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起慘劇,分別發生在飛虹城與高城境內,都是離城廓比較遠的偏僻村寨,等城主聽說消息派軍陣趕來的時候,流寇早就跑沒影了。
聽到這里虎娃問了一句:“等流寇來了之后,城廓中再派出軍陣當然來不及。但既知流寇會來,為何不提前請城廓派軍陣駐扎在白溪村?你們有這么多人,若拿起武器做好準備,也不能讓流寇得手。”
白溪英只是慘笑,接著向虎娃介紹。三年前和兩年前分別有這兩起慘劇發生,高城與飛虹城邊境一帶的各村寨人人自危。當時曾傳出過不少流言,說是流寇要襲擊某個村寨。這些村寨都向城主大人提出請求,要求派軍陣駐守。
可是城廓中的軍陣也不可能同時駐守這么多地方,各村寨爭來爭去,有一個村寨的族長厚贈城中的兵師,并拍胸脯承諾供養軍陣、厚謝戰士,城主大人就將一支軍陣派到這個村寨中戒備流寇。
結果上百名戰士在村寨里住了四個多月,每天需要村寨好吃好喝的供養,還糟蹋了好幾戶人家的姑娘,幾乎把村里儲備的糧食都吃空了,也沒見流寇來。軍陣還要守護城廓,不可能總是駐守在一個偏遠的村寨里,最后還是撤了回去。
可這個村寨就倒霉了,第二年族人們要靠吃秕子、挖野菜充饑,有不少人都病餓而死。而有傳言要被流寇攻擊的其他村寨,最終也安然無恙。后來很多村寨便不再提出這樣的請求,就算有人提出請求,城主大人也不會輕易答應。
白溪英族長最后說道:“軍陣從城廓來到村中駐守,那么大的動靜,流寇也不是瞎子、子,早就能發現。有軍陣在的時候他們不可能動手,可是城廓中的軍陣也可能永遠駐守在這里,等軍陣一撤。倒霉的還是白溪村。況且就算我們向城主大人求救,城主大人也未必能相信,這位小先生,您確定會有流寇勾結妖族在下個月來洗劫嗎……”
剛才他一直稱呼虎娃為“共工大人”或“大人”。方才最后一句話卻改稱了“小先生”,并非是敬而是另有含義。一個過路的孩子,在樹叢里拉粑粑時,聽見兩個山野妖民在那里說胡話,從他們的言語之中判斷出了這件事情,可是連說話的人都沒見著。
僅僅以此為依據,恐不能做為確定的證據,讓城主大人將軍陣派到城廓邊境來。假如真有流寇勾結山膏族人來洗劫白溪村,恐怕只能靠白溪村自己了。但白溪村人過得日子安逸已久,村民們都是普通的農夫。怎能是那些兇殘的敵人的對手?
聽到這里,虎娃忍不住又說道:“我認識你們村的田逍,他不僅修成了開山勁的武丁功境界,且曾在相室國的軍陣中作戰,他應該知道怎么訓練村民拿起武器保護村寨。”
族長身邊那個年輕人忍不住插話道:“田逍已經老了。就算是當年,也不過是一介武夫,只是親衛出身又非戰場上的統帥,哪有這個本事訓練與號令全族?”此人名叫白溪虹,是族長的獨子。白溪英先后有五個女兒,其中長大成人三位,卻只得這么一個兒子。
虎娃問道:“那你呢?若我看的沒錯。你應是一名修士。”他方才已經感應了這些人的神氣特征,這位白溪虹雖刻意將氣息收斂得還不錯,但仍能察覺出一些端倪。虎娃的修為應該至少比他高一個境界,論其神識查探手段也是異常精妙,但也搞不清此人究竟有幾境幾轉修為。
白溪虹低頭道:“可惜我只是一名二境修士,而且是白溪村如今唯一的一名修士。”
白溪英族長卻趕忙說道:“原來大人您認識田逍。你們是朋友嗎?那就請到村中休息吧,田逍也會告訴您這些的。……大人您小小年紀便修為不俗、法力高超,更難得肯如此熱心助人,竟愿意以法力幫助一個姑娘煉制陶罐。
有人不小心打碎了陶罐,您尚且愿意相助。而我代表白溪村全體族人,向您求救!您能忍心看著這么多無辜者死在流寇的刀下嗎?共工大人,請救救我們!如果您有什么要求,我們會盡全力滿足的。”
白溪英又跪了下去,其他村民也跟著又跪成一片。虎娃動心了,他覺得這些人確實很可憐,尤其是跪在后面的那些普通族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內心中充滿了恐懼。假如明知下個月就將有慘劇發生,白溪英和白溪虹這樣的人還可以帶著財物跑到城廓里躲藏,但那么多普通族人是沒處躲的,他們也不可能因為一個傳言就放棄家園。
