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茂密的樹林,一股輕薄但無處不在的異樣氣息頓時彌漫在身體周圍,那是吸血壤獨有的古怪氣味。沈石看了看周圍,發現這片林子中到處都是被吸血壤所覆蓋,他微微皺了皺眉頭,隨即看到鐘青竹走到自己的身邊,便對她道:
“青竹,這里地上這一層泥土應該是罕見的吸血壤,雖說一般而言,修士站在上面短時間里并無大礙,不過咱們還是不要在這里呆得太久。”
鐘青竹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地下那些紫黑色的土壤,然后與沈石向前走去,同時道:“聽說殘金熊在三階妖獸中算是戰力極強的一種,力大無窮不說,皮肉更是堅韌無比。若是罕見的能夠結出妖丹的殘金熊,那實力更是強悍,聽說連普通的靈劍法器都傷不到它。”
沈石頷首道:“確實如此,如果這林中的殘金熊真是結出妖丹的妖獸,光憑咱們兩人,怕也是對付不了的,那就只有退走了。不過……”他笑了一下,看了看背后已經被林木遮斷的來路,微笑著道,“你覺得如果真是有了妖丹的殘金熊的話,剛才那人還能那么輕松地跑出林子么?”
鐘青竹想了想,道:“你說的倒是有些道理。”只是片刻之后,她忽然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道,“不過我怎么覺得,好像你對吉安福吉師兄的口氣態度,似乎有些不太好啊。”
沈石哼了一聲,悶著聲音道:“你就當我看他不順眼,行了吧?”
鐘青竹看起來卻是有了幾分好奇,道:“奇怪了,你好好的為什么看他不順眼啊?”
沈石翻了個白眼,道:“我嫌他沒我英俊瀟灑,結果還整天在我面前晃,所以看不順眼行不行啊?”
鐘青竹站在那邊,先是一怔后,噗嗤一聲掩口笑出聲來。
沈石撇撇嘴,心想我又不是瞎子,從回山之后數次與那吉安福見面,那家伙的臉色神情都是那副鬼樣子,更不用說那一次與鐘青露一塊回鐘家時,吉安福站在鐘連城身邊的模樣了。說實話,自從那次莫名其妙被人潑了一身臟水后,沈石在事后回想起來,就頗為懷疑那個惡毒的傳言多半就是與吉安福有關。
當日在鐘家,在場的無非就是四個人,除了自己,鐘青露后來也曾與自己說過此事,抱歉之余也說明當時因為要準備丹會所以一上山便閉關煉丹,那么能傳出這傳言的就只剩下鐘連城與吉安福。而這傳言里雖然多數詆毀沈石,但真要說起來,對鐘家的名聲也并非好事,只要鐘連城不是蠢過頭了,想必也不會故意宣揚的滿門皆知。所以剩下來嫌疑最大的那個人,真是不問可知了。
只是這樣有些虛渺的傳言,根本找不到證據,沈石縱有再大的本事,也封不住悠悠之口,只能是硬著頭皮吃了這個暗虧。然而事后回想此事,他會對吉安福此人有好臉色才怪了,正經是眼下沒機會,若是有那么個時機下絆子的話,沈石絕對是搶著伸出腳去。
不過看著沈石的神情,鐘青竹默然片刻之后,眼中卻是多了幾分溫柔之色,同時也伴隨了幾分笑意,看起來似乎有些猶豫,不過隨后還是微笑道:“他這個人呢,眼高于頂卻志大才疏,平日里又喜歡……嗯,喜歡和一些生的漂亮些的同門女修交往。不過因為他在丹堂那里,有時候我需要買賣些靈材的,他會幫上些忙,所以平日我也是對他稍微假以辭色,反正都是同門么,敷衍一下就好了。”
沈石聽了有些意外,不過隨后也有幾分沒來由的欣喜,笑道:“原來你心里都清楚啊,那就最好不過了,我本來還想著怎么跟你交待一下呢,就怕我嘴笨說不清,反倒是讓你誤會就糟糕了,這樣也好,免得我枉做小人。”
鐘青竹仔細看了他一眼,笑道:“這樣啊,那你剛才還說人家沒你英俊瀟灑么?”
