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步出藏經閣,祭出踏云靴,直奔望云峰而去。
望云峰地處偏僻,罕有人跡,但林暮對此地卻是記憶猶深,不曾忘卻。
當年正是在這里,他遭遇張若虛偷襲,若不是他擁有旋月佩,只怕早已喪命。
如今故地重游,林暮想起過往,面色不由一寒。
黎明前的黑暗來臨,望云峰峰石林立,幽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
此地靈氣稀薄,和外門弟子居住西峰,都有很大差距。
隱心在此療傷,效果實在太差。
隱心是時未寒師兄,如今在門中卻連靈寂期弟子都不如。
其中憤懣,林暮也能體會幾分。
林暮繞著望云峰,飛行片刻,終在一處偏僻角落發現一座小型洞府。
洞府前同樣布滿禁制,白霧茫茫。
林暮望著禁制,心下稍松,隱心所布禁制,威力遠勝于他,不虞有人打擾。
林暮正待上前,心思一動,似乎察覺到什么,猛然停下身形,在一株蒼松后隱下身形。
洞府前白霧一陣翻涌,露出一條小徑。
一位曼妙女修從洞府中走出,打出幾道法訣,白霧復又合攏。
林暮呆呆望著洞府前女修,愣在原地。
這女修不是旁人,竟然是寒冰仙子!
寒冰仙子身周彌漫寒意,似乎要比以往減淡許多,眉宇間帶著憂愁,愁眉深鎖。
林暮全力施展《隱身術》,隱去形跡,他剛剛未曾現身,現下若是出去,實在尷尬。
寒冰仙子靜靜站在洞府前,半晌之后,方默默離開。
在離去前,她有意無意往林暮這里望一眼,似乎已是發現林暮蹤跡。
林暮面色一紅,頓覺心驚肉跳。
直到寒冰仙子離去半晌后,林暮方現出身形。
望著寒冰仙子離去方向,林暮腦中閃著諸多疑問。
寒冰仙子所為何事?她和隱心是何關系?
林暮苦思片刻,一無所獲,只覺腦中如漿糊,亂成一團。
暗嘆一聲,林暮搖搖頭,從蒼松后面走出,向洞府走去。
來到洞府前,林暮略一猶豫,便揮出十幾道法訣。
在林暮試探法訣之下,洞府前白霧頓時一陣翻涌。
片刻后,洞中便有回應,白霧劇烈涌動,一條小徑露出,直通洞府。
“進來!”
一道悠悠聲音從洞府中傳出,悠遠綿長,不似久病之人。
正是隱心!
林暮平心靜氣,壓下疑惑,步入洞府。
身后白霧在他進入之后,立即合攏。
洞府中,隱心靜靜坐在蒲團上,望著林暮,面帶微笑。
林暮望著隱心面容,心下一陣震驚,駭浪翻涌,說不出話來。
隱心面上布滿深深皺紋,和行將就木的老者,別無二樣。
每一道皺紋中,都深藏濃濃滄桑。
這和當初光滑細膩面龐,完全是兩個人。
數十年不見,隱心真的已是油盡燈枯。
隱心面帶微笑,指著身旁蒲團,笑道:“坐!”
林暮行禮之后,依言坐下,鄭重道:“聽聞前輩病重,晚輩便來看看。卻沒想到,情形竟比想象中還要嚴重。”
隱心微微一笑:“無須擔心。只是舊傷發作,并無大礙,調養一陣,便能痊愈。”
林暮望著隱心布滿皺紋面龐,顯然并不相信隱心所說。
隱心知他心中所想,笑道:“我確已無大礙。面容變化,皆是因壽元無多,方才會如此。”
林暮見他說話中氣深厚,似乎真已痊愈,心下便信了幾分。
“前輩修為只是靈寂期,若是重返金丹期,壽元是否會增加?”林暮問道。
隱心笑道:“這是自然。只是我苦修數百年,體內靈力已是積攢足夠多,修為卻無法突破,眼見金丹已是無望。我只剩下三十余年壽元,若到時仍不能突破,也便塵歸塵,土歸土了。”
林暮心下一黯,不由一陣沉默。
半晌后,林暮方想起隱心所言,似乎留有余地,忙問道:“前輩靈力已是足夠,為何不能突破?”
修為是修者根本,只要修為能夠突破,壽元便能增加。
隱心淡淡道:“我當初因遇到其他事情,被時未寒暗算,飲下三轉縛靈酒,被封住修為。之后又被他所傷,經脈寸斷,若非我命大,早已死去。這次傷勢發作,便皆是拜時未寒所賜。”
經脈寸斷!
林暮不由倒吸冷氣,如此重傷,隱心竟也能如此輕描淡寫,仿佛在敘說別人之事。
林暮震驚過后,便又問出心中疑惑:“三轉縛靈酒如此霸道,竟能封住人修為,可有破解之法?”
