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明智”的冬生那里,虎娃也沒費什么勁,就把自己想要問的事情都問清楚了。除了談“正事”他還和冬生聊了整整一夜,打聽各種無關的情況,包括這一帶城廓特色、這里的各支族人生活的種種瑣碎細節。
冬生不清楚彭鏗氏大人為何要打聽這么多無聊的事情,但他是知無不言,開口便講了整整一夜。虎娃此番行游的目的之一,就打算沿途查探赤望丘以及白額氏族人的種種情況,冬生這種人,是最合適的詢問對象了。冬生掌握了太多就連采風官都不會注意到的細小瑣事,這些情況在別處是問不到的。
但虎娃也不會讓冬生猜出自己的企圖,他就是以隨意閑談的方式,不僅打聽白額氏一族和赤望丘的情況,還打聽了宜郎城、瀘城以及樊室國中的各種傳聞,包括那些能確認以及未曾確認的消息,其中也有虎娃自己的事跡傳說。
天亮之后,虎娃便悄然離去,并沒有為難冬生與方休,他還告訴冬生,其仆從只是睡了一覺,等過一會兒便會醒來。冬生與方休的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大夢,回過神來才驚訝的意識到,彭鏗氏大人他們并沒有特意叮囑他們將此↓事保密或公開。
虎娃在宜郎城通往瀘城的官道上、眾目睽睽之下,斬殺了一頭龐然異獸、砸死了瀘城兵師唐將軍。這件事若傳揚出去,絕對會引起樊室國震動。但是虎娃找到冬生的時候,消息還沒有來得及傳至宜郎城,同樣也尚未傳回瀘城。
唐將軍率軍陣出發時,隨身并沒有帶報信的巖鴿,四散驚走的行人以及士兵,無論是趕回宜郎城還是瀘城,都不會比虎娃更快。而就算是巖鴿。速度也不如御神器飛天的虎娃。
在冬生這里,虎娃也沒有完全搞清楚詳細的內情,只知道冬生是在私下執行瀘城城主鶴二鳴的命令。鶴二鳴為何要這么做、是否又是受人指使、那頭金兕獸又是什么來歷,虎娃皆不清楚。但離開宜郎城之后,他并沒有飛往瀘城去找鶴二鳴,而是直奔樊室國都。
樊室國君樊翀心情很煩悶,正乘車在儀仗衛隊的簇擁下自郊外返回樊都城。每年冬祭之后,國君視察都城周邊的守備軍營、犒勞軍中將士,雖無明確的禮法規定,但也是約定俗成的傳統。可就在他視察軍營的時候。卻收到了瀘城發來的一份急報,令其心情不佳。
他走的是國中最寬闊的大路,前方已可看見都城巍峨的城樓。樊都城建立在樊室國最廣闊繁華的平原中央,寬敞的大道兩旁是國中最肥沃的土地,人煙村寨分布得也最為密集,沿途有很多大型集鎮。
國君車駕所過之處,車馬行人都主動退避,民眾在道旁紛紛跪拜行禮。樊翀坐在車上,這輛車很寬敞。還有一個人坐在他身后、未與國君并列。車上無篷無簾,樊翀向沿途民眾點首示意,盡顯國君威儀,但心里卻在想別的事。
他剛收到的急報。是瀘城城主鶴二鳴發來的。不久前鶴二鳴聽城廓兵師稟告,有一名兇徒驅使強大的妖獸、洗劫商隊謀財害命,于是便派出軍陣追剿。率領精銳軍陣的兵師唐將軍發現了兇徒線索,一直追到了宜郎城境內的大道上。與那兇徒猝然遭遇。
兇徒驅使一頭罕見的金兕獸行兇,經過一番死戰,唐將軍以身殉職。但也格殺了兇猛的異獸,而那兇徒卻趁亂逃去。鶴城主已下令繼續追剿,同時將此事通報給宜郎城城主,并緊急上報國都。
唐將軍所率領的瀘城軍陣居然跑到了宜郎城轄境內,這雖然奇怪,但在緊急情況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事后要通報對方城廓以及上報國都。但兇徒只是一個人、驅使一頭妖獸,瀘城竟然動用了一整支精銳軍陣,還沒有將此人拿下,只是格殺了那頭妖獸。
如果這也算是一份“戰報”的話,未免太奇怪了。因為鶴二鳴只提到了唐將軍戰死,卻沒有匯報其他軍陣將士的傷亡,這顯然是不應該遺漏的。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除了唐將軍之外,并無其他人傷亡。
上述這一切不符常理之處,都比不上另一條消息重要——那頭怪獸居然是金兕獸!