沈石一時有些尷尬,摸了摸頭,道:“那不是隨口瞎說的么,逗你玩的,別當真了啊。”
鐘青竹笑意更濃,看去仿佛連走路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林中光影閃動,樹影搖曳,她仿佛就是這片幽靜森林里最美而清麗的身影,笑著說道:“哈,看不出來,原來你也會逗女孩子嘛,我本來一直以為你就是一塊不開竅的笨石頭呢。”
沈石向她看去,忽然間有片刻的停頓,那一個瞬間,她微笑如甜美的花瓣,在這閃爍光影浮動紛飛的林間,竟是從未見過的美麗,就好像多年以來,她小心翼翼地著這份溫柔,藏在深心,直到這一刻,才不知不覺無意中,悄然綻放出來。
如夜之幽蘭,靜謐盛開,在無人寂靜處,無聲無息卻絢爛的美麗。
沈石的腳步在身前停了一下,下意識地順口接了一句,道:“胡說,我怎么可能會像石頭?”
鐘青竹目光如水,掃過他的身影,眼中有一絲朦朧的溫柔,低聲道:“平日里都叫石頭了,那自然就是石頭了唄。”
沈石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又忽然覺得這一刻,兩人間的氣氛似乎突然有些奇怪起來,他心底怔了一下,隨即感覺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妥當,正想著也許不該再這般說下去的時候,忽然從前方密林深處,卻是傳來了一聲低沉的吼叫聲。
跟在沈石腳邊的小黑,抬起了頭,看去似乎有些警惕之色,往吼叫聲傳來的方向低哼了兩下,沈石沒來由地卻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氣,連忙對鐘青竹低聲道:“小心,那殘金熊可能就在前頭了。”
鐘青竹明眸里目光閃動,看了他一眼,然后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帶著小黑,又向前走了一段,約莫是有幾丈地后,這片林中忽然出現了一片打斗過后留下的痕跡,幾棵大樹或傾斜或破洞,有一棵甚至直接懶腰遮斷倒在一片茂密荊棘叢上,同時地面上也是一片狼藉,腳印獸印隨處可見。
沈石與鐘青竹對望了一眼,鐘青竹輕聲道:“剛才吉安福應該就是在這里遇見那只殘金熊的。”
沈石點點頭,仔細向周圍張望了一眼,見周圍樹林里一片幽靜,卻沒看到有任何妖獸的身影。他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心想從剛才那一陣吼叫聲來看,那只殘金熊應該就在這附近不遠處,只是此刻卻不知躲哪里去了。
難不成那只妖獸已經離開了此處不成?
正沉吟處,忽然在他腳邊的小黑猛地一聲低吼,隨即在沈石身子丈許外的一棵大樹背后,一個黑影突然沖了出來,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聲,向他這邊撲了過來。
剎那之間,怒吼聲響徹整片森林,壓過了其他所有聲音,那一團黑影看去巨大無比,就像是一座小山般重重砸下。
常人若是遇到這個場面,只怕當場就嚇得呆若木雞半點反應都沒有,不過沈石與鐘青竹自然不是普通人,哪怕在凌霄宗宗門里,他們在凝元境弟子中也算是不凡之輩。所以當那黑影沖出來的時候,兩個人幾乎同時都反應了過來,在轉頭看去的同時,身子已經向后退去。
那一團肉山一般的黑影沖撞過來的時候,沈石與鐘青竹已經退到了一邊,避讓開了這氣勢過人的碾壓,隨即便看清了這黑影乃是一只身軀龐大如小山一般的大黑熊,光看身高,熊立而起對著他們大聲嘶吼面露兇容的這只妖獸,沈石甚至僅僅只能夠到它的胸部左右。看著它利齒獠牙,全身毛皮在深黑色澤中,還隱隱有幾分異樣的金屬光澤,顯然,這便是他們要找的那只殘金熊。
鐘青竹臉色一沉,反手已經抽出了寒光四射的靈劍,剛才這殘金熊沖出來的氣勢雖然兇猛無比,但是她與沈石都是識貨之人,一眼便看出這只殘金熊兇則兇矣,但實際上若是真的結出妖丹的成精殘金熊,身軀至少還要再大上一半,同時身上皮毛中的異樣金褐光澤,也會更加明顯。
這果然只是一只沒有結出妖丹的普通三階殘金熊,雖然戰力看去十分兇猛,不過鐘青竹并無懼意。只是在她就要上前的時候,忽然卻被身邊的沈石一把拉住。
鐘青竹怔了一下,道:“怎么了?”
