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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節 殺人者李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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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漸漸上爬,霧氣漸漸升高,房子中退出來一位身背藥箱的老郎中。

  他轉過身,院子的十余步外站著一個頭發半花白的大漢,老郎中走得很謹慎,走到他身邊,略一踮腳,告訴說:“二少爺傷了心脈和肺脈,得悉心調養,三個月之內,武就不要讓他再練了。”

  大漢的嗓子沙啞,盡管聲音放得輕,卻顯得很刺耳:“年底的魏博少年武選會也參加不了嗎,已經給人家打好招呼。”

  老郎中搖了搖頭,嘆氣說:“會不會留后遺癥都不好說。”

  大漢嗓子咕嘟嘟直響,唇上的肉跳動了一下。

  老郎中連忙說:“對方是高手,手又下得太黑太狠,胸骨都傷了,吸一吸氣,用一用勁兒恐怕都覺得疼。”

  大漢揮手讓老郎中走,仰天咆哮:“楊凌剛,我日你姥姥,當年的帳沒找你算,現在兒子又壞到你家人手里。”

  正說著,外頭響起雜亂的腳步。

  他扭過頭來,半個場地都是練武場的院子門口出現幾個少年的身影。

  少年越來越多。

  城外攔擊楊燕燕,令人覺得異常粗壯那無賴先行跨進來。

  緊接著又進來一個師爺,無賴向大漢走去,臉都在變形,大聲嚎叫:“死人啦,師弟們死了倆。不知道哪的人路過,殺了倆師弟。”

  那大漢大吃一驚,上去把他拎上,咆哮道:“誰殺的?”

  無賴哭道:“不知道呀。外地的,過路的……”

  師爺模樣的勸道:“老爺,讓他慢慢說,別害怕。恐怕過不多會兒,衙門的陳武卒長就會帶人過去……先聽頭錘把事情說完。”

  大漢把人放下來,聽這個弟子說,又聽后面進來的少年們說。聽了片刻,他突然從人手里拿起一枚火把,臉伸向前方,低沉地說:“既然是過路的高人,那還不是無頭公案?既然他們跟我學過拳,為老二出頭,就一人一家送一吊錢去吧,記住,殺人者李虎。白河楊家村的李虎。”

  他的聲音在院中回蕩。

  武卒長陳武帶著武卒已經趕往城郊。

  大冬天的,竟然鬧出這等命案?

  現在,人已經在腳下躺著。

  陳武附身看一下腳下頭尸首的瘡口,立刻感到動容,這不知是什么銳器所傷,一個是氣管被切開,一個是扎在頸部血脈上,全是一刀斃命,平平齊齊,張飛繡花一般,肉都不見削出多余。

  一個武卒說:“死者已經查過了,是跟著大俠楊趕云練武的無賴小子。”

  正說著,一個師爺模樣的掂著袍面,快速從城門通過,往他們這邊走來,不大工夫走到跟前,給陳武抱了抱拳,湊過來,小聲地說:“殺人者李虎。有人可以作證。”

  陳武要傳喚一下楊家村來的人們,再傳喚一干無賴,師爺這么一說,他猛地扭過頭去,盯著師爺。

  師爺點點頭,再次說:“老爺說的,你看吧,殺人者李虎。”

  陳武沒有吭聲。

  剛剛楊村的人涌來與他們說話,則有武卒要再去詢問,他給喊了回來,輕聲說:“有真正的目擊人。”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便是一排少年站在武卒的前頭。

  月色,雪光,霧氣,背后那股陰寒,無不讓他們發抖。

  他們一個接一個說下去:“殺人者,白河楊家村李虎,親眼所見,可以作證。”

  “殺人者,白河楊家村李虎。”

  武卒帶著證人們回去了。

  這天地漸漸沉靜,好像“殺人者李虎”的聲音還在回蕩。

  一個上了年紀的武卒提瓶酒走回來。

  他帶著工具,是要回來清理血污的,便站在這寂寥的地方張望,他看到楊村人呆著的那院子還隱隱有哭聲,大概是于心不忍,幽幽地說:“這天下還有道理嗎?當年的土匪回來,搖身一變,有了官身,有了大片田宅,還成了楊令公的遠宗,是一手遮天,當年的義士不是死了,就是流落他方,家里的親人還遭人誣陷。”他笑笑,喝了口酒說:“十幾年了,誰能記這么長呢?”

  他哼起一首悲涼的小調,給這個以烈士楊姓半邊命名的古城添上幾分滄桑,那是巍巍古縣,殘破石墻。

  院子里,哭的是楊燕燕。大伙都在勸:“剛才你這哥已經過去跟官府上的人說啦,死人不干咱的事兒,打架也不怪咱?!別哭啦。這事兒你怪李虎。好。好。怪他。李虎來了,你打他幾巴掌,你別哭了。你是遇著俠客了,不然我們都在院里,因為害怕不知道,你不就毀了嗎?”

  這個時候,李虎正在雪路上飛奔。

  他回了趟家,然后去了趟王亭長的家。

  之所以趕這么著急,除了是他的風格之外,還有一個隱藏的秘密,很快北平原的人北歸的北歸,遷出的遷出,他想趕在前頭,回東夏一趟,趁北平原遷民潮,請求混進來自己的牛錄。

  石場是勞力遍地的地方。

  楊村后面是大片的山區,可以在石場藏兵,可以在山區里頭藏人,而那白河入了山區,就會有谷,就可以種地。

  這是他偶爾冒出來的念頭,想兼顧的念頭,北平原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每天夜里他都能猛地驚醒。

  他知道他著急了些,但他怕人一撤,自己想奪回北平原,到哪找力量。

  去哪找?

  他想拉住大撤退的尾聲。

  本來阿爸讓他生存下去,他覺得現在生存已經解決,等石場再一開,已經可以為奪回北平原努力。

  雪斑在馬蹄下飛逝。

  一騎一人,重新往縣城飛奔。

  到了縣城邊。

  老卒還在鏟雪地上的雪,就見他一騎折旁邊不遠的院落去,雖然懷疑他就是李虎,卻又喝口酒暖暖,繼續挖凍到路上血漬。

  李虎走進院子,突然就發現不一樣,這氣氛,尤其是人,竟然全部都在,沒有趕著驢車回村去。

  被楊燕燕在胸口捶過,聽明白怎么回事兒,他猛地掉轉頭,往外走去。

  楊燕燕嚇到了,墜在后頭拉著他衣衫,大哭道:“李虎。你去干啥。你去干啥呀。我沒事了。你別犟。”

  李虎心里不知被什么情感充斥。

  他微微有些發抖,脖子里的青筋不停跳動,這是在他第一次上戰場,那個月圓的初雪夜,他才會有的。

  也許在別人眼里,楊燕燕不過是靖康楊家村的一個農家丫頭,但他總能感受到人家他們一家的善良,他們一家對自己的情誼,那純樸,那可憐,那讓人心酸的生活……雖然不是一國人,不是一家人,卻絲毫無隔,勝似一家人,出了門,有個回楊村的詞,叫回家,尤其是楊燕燕,可愛的,強大的,比蜜蜂大不了幾歲,同樣的天真爛漫,卻有人可以這么丑惡,因為和自己的糾纏,差點毀了她。

  他從背后摸到楊燕燕的手,給她解開,調轉身子,看到她紅腫的臉,終于忍不住,伸手在她臉上撫了一記,雖不知能不能撫慰她的創傷,卻能抹去他那滴眼淚。他騙楊燕燕說:“那邊有個人,我去問問他。問問他。”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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