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城不是修了一個山水關嘛,所有出入的商隊蠻荒都必須經過那里。但是別忘了從山水城出入巴原只有一條路,高城也可以派人在路的另一端修建關礙,凡是從蠻荒出來的商隊也都得交稅。悅耕大喜,立刻就命人這么辦了,以最快速度砍巨木造柵欄,派軍士值守,在那條山路的入口處設置了貨稅關卡。
脾氣一向溫和的若山也怒了,自古以來哪有堵在人家門口收稅的道理,這分明就是來挑釁打劫嘛。若山親自率高手下山,趁夜襲擊了這個關卡,不僅摧毀了所有的木柵,還把悅耕派的守關軍士全部抓回了山水城。
悅耕聽說消息還沒來得及反應呢,國君的命令就到了,要他立刻趕往國都。悅耕大人領命而去時還在想著怎樣當面向國君控訴,山水城居然又抓走了他手下的幾十位軍士。不料悅耕根本就沒見到國君,它直接被理正大人拿下。理正大人轉述了國君的訓斥,在國都一片空地廣場上,將他脫光上身當眾抽了頓板子。
好歹悅耕有身份的人,板子聽著聲音響但抽得并不重,可是這臉丟不起呀!理正大人還當眾宣布,為何要這么處罰悅耕、他都有哪些事情做錯了、國君勒令其改正。其實這個處罰還算比較輕,悅耕挨了板子仍然回去做城主,但要派人去山水城道歉,并賠償山水城商隊在沖突中損失的貨物,返還這段時間內多收的貨稅。
此事原本就該這么收場了,但活該悅耕倒霉,就在他還沒來得及離開國都的時候,又有兩個城廓派使者到國都來告狀。他們各有一支商隊莫名其妙在高城受到了處罰,被罰沒了貨物并且所有人都挨了板子。接著又有消息傳來,若山派人來告狀了,這次是高城封鎖山路建關索稅之事。
國君震怒,將悅耕叫來當面訓斥道:“我還坐在國君的位置上。你就想號令各城嗎?竟然在山水城外設關征稅,這是自設國境嗎?朝中諸大人說你并無謀逆之心,只是一時利欲熏心而,可我覺得不是這樣啊!”
國君氣得差點把悅耕給當場斬了,好在旁邊有多人勸阻,這才將他投入大牢。讓理正大人重新審訊。悅耕這次可被嚇壞了,趕緊通知族人速帶貴重禮物送遍國都中諸大人,而且苦苦解釋自己并無異心,一切只是誤會,他定當痛改前非!
悅耕被關了一個多月,國君得了一個兒子。心情大好,終于將他放回了高城。但在悅耕回到高城之前,又被理正大人審了一次,再次當眾挨了一頓板子。這次行刑者得到了授意,板子打得很重,悅耕是被抬出國都的。
當悅耕被屬下護送回高城之前,國都中發生的事情以及其中種種緣由。也被采風大人派屬下到國中各城廓中傳播講述,民眾皆有聽聞。
悅耕城主這次可算是舉國聞名了,據采風官們說,悅耕城主之所以能得到赦免,不僅是因為國中有喜慶之事,也是因為他知錯能改。悅耕曾在國君面前痛哭流涕坦誠罪過,并發誓一定要悔改與彌補。
高城將賠償山水城以及另外個城廓的商隊損失,并退還多征的貨稅、派使者去賠禮道歉、發誓將永不再犯這樣的錯誤。
在那樣的年代,連成形的文字都沒有,所以律令也很簡單。人們行事遵從世代相傳大家共同認可的禮法。所以對悅耕這樣的人,如果沒有犯必死之罪,往往還是會給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審問他的理正大人包括國君其實心里其實都清楚,悅耕做的事情固然不對,甚至在暴怒中失去了理智。但并沒有謀逆之心。只要悅耕不叛國,這種人也輕易殺不得,甚至還讓他回去暫時繼續做城主。因為悅耕也是高城氏的族長,而高城氏是高地一帶最強大的部族勢力。
國君的訓斥以及處罰,主要是針對悅耕本人,并不涉及高城氏一族。
在那樣的年代,人們十分注重承諾,立誓是人生中的大事。這不僅僅是因為人們都相信鬼神,在簡單又艱難的生活環境中,人與人之間沒有太多互相約束的手段,因此誓言就變得很重要。假如一個人不遵守誓言,那么他受到背誓者的懲罰則被視為理所當然,而人們也會自然地選擇不再與他打交道。
假如一座城廓不遵守誓言,國中之人就會遠離與疏遠此地,這座城廓將會受到所有人的鄙棄、人們將不再信任它、與之做什么交易。在簡單的年代,人們做事情也就是這么簡單。