隱心搖頭:“破解之法是有。只需一枚沖靈丹,便能破解。只是沖靈丹品階高達五品,天霄界中,少有人能夠煉制。所需靈藥也是難尋,三十六種五品靈藥,每種靈藥皆需千年以上年份方可,我搜尋多年,也只湊夠七八種千年靈藥,想要湊齊三十六種,希望渺茫。”
林暮忙道:“有破解之法便好。千年靈藥雖然難尋,但盡力一試,仍是有希望。若靈石充足,還可向其他門派購買。”
隱心微笑道:“說來自然簡單,但如今天霄界,千年靈藥已是絕跡,尋常之地極難尋到一株。每株千年靈藥,皆是無比珍稀,只需在煉丹時加入一株,便能大幅提高煉丹成功率和丹藥效果。每株千年靈藥,價值至少要在三十萬塊下品靈石以上,每種靈藥所需也不止一株,若真要購買,花費實在太多,即便是千羽劍門,都難以承受。”
林暮心下一凜,也頓覺壓力重重。
難道完全無望了么?
他不信!
林暮望著隱心微笑面容,勸解道:“凡事無絕對。總要盡力一試,不然實在太過遺憾。前輩能否將沖靈丹丹方,借我一觀?”
隱心微笑搖頭:“我只有三十年壽元,你無需為我奔波,若你能在三十年內凝結金丹成功,我殺死時未寒仍有希望。我此生心愿不多,殺死時未寒是很重要一件。”
林暮堅定道:“時未寒視我如螻蟻,yù令我喪命,若非前輩告知我事情,我恐怕早已在數十年前死去。你且放心,我必如你所愿。但三十年內凝結金丹,我亦無任何把握。不若咱們一起努力,邊尋找靈藥,邊努力凝結金丹。”
三十年后,隱心便要身死,林暮實在不忍。
當初若非隱心善意提醒,他早已死去。
隱心所贈《五行心法》,同樣重要無比。
自己父母都是沒有靈根凡人,若不是靠著高達五品的《五行心法》,筑基幾乎無望。
如此重恩,林暮不曾忘卻,眼下隱心有難,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隱心深深望一眼林暮,面上露出一陣笑容:“如此也好。我便將希望都放在你身上,若你能凝結金丹,我便教你一些秘技,足以殺死時未寒。若你能尋到千年靈藥,便由我自己親手殺死他。”
林暮點頭笑道:“那便如此做。”
隱心面帶微笑,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張古舊丹方,遞給林暮:“這便是沖靈丹丹方,所需三十六種千年靈藥,皆記載在上面。”
林暮接過丹方,細看一遍,許多都未見過,甚至都未聽過,他忙取出一枚空白玉簡記下,隨后將丹方歸還給隱心。
林暮將玉簡收好,笑道:“我今rì便要離去,十年之后仍會再來,到時再告訴前輩消息。”
隱心微笑道:“我便在此等你好消息。”
林暮起身告辭,走到洞府前,隱心又叫住他。
“你是我見過最有潛力弟子。”隱心道:“你心性,毅力,機緣,皆是不差,擁有《五行心法》,資質對你來說,反倒并不是很重要了。如無意外,凝結金丹不過是早晚之事。”
林暮回頭,靜靜聆聽,他知隱心定是想要告訴他什么。
“但我有一點切身體會告知與你。”隱心微笑道:“莫要一心撲在修煉上,多去注意你身邊之人。愛你之人,你要珍惜,yù要害你之人,盡早除去。若只是苦修,便會落得我這樣下場。時未寒修為雖然遠不如我,但他卻得到想要的一切。我卻失去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一切。望你引以為戒。”
林暮望著隱心笑容,鄭重點頭,隨即轉身離去。
隱心所說一切,都是面帶微笑,仿佛一切都不在意。
但林暮卻深深感受到他心中無奈與凄涼,對于他所說之言,林暮亦是有些體會。
這次回去,他便準備安心修煉一段時rì,多陪陪父母和云夢。
在林暮離去之后,隱心洞府前白霧復又合攏。
隱心張口吐出一陣鮮血,面色頓時蒼白如紙,剛剛淡定自如皆是偽裝。
擦去嘴角血跡,隱心露出一抹微笑,滿臉皺紋抖動,蒼老不堪。
林暮返回落霞峰,直奔藏經閣。
石頭仍在木架旁呼呼大睡,鼾聲如雷。
凌云在旁道:“石頭實在累得不輕,等下還要趕路,也不知能否堅持住。”
林暮微笑道:“若是有可能,我便向掌門借一件大型飛行法器一用,便能將所有弟子一齊帶走。”
凌云眸中一亮,似是想起什么,喜道:“師傅之前參加拍賣會,恰好買到一件大型風行舟,那法器無需祭煉,只要用靈石催動便可,遁速奇快,不遜于一般靈寂期修者。”
林暮笑道:“等下我便去試試,看看能否借到。”
隨即叫醒石頭,兩人便和凌云告辭。
石頭睡醒惺忪,跟在林暮身后,向西峰飛去。
林暮尋到古辰,在古辰幫忙下,將五十位弟子聚在一處。
林暮站在古辰院中,望著五十位整裝待發弟子,笑道:“今rì,我們便要離開。今后十年,你們需努力苦修,我定讓你們筑基。”
五十位弟子滿臉興奮,齊聲點頭:“是!”
石頭站在林暮身后,睡眼朦朧,也跟著道:“不要讓師傅失望!”
五十位弟子頓時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林暮面帶微笑,帶著五十位弟子,直奔云霞峰。
時未寒似早已料到林暮前來,站在洞府前等候,面帶笑容。
林暮忙上前行禮:“弟子今rì便要離去,特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