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風起煙云(二十)
陳方亮看向高陽的眼神之中是滿滿的艷羨與崇拜之色。在他的心里認為這是高陽為了夜襲成功而發動了神仙之術，呼風喚雨的結果。對于高陽的敬畏越發深重起來。
感受著滴落在臉頰上的冰冷雨滴，高陽微微勾動嘴角，眼神之中閃過一抹滿意之色，側頭看向陳方亮，沉聲說道“去吧。”
“得令！”陳方亮急忙應聲領命。
數十名手持小巧弩箭，脖子上掛著夜視儀的精銳哨探們悄然潛出大隊。隱匿著身形，借著雨夜的掩護悄悄前行去清理金兵大營外面的那些潛伏暗哨。
仆散是一名完顏設也馬直領部落出身的女真正兵，從軍已然超過五年了。跟隨大軍東征西討的打過不少仗。搶過不少好東西，也玩過不少女人。
今天晚上他的運氣不好，被選中值夜哨。此刻他正在哨臺上面一邊躲著雨一邊咒罵著這該死的鬼天氣。
雨夜之中刮著陣陣冷風，火把油燈都不能放在外面，全都要收在哨臺里面圍好，生怕沾上水給弄滅了。
旁邊的一名阿里喜嘴里不停的嘀嘀咕咕的嘟囔著，抱怨天氣惡劣還要在這里值夜，風吹雨淋的好不辛苦。
絮絮叨叨的煩心話說的原本就心煩不已的仆散怒極，一腳就踹過去，吼道“俺們這還算是好的了，你看看去外面做暗哨的都成什么樣了？”
阿里喜急忙閉嘴不敢再多說些什么。仆散余怒未消的又踹了一腳之后，才轉身到哨臺邊上繼續瞭望。
雨勢越來越急，風也漸漸加大。帶著絲絲寒意的雨水打在身上讓人瑟瑟發抖。身上的皮甲被淋濕之后變的沉重不堪，而且貼在身上讓人感覺非常難受。
仆散看著大營里面那些被澆成了落湯雞一般還在巡視的巡哨們，搖了搖頭，把目光轉向遠處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暗哨們被淋成什么樣子了。”抱著雙臂的仆散突然有些慶幸自己被安排在這哨臺上了，要是去了外面，那可就真的是慘了。
遠處幽暗的雨幕之中好似有什么奇怪的聲音傳來。極輕。一閃即逝。
“嗯？”仆散瑟瑟發抖的身子微微一頓，他的確是聽到了。不過卻不知道那是什么聲音。
仆散有些驚訝的睜大眼睛看著遠處。只可惜，除了濃濃雨幕之外什么都看不到。“這是怎么了？難道是俺太累了？”
仆散沒往夜襲的事情上去想。在他看來，這樣的天氣之下哪支軍隊會跑來夜襲啊？不在大雨之中跑散了都是天神保佑！更別說外面還有那些精銳暗哨們。
“算了，可能是避雨的走獸吧。”仆散認真看了一會什么都沒發現，只好給自己找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大雨之下光線不好，看不清楚遠處的景物。仆散百無聊賴的站在哨臺上傻傻發呆。直到他又聽到一聲非常短促的聲音。
這次聽清楚了，是人臨死之前的慘叫！上過戰場的仆散相信自己絕對沒有聽錯！
有些犯困犯迷糊的仆散當即就驚醒過來。死死的看向幽暗的雨幕之中，遠處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隱隱約約有著大批的昏暗身影正在高速靠近！陣陣若有若無的沉悶敲擊聲音隱隱傳來！
他身后的那名阿里喜上前一步，奇怪的問道“怎么了？”
還沒等臉色發白的仆散有什么動作。大營外面幾道閃動著寒芒的利箭就直直的撲了過來！
高陽拉下面甲，任由冰冷的雨水拍打在戰甲上面濺起朵朵水花。策動著胯下戰馬高速前行。
身后跟著數以千計的騎兵，密集的馬蹄翻落在泥濘的土地上，帶起陣陣泥濘的水花。
夜襲行動順利的出乎預料，數千騎兵都要接近金軍大營了還沒有被發現？高陽真的感到非常驚訝。“女真人的警惕心這么差？”
不是女真人警惕心差勁，而是在這種天氣狀況之下沒誰會認為有人會來劫營。深夜還下著大雨，換成誰都會稍稍放松警惕。
再加上高陽給精銳硬探們配上了夜視儀這個野戰大殺器，順利的將明哨暗哨全部清理掉，所以直到此刻還沒有被發現。
不過。數千騎兵沖鋒的動靜不可能一直保持著隱蔽。很快，金軍大營之中就響起了沉悶的牛角號聲。
大批沉睡之中的金士被驚醒，慌亂著穿上衣甲，或是根本就來不及穿就拿起兵器沖出了氈帳。他們已經來不及去找自己的戰馬了。沒有馬匹和重鎧的女真軍士們的戰斗力大大打了折扣！
大營之外，沖在最前面的輕騎甩出手中的長索勾在拒馬鹿角上面，策動戰馬猛力拉開。跟在后面的大批軍士瘋狂向著大營之中放箭，密集的箭雨將剛剛沖出氈帳的女真軍士成批射倒。
數十騎軍士同時發力。將拴在大營門上的繩索拉的筆直，戰馬嘶鳴聲中，木制的大門轟然倒地。
重裝騎士們大聲吆喝著。揮舞起手中的兵器，催動胯下戰馬沖入了大營之中。
刀光閃爍，馬蹄翻騰。
呼嘯而過的重裝騎士們肆意用手中的兵器收割著生命，哪怕只是用雄壯的戰馬去撞都能將這些陷入了慌亂之中的女真軍士們撞的飛起來。