虎娃彎腰托住白溪英的胳膊道:“你起來吧,讓大家也都起來。我跟你回村,也見見田逍老伯。我很愿意幫助你們,但也我只有一個人,想保護村寨,還必須能你們自己做好準備。”
白溪英大喜過望道:“多謝大人,白溪村全體族人一定會報答您的!我們當然會做好準備,但村中有了高人坐鎮,村民們才會鼓起勇氣。請您放心,我們還會去請別的高人來到白溪村,與您一同對抗那流寇與妖族中的高手。”
聽這位族長的意思,并不是只想請虎娃一個人來幫忙,還會去設法請別的高手來到白溪村。但是說實話,像虎娃這樣的修士,也不是說請就能請到的,虎娃恰好路過又是提供消息者,那么白溪人無論如何也要將他留下。
虎娃之所以動心、愿意幫白溪村的忙,倒不是因為白溪英許諾的報答,他甚至都沒問白溪村會報答他什么,只是因發自內心的一念之善。他想到了自己的家鄉也曾遭遇過有魚村勾結妖族的襲擊,村寨險些被屠滅——那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結果。
從白溪村想到了路村,推己及人,他也不希望白溪村遭遇那樣的命運。人們最樸素的善念,往往就是源自于此。比如田逍曾在外行走、得到過他人的幫助,他遇到遠行的虎娃也會真誠相待。
眾人簇擁著虎娃回頭走向白溪村,只見又有兩人趕來,正是大步流星的田逍領著一路小跑的薇薇姑娘。
田逍剛剛回到村寨,便聽薇薇姑娘說了此事,也趕緊追了出來,恰好正迎面遇上了虎娃。田逍問清楚了剛才的事,得知虎娃愿意留下來幫助白溪村,也躬身行禮道:“多謝小先生,老朽不知如何感激!”
虎娃清楚巴原上的禮節,也向田逍還禮道:“逍伯您不必客氣,我也曾受過您的恩惠,理應報答。”他確實受過田逍的恩惠,哪怕僅僅是一飯之恩,但他對這位老者很是感激,如果能為他做點什么事,當然更好。
那邊白溪虹見虎娃這么客氣地向田逍還禮,微微皺起眉頭似是有些不悅。因為方才他跟隨父親給虎娃兩次下跪,第一次還跪了那么久,也沒見虎娃還禮。可是虎娃竟對田逍這么客氣,那么在虎娃的眼中,田逍的身份顯然比族長父子還要尊貴。
但皺眉歸皺眉,白溪虹卻沒有表露出不滿,當虎娃的目光看向他的時候,他仍然很恭謹的點頭微笑。
待眾人穿過寨墻的缺口進入了白溪村,白溪英當然邀請虎娃到自己家去。虎娃卻搖頭道:“我去逍伯家就行,正可再問問詳情。”
其實該說的情況,白溪英剛才都介紹的差不多了。眾人們在風中站了很久,此刻都覺得冷了,又見虎娃答應留下來幫助白溪村,而且他和田逍是舊識,不禁都松了一口氣。
白溪村最早的布局和路村差不多,也是一圈房屋圍繞著一片中央廣場,村子最中央是祭壇,最外面是一圈寨墻,是如今的寨墻已有好幾處缺口。田逍住的院子隔著村中央的廣場,與村長家相對,以石頭壘成院墻,在前院和后院之間有三間并排的屋子,旁邊還有一間倉房,地方很寬敞,收拾得也很干凈整齊。
田逍將虎娃迎進最中間的大屋,屋里的地上還放著一堆山薯,是田逍剛從野外采回來的。這位老者一進屋就開始生火,并問虎娃餓不餓、要給他做吃的。虎娃搖頭道:“逍伯,我不餓。您如果想吃的東西,就自己吃吧。……您家的地方很大,怎么只有一個人住?”
田逍嘆了口氣道:“我已經七十歲了,身子骨結實、命也長,而內人在十幾年前便已亡故。我早年在飛虹城為城主親衛,孩子長大了也都居住在城廓中,只有我自己喜歡回到家鄉養老。……您不吃東西,難道這條小狗也不餓嗎?”
盤瓠晃著尾巴在屋中轉了一圈,然后也在虎娃身邊坐了下來。方才眾人簇擁著虎娃很熱鬧,卻忽略了他身邊的這條狗,誰也沒有太注意盤瓠。此刻田逍特意問狗餓不餓?盤瓠的神情顯得開心,它看了虎娃一眼,又沖田逍搖了搖頭。
田逍露出驚訝之色道:“小先生,您的這條狗很聰明啊,我說什么它居然聽懂了!難怪您出門時也會將它帶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