在悅耕離開都城之前,西嶺大人還去牢中見了他一面,長談了很久,不僅是慰問,也算是一種告誡。
面對垂頭喪氣、惶恐不安的悅耕,西嶺不僅解說了他錯在何處,又為何會受到這樣的懲罰?西嶺還告訴悅耕,其實他在給國君找麻煩。別看山水城剛剛建立未久且地處偏遠,但在國中的地位卻比高城重要得多。
巴原被群山環繞,相室國靠近巴原邊緣一帶,可不止那么一片蠻荒,蠻荒中也不止那么一個部落聯盟。國君之所以如此重視蠻荒中的部盟歸附,悅耕和西嶺都先后因此立下大功,是因為相室國要將山水城當成一個典范,號召更多的蠻荒部盟效仿歸附。
假如山水城剛剛歸附,就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被國中其他城廓所欺壓,那么另外的蠻荒部盟又怎會效仿呢?況且這次是悅耕主動挑起的爭端,所受到懲罰的只能是高城,國君將悅耕放回去繼續做城主,就是要讓他親自彌補這個局面。
至于采風大人西嶺還跟悅耕城主說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各地采風官已經向民眾們講述了在高城以及國都中發生的事,大家都很愛聽。一位城主大人當眾被剝了衣服挨了板子,這是相室國前所未聞之事,簡直可以拿這個故事下飯了。
國中之人一邊盛贊主君之英明仁厚,一邊等著看悅耕究竟會怎么做?要賠償山水城及另外兩支商隊的損失,還要退還多征的貨稅,這筆數額已經很難計算了,只有盡量多賠。高城也派使者前往山水城賠禮道歉,并送上了很多財貨。
若山倒也大度,沒有再計較什么,命人很熱情的接待了來使,放了先前抓到的高城軍士讓,他們跟隨使者一起回去,也回贈了高城一批珍貴的財貨,此事就算告一段落。兩城之間的紛爭也終于平息。
隨后悅耕以身體不適為由,辭去了城主之位,但他仍是高城氏一族的族長。高城又推選了一位新城主,仍出高城氏一族。新任城主名叫子謙,也是一位五境修士。悅耕也算是知趣,他這次丟臉丟大了,成了整個相室國的笑柄,這么做也許是聽了西嶺的勸,也許是悅耕自己想通了。
國君冊封新任城主的命令頒布之后,若山聞訊也送去了一份很重的賀禮,至少在面子上很周全。山水城的使者從國都返回之后,帶回了國君對山水氏一族的勸慰之語,還有一句專門要問若山的話——山水城的商隊,為何是兵師帶著精銳軍陣所扮?
這一問很重要,也算是一種委婉的提醒。派遣精銳軍陣,喬裝潛入別的城廓轄境,是一種非常危險、必然會引起疑忌的信號,通常情況下是不該這么做的。
若山則派人回稟國君:“地野民勞,無力供養太多閑士。本城商隊,亦有開路、筑路、護路之責,非精銳武士不可為。”
山水城的情況特殊,出入巴原要穿行漫長的荒野。而且蠻荒各部偏僻落后,也不可能供養太多脫離勞作的閑人,所以商隊都由精銳的軍陣戰士組成。他們在來往巴原之時,既保證這條商路安全,同時也在修筑這條山路。
路不是一天能修成的,商隊每次出入,碰到一些艱險的路段,都會開鑿平整一小段。而且蠻荒中雨季時常有山洪暴發,也會沖下斷木滾石阻斷道路,需要定期的清理與修復,山水城的商隊也同時承擔這個職責,所以若山并不是故意讓軍陣改扮成商隊。
如此說法,也算是給國君一個滿意的交待。而山水城和高城之間也恢復了融洽關系,就算高城氏的族長悅耕心中懷恨,表面上也不好再做出什么事情去報復。
這段時間,虎娃經常到太昊遺跡中修煉,他沒有再繼續服用不死神藥,說實話,他也用不著了。虎娃常常定坐在白玉祭壇上,并沒有修煉什么秘法,理清水也沒有開口與他交談,只是不斷將很多神念印入他的元神,其中包含種種信息,向虎娃介紹與解說世間諸事。
這些雖不是修煉秘法,但也是很重要的傳授或者說是一種傳承。理清水曾是巴原上最后一位學宮主持、巴國內亂分裂前最后一任學正大人。在那個尚沒有文字的年代,當然也不會有典籍書冊。那么人們在學宮中學習的是什么呢?學宮中的那些老師、那些被人們尊稱為“博士”者,又是怎樣教授弟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