大營外面，輕騎們用堅固的繩索套在大營的圍欄上，催動戰馬死命的拉拽，將大營柵欄拆散。更多的騎士們通過一道道豁口沖進大營，掀起陣陣血腥殺戮。
大雨越下越大，混亂的大營之中馬蹄踏而過，泥漿四濺。
被雨水澆透了的戰旗無力的搭攏著，緊緊貼在旗桿之上。猝然遇襲的女真軍士們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指揮，在幽暗的夜幕之中做著絕望的掙扎。
站在中軍大帳外面，被眾多親衛們死死圍住的完顏設也馬已然咬碎了口中的牙齒！
這些燕地來的鄉下黔首泥腿子們居然敢！他們居然敢來夜襲！？
完顏設也馬不明白這是怎么了，為什么這么多的軍馬悄然過來沒有被發現？哨兵們都在做什么？！
他此刻的心情遠比那拍打在身上的雨水還要冰寒！他被夜襲了，軍隊亂了、垮了！敵人占據了優勢，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匆忙應戰的麾下兒郎們在自己面前被一一斬殺！
圍在他身邊的親信們再沒有了從云州出來時那樣的興高采烈、士氣高昂的樣子。他們現在的心情就如同這冰冷的雨夜一般凄涼無助！
幽暗的天空之中烏云密布，銀蛇亂舞般的閃電不時從烏云之中劃過，映亮女真軍士們那一張張惶恐不安的面容。
天空之中不時響起一道轟鳴的炸雷，讓人不由自主的跟著發顫。有點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在夜晚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精銳騎兵突襲成功，沒辦法組織起有效抵抗，唯一的下場就是被徹底擊潰！
他們，完了。
完顏設也馬死死攥緊雙拳，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周圍滿天的廝殺之聲都好似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現在只想沖出去！
他完顏設也馬是左副元帥完顏宗翰的長子！是大金國的真珠大王！他還年輕，還有無窮無盡的榮華富貴等著去享用，他怎么能夠死在這種地方？！
這一刻，完顏設也馬不再想著爭奪功勞，不再想著立下無敵榮耀，不再想著去嫉妒銀術可，他現在只想要活下去！！！
突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此刻戰場如此混亂的情況下。完顏設也馬身邊的百多名親衛是他保命的最后力量，絕對不能輕易的用出去。他，需要等待一個好時機。
完顏設也馬感覺自己從來都沒有這么冷靜過，他死死的觀察著戰場，尋覓著那一絲轉瞬即逝的求生時機！
大營之內遍地都是水，無數雙大腳和馬蹄不停的踐踏著，不時有鮮活的身體倒在地上，洶涌而出的殷紅鮮血和泥水混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顏色。
生命在流失，鮮血在噴涌！糜爛的戰場上無數的身影在為了最簡單的，求生欲而奮力廝殺著。沒有人想死！
高陽策動著胯下戰馬緩緩踏入金軍大營，面甲下冷漠的目光掃視著混亂的戰場。身上絢麗的甲胄被雨滴敲擊的叮咚亂響，手中握著硬弓，安靜的搜尋著目標。
在他的周圍是密集的重裝甲士，全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親衛。他們猶如一群鋼鐵怪獸以無可阻擋的氣勢一般切入戰場，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
轟鳴的雷聲在頭頂響起，高陽猛然舉起長弓，將一支精鋼長箭搭在弓弦上，拉出滿月，手指一松，呼嘯而出的長箭將不遠處一名極其彪悍，接連放到三名常勝軍軍士的女真勇將射倒在地！
大營之中太過混亂了。騎著戰馬，樸實敢戰的常勝軍軍士們在金軍大營之中縱橫馳騁，肆意收割著一條條生命。他們士氣高漲，他們悍不畏死，他們知道自己贏定了！
“嗯？”高陽冷漠的眼神微微一凝。他看到了遠處金軍中軍大帳外面那群明顯和混亂之中的女真軍士不同的騎士。他們還保持著基本的隊列，沒有胡亂奔跑，沒有驚慌失措。
只是看到那高高聳立的旗桿和巍峨的大帳，高陽就明白過來，那是敵軍主將！這種時候，唯一還有可能保持著完整戰斗力的只能是敵軍主將的親衛隊！
“有意思。”高陽微微頷首，目光之中閃過一抹興奮之色，策動胯下戰馬帶著親衛們向完顏設也馬所在的地方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