躺在營帳之中接受精心治療。有來自工業時代的抗生素這種神藥，冷兵器時代死亡率高達九成的傷員幾乎全部都能活下來！
是夜，數千軍馬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盡情的舒放著大戰余生的激情。人馬皆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