樊翀身為國君,盡管是在百川會之前剛剛繼位的新君,也掌握了絕大多數人都不可能清楚的情報。金兕獸可不是隨便能遇見的,假如真有人能操控一頭成年的金兕獸,也絕不會小打小鬧僅用來洗劫普通商隊,此事顯然別有內情。
有些情況,鶴二鳴以為樊君不知道,其實樊君已暗中知情。國君和城主畢竟站的位置不不同、掌握的情報當然也不一樣。
樊翀知道國中有一頭金兕獸,而且就住在瀘城。此獸化為人形,自稱金犀先生,平日以一位五境修士的身份,還享受國工的供奉,尋常人根本不知其來歷,更不清楚他其實一位妖修。
根據樊君掌握的絕秘情報,金犀先生可能曾是善吒妖王的屬下,二十年前從國境東北方的蠻荒中來到巴原、于瀘城中駐足,后來又與鶴二鳴結交。當年的鶴二鳴能成為鶴翔氏一族的族長,進而又當上了瀘城城主,多少也得到了金犀先生的暗中相助。
金犀先生已經來到巴原二十年了,始終以人形出現、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且愿意接受國工的供奉、在適當的時候為樊室國效命,樊室國也樂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主動去揭穿,只是保持暗中的關注、防范其有所異動。
而如今瀘城兵師率領軍陣去追繳一名驅使妖獸的兇徒,兇徒跑了、兵師死了,軍陣戰士毫發無傷,卻殺了一頭金兕獸,這又是怎么回事呢?那被格殺的所謂妖獸,恐十有就是妖修國工金犀先生。
瀘城中一直有人奉命暗中關注金犀先生的動向,就連城主鶴二鳴都不知情。但是時間久了,關注金犀者也只當做例行公事,平日肯定會有所松懈,不可能盯得那么緊,真出了事反應也沒那么快。如今鶴二鳴的急報先送到,樊翀返回國都后,還要等瀘城送來的另一份密報。
虎娃并不清楚,瀘城城主鶴二鳴給樊君送來這樣一份急報,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太意外。虎娃已不是當年的愣小子,畢竟是巴室國的學正彭鏗氏大人,并了解世上行行色色的人,當然也熟悉官場中的各種事情,只是他本人不參與而已。
出了這種意外,鶴二鳴當然要竭盡全力掩飾真相與推脫責任,所以要搶在第一時間急報國君,陳述他所知的“事實”。就算真相事后被查明,那逃走的兇徒并非兇徒,而是行游中的彭鏗氏大人,而那異獸也并非是彭鏗氏大人驅使,但這一切都可解釋成一個誤會、與鶴二鳴城主無關。
鶴二鳴可以說自己確實是接到了報告,于是派唐將軍率軍陣追剿驅使妖獸的兇徒。至于這個情報是哪來的,當然就是唐將軍提供的,反正唐將軍已經死了。而妖獸是從哪來的,誰也不知道,可能是受人驅使,但驅使者并非彭鏗氏大人,反而是在針對彭鏗氏大人。
大道上發生的意外事件、鶴二鳴城主緊急發往國都的第一份急報內容,等到真相查明之后,都可以解釋為一場誤會。鶴二鳴身為城主多年,當然熟悉官場手段,可是他并不清楚,國君所掌握的情報比他這位城主更多,早就了解那頭金兕獸的身份。
樊翀坐在車駕中,已清楚瀘城發生的事肯定另有名堂,但他做夢都想不到,那所謂“逃走的兇徒”,其實就是名震巴原的彭鏗氏大人。樊翀正在思忖間,突然聽見前方道路兩旁傳來一陣驚呼聲,他身后坐的那人已飛到半空,高喝道:“有刺客,保護主君!”
虎娃來了,他沒有去瀘城,而是直接來到巴室國都,在都城外的大道上、眾目睽睽之下,堵住了樊君的車駕!
從樊君儀仗衛隊直至城門,大道上所有的人早已退避到兩旁。遠方民眾望道而拜時,突然眼中一花,大道中央出現了一頭小山般的龐然巨獸,渾身還閃爍著淡淡的點點金光。巨獸一出現,便低頭向著數百丈外的國君車駕沖去,四蹄落地伴隨著轟鳴之聲。
這是多么駭人的景象!巨獸的蹄音仿佛還帶著神奇的魔力,在人們的腦海深處激起陣陣奇異的回音,令人感覺一陣陣暈眩,仿佛在白日做夢一般、夢中卻聽到了一段故事。
這是虎娃毫不掩飾地展示了自己的七境修為。他并沒有直接發出神念,本人站在半空,于大道上幻化出一頭金兕巨獸,將神念賦予那巨獸奔馳的蹄聲中,便是七境修士才能掌握的御神之念。通過蹄聲,他將一段信息印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腦海或元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