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一下愣住了,她不明白,為什么這樣一個乞丐,竟然會有一雙犀利如電的眼睛,只是與他對視一眼,頓時有種想要逃跑感覺,只是一個眼神,仿佛就能刺穿人的心臟。\.
劉敬業心慌意亂自然沒有意識到,還吩咐‘殤’道:“別愣著,快收拾一間干凈的房間,再叫一座上好的酒菜。”
‘殤’訥訥的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又看了那乞丐一眼,此時他的目光不再犀利,而是昏暗無光,仿佛對生活喪失了一切希望,毫無神采。
‘殤’帶著滿腹狐疑去收拾屋子了,劉敬業先將鄭毅安頓在自己的房間,看著他斜靠著墻坐在那里,一臂一腿都沒有了,身上還有不少傷痕,劉敬業的眼眶又紅了。
“行了,大老爺們別這么肉麻行嗎?”鄭毅見劉敬業這摸樣,主動開口道:“我這不是還活著嘛!”
鄭毅總是這么說話,不點頭,卻大有深意。
他是告訴劉敬業,雖然他留下了可怕的傷殘,但比起那些犧牲的戰友已經幸運多了。
劉敬業深吸一口氣,深知他的痛苦,這一輩子傷殘還不如來了痛快的。
他哽咽的說:“你這小子,我走的時候,我們不是說好了,大家都要好好的嗎,你他媽怎么能食言呢?”
“我也不想啊,誰讓咱趕上了呢。”鄭毅無所謂的說。
那悲慘的往事劉敬業自然不想再提,那恐怖的畫面他也可以想象,對鄭毅來說更是畢生都揮之不去的。
劉敬業看著他此時的摸樣,越想越生氣,怒道:“你怎么會如此撂倒,流落街頭呢?他們怎么能如此對待一個戰斗英雄呢?”
鄭毅擺擺手,道:“你還是老樣子,總喜歡遷怒于人,我這情況他們能不管嗎?只是你還不了解我嗎,最討厭別人的憐憫與施舍,與其被當成廢人圈養著,我寧愿做個無拘無束的乞丐茍活殘生。
你還記得當初我們說過,以后誰要混不好了,就去找對方,就要要飯也要要到對方的門口,現在我這不就來兌現諾言了嘛!”
“那你為什么不找我呀?”劉敬業清楚他的個性和為人,換位思考,若是他,終身殘廢,天天被圈養著,面對那些同情,憐憫甚至厭惡的目光,他也寧愿流落街頭,混死拉倒。
鄭毅看著他,道:“我本來是想找你的,不過我一想,你好不容易過上平靜的生活了,我又這個樣子,想想還是算了。”
劉敬業咬牙切齒的瞪著他,手指著他的鼻尖,恨他寧愿自己經歷那非人的苦難,也不來找自己,戰友情,兄弟情都是隨便說說嗎?
“那你原本想怎么樣?就這樣流浪街頭做個乞丐混吃等死?”劉敬業問道。
“我也不知道。”平靜下來的鄭毅顯得很豁達,這是真正經歷了生死,甚至生不如死,所以沒什么放不下的了:“我這個摸樣,活一天是一天,死了也是解脫,怎么都行,我無所謂。”
劉敬業吃驚的看著他,一項對自己,對生活都井井有條的人,此時竟然這般消極,這可怕的巨變已經徹底毀掉了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行了,廢話別說了,既然你能來到這座城市,就證明你是想來找我,還認我這個兄弟,那就足夠了。”劉敬業大手一揮,一如當年兩人搭檔的時候,他是營長,鄭毅是教導員,鄭毅負責籌劃,劉敬業負責果斷拍板。
他說道:“既然你來了,反正你也不在乎自己的命,那就交給我吧,我來幫你安排后半輩子的人生。”
“你安排?”鄭毅深知劉敬業沖鋒陷陣絕對是勇猛無敵,但要說生活細節,那就是大老粗一個。
但劉敬業卻不服氣的說:“對,就是我幫你安排,以前你照顧我的生活,現在老子照顧你,給你收拾干干凈凈,能裝假肢就裝假肢,實在不行就裝神雕大俠也行,然后給你說一房親事,娶個媳婦,安安穩穩過日子。
對了,胳膊腿都炸沒了,你那玩意還在嗎?來,讓老子看看。”
剛說了兩句劉敬業就原形畢露了,在老兄弟面前還是當年那個糙人,也不機會人家斷肢的機會,甚至還要去扒人家褲子。
鄭毅連忙緊緊抓住褲腰帶,苦笑道:“你他媽怎么還這個德行啊!”
“老子就這樣一輩子改不了。”劉敬業大咧咧的說道:“既然來了,你就得聽老子的安排,那個冪嬅呀,飯菜張羅的怎么樣了?”
劉敬業高喊著,‘殤’在隔壁房間應道:“已經點了,一會送來。”
劉敬業點點頭,鄭毅歪著腦袋朝隔壁看去,調侃道:“我說你小子也金窩藏嬌啊?這姑娘我看著好像很不一般吶?”