沈石看了看正在前頭怒吼咆哮樣子兇惡的殘金熊,沒有馬上回答鐘青竹的話,而是忽然踢了一下小黑豬的屁股,低聲道:
“上。”
小黑豬一個踉蹌竄到了前頭,看去有些無奈,但隨即見殘金熊目光掃了過來,低吼聲不斷,它像是突然也來了精神,居然對這只三階妖獸半點也不畏懼,哪怕自己的身材與對方差了十多倍大小。
小黑就這樣站在殘金熊身前半丈遠的地方,猛地也是發出了一聲吼叫,對著殘金熊露出了自己那相比之下小的可憐的獠牙。
殘金熊的吼叫聲猛地一窒,像是嚇了一跳,又像是太過意外,然后低頭看了一眼這只身上顏色與自己倒有幾分類似的小黑豬。
小黑吼吼叫了兩聲,看起來非常的囂張,對著殘金熊齜牙咧嘴,把那只殘金熊看得一怔一怔,似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兩邊居然是短暫對峙了起來。
趁著這個機會,沈石對鐘青竹低聲道:“這樣普通的殘金熊,皮毛也算堅韌,你能打破它的毛皮傷到它么?”
鐘青竹看了那邊似乎已經有些生氣,再度開始咆哮的殘金熊,點了點頭,臉上有一份自信之色,道:“沒問題。”
沈石微微笑了一下,道:“那就好辦了。”說著,他走到鐘青竹身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鐘青竹眉頭一挑,似乎有些意外,然后轉頭看了沈石一眼,眼中似有幾分驚訝之色,但最后還是點了點頭,道:“行。”
那邊,被小黑突然挑釁的殘金熊看起來已經從驚愕中回復過來,同時對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黑豬暴怒已極,一聲怒吼,巨大如肉山一般的身軀再度沖了過來。
小黑豬身子一歪,哧溜一下跳到了一邊,快捷無比地讓了開去。而與此同時,站在一旁的沈石忽然一揚手,在這片林中半空中,卻是一下子凝出了一團看去有些詭異的黑氣,然后迅速地落在了殘金熊寬厚的背部之上。
巫法蝕膚術。
“咝咝咝”的詭異聲音,猛地從殘金熊的背后散發出來,黑氣籠罩住了約莫巴掌大的一塊地方,而與此同時,忽地一道身影掠過,卻是鐘青竹不知何時已經掠至一旁,在林中天光之下,那柄寒光四射的靈劍劈空而至,直接向這團黑氣中插了進去。
“啪!”一聲悶響,殘金熊原本堅韌無比的厚皮此刻竟然像是完全失去了作用,變得如薄紙一般,被這柄靈劍瞬間插入身體,直接沒入了大半劍柄。
殘金熊瞬間身軀一顫,仰天發出了一聲可怕而帶著痛楚的怒吼聲。
而感覺到手頭的那劍刃鋒利去勢,連鐘青竹也不禁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下意識地抬頭向站在遠處面帶微笑的沈石看了一眼。
這究竟是什么術法,竟有如此詭異強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