劉敬業不想多說,一擺手道:“典型的胸大無腦,來我這打工的。”
鄭毅微微一笑也沒有多說,劉敬業看著他,怎么看怎么別扭,直接不由分說的一把將他抱起,鄭毅被嚇了一跳,連連掙扎。
只可惜他是教導員劉敬業是營長,一個管生活,一個管軍事,雖然鄭毅軍事素質也極其過硬,但卻根本不是劉敬業的對手。
他直接被劉敬業抱到了浴室里,還沒脫衣服,直接打開淋浴將他澆了個通透,鄭毅無奈只能任他施為。
“嘿,小家伙還在,而且威風凜凜嘛。”劉敬業打趣道,鄭毅卻死的心都有了,盡管他是一番好意,但這簡單粗暴的方式讓他受不了。
“你他媽怎么總是這狗德行呢?”鄭毅沒好氣的說。
劉敬業給他洗了個澡,剪去了亂糟糟的方法,盡管身體已殘,但畢竟二十多歲大好年華,仍然是個精神的小伙子。
劉敬業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給他穿上,然后故意用淋浴澆濕了自己的臉,他不想讓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鄭毅再次看到自己臉上的淚水。
鄭毅那慘不忍睹的身體,真是聞著傷心,見者流淚,無法想象他經歷了怎樣的可怕事件。
換好了衣服出來,‘殤’訂的飯菜也都準備好了,劉敬業把鄭毅抱上椅子,召喚著‘殤’一起入席,‘殤’有些猶豫的看了鄭毅一眼,沒有在看到那如電的目光,還是有些戰戰兢兢的坐下了。
“來吧,先吃飯。”劉敬業一擺手,他知道鄭毅過得很苦,讓他先吃,自己則慢條斯理的喝著酒。
鄭毅和‘殤’紛紛拿起筷子,‘殤’剛要夾菜,鄭毅忽然說道:“這位小妹妹拿筷子的手法很特別嘛,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輕輕夾著,大拇指做輔助,像我知道的一種飛刀的手法。”
‘殤’一下愣住了,下意識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筷子,鄭毅說的沒錯,這確實是飛刀的手法,也是她常年的習慣,即便手中只是筷子,也能取人性命。
劉敬業大咧咧的說道:“你有職業病是怎么的,你管人家怎么拿筷子呢,快點吃,填飽肚子還和老子喝酒。”
鄭毅微微一笑沒有多說,撇了‘殤’一眼,讓她有些發毛,‘殤’雖然是個貪生怕死的殺手,到還從沒被人在正常情況下嚇到的,而這個已經殘廢了的男人,卻給她一種深不可測,極度危險的感覺。
三人吃了起來,‘殤’很快吃完就告辭了,剩下劉敬業和鄭毅,吃得差不多了,烈性的白酒上桌,劉敬業也有自己細心的一面,問道:“你的傷多久了,能喝酒了嗎?”
“你給我硫酸我都敢喝。”鄭毅無所謂的說。
“那來吧,咱先干一杯,為了咱們都活著。”劉敬業舉杯相邀,然后一飲而盡。
趁著酒遮面,劉敬業問起了那次行動的具體情況,鄭毅也沒隱瞞,坦然相告,和上次周迪說的差不多,在穿越叢林的時候遇到了雷區,鄭毅帶工兵去趟雷,結果中招了。
劉敬業沒有說話,在想象當時的場景,如果換了他會怎么樣。
鄭毅忽然說道:“我問你,如果當時你在場,看到我這個德行,你會按照曾經的約定,給我一個痛快嗎?”
劉敬業頓時愣住了,雖然這是他們曾經的約定,不然對方活受罪,但真到那時又有幾人真的能下去手啊。
鄭毅從劉敬業的表現就看出了他的決定,這讓他心里多了些暖意,人們都說,寧可站著死,不愿跪著生,這都是熱血燃燒的口號,真正實用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
只有真的經歷了死亡的人才會理解,活著是多么美好的事兒,盡管鄭毅現在的狀態生不如死,但他也愿意活著。
劉敬業無言以對,甚至都不敢看鄭毅的殘軀,他一個勁的灌酒,那高度的烈性白酒一杯杯的下肚,很快就把自己喝道神志不清的地步了,他也想用酒精來麻痹自己,逃避現實。
鄭毅也沒閑著,只要劉敬業喝,他就跟著喝,也不用劉敬業舉杯敬酒,劉敬業喝多少,他就跟著很多少,很快他也喝高了。
劉敬業忽然砸碎了手中的酒杯,用僅有的一絲清醒向鄭毅保證道:“兄弟你放心,我在這里對你發誓,早晚有一天,我會越過那片雷區,穿過那死亡叢林,打到那幫王八蛋的老巢,將他們一個個大卸八塊,為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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