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的清晨,繞城高速上車輛稀少,看情況甚至還有封道的可能。繞過了不允許摩托車通行的收費口,江成路加大油門在傾盆大雨中疾駛,任由狂風迎面一陣一陣地撞擊。
瀑布一般傾倒下來的雨水在沾濕他的衣服之前就被擋開了,形成一層白霧似的外殼,但這并不影響他的視線。此刻他的視野距離,甚至比大晴天里卡車司機所能看見的距離更遠、更清晰。
大約二十分鐘之后,前方出現了高速出口的藍色提示牌。江成路沿著匝道盤旋而下,在接近收費站的時候忽然加速,連人帶車一起躍過灰色的道路護欄,跑上了路邊田埂上的便道。
這片田地的盡頭又是一條公路,公路的對面就是逐漸逐漸起伏的山坡。山坡的高處,風聲呼嘯的地方,就是白沭的墓地所在。
公墓看門的老頭兒覺得有點奇怪,今天不是初一不是十五,不是任何黃道吉日傳統節日,這天還跟破了個窟窿似的下著大雨,怎么就有個年輕人喪心病狂地跑過來掃墓呢?
他忍不住抬起頭多看了一眼,卻發現灰白色的雨幕中又空空蕩蕩的,山里的臺階上什么人都沒有。
難道撞鬼了?
老頭兒揉了揉眼睛,再扭過腦袋——不對啊,那門口多出來的黑色摩托車,又是打哪兒來的呢?
這一下肯定不會有錯的,那只妙音鳥就是把白秀麒的魂魄帶到了白沭的墳墓里。
江成路飛快地往公墓的山上跑去,一邊跑一邊慶幸著之前跟隨白秀麒來過一趟。白沭墳墓的位置他記得一清二楚,那個地方一點都不難找。
仔細想想,妙音鳥原本就是白沭臨終之前的最后一幅作品,而他又要求白秀麒將它紋刺到身后,這里面鐵定有著什么蹊蹺。
難道說。白沭早就料到了白秀麒會發生今天這樣的慘劇?
事后的猜測沒有多大意義,江成路轉眼已經跑上了將近百級臺階,一口氣站在了白沭的墓碑前。
造型別致的墓碑。看起來和上一次到訪的時候沒有什么明顯的改變。江成路一邊喘氣,一邊伸手去摸墓碑上部雕刻的那只浮雕妙音鳥。指尖剛剛接觸就感覺到了一股殘留著的靈力發出了震蕩。
“找到你了!”
江成路的嘴角抽搐了兩下,忍不住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覺得難過起來。
“小白,是我,來接你了。你別怕,快點出來吧!”他對著墓碑低語,希望白秀麒的魂魄可以聽見。
雨聲嘩嘩,附近山林里的樹木在狂風中發出海濤一般的響動。可是他等了許久,卻就是沒有等待他所期待的回答。
“白秀麒!”
江成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的身體,我們可以想辦法復原,你還能繼續活下去。不是說好了的嗎?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要造一個壺天把你關起來。你不能反悔,快點給我出來!”
又過去了許久,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這是怎么回事?是自己又弄錯了嗎?
江成路終于忍不住,一屁股在墳墓前坐了下來。
不。絕對不可能。妙音鳥石雕的身上有殘留的靈力,
可是小白的魂魄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難道說,被妙音鳥在半途中弄丟了?怎么會……
就在他的思緒重新變回到一團亂麻之前,來時的臺階上忽然傳過來一個男人的詢問聲。
“你就是江成路?”
雖然知道那并不是白秀麒的聲音,江成路還是迅速扭過頭去。接著他就看見了一個紅胡子綠眉毛。黑色皮膚藍眼睛的大漢,撐著一把別扭的小紅傘,站在大槐樹底下朝他招手。
哦。江成路立刻就明白了,這位就是別墅的保安之一。
保安把江成路叫到槐樹底下,還沒開口呢,倒是被江成路連著問了兩三個問題。
“你別急。”它擺擺手示意江成路稍安勿躁:“我們也只是按照業主之前的拜托做事。你要找的人,他現在不在這里,我們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不過你放心,業主說過,他不會有事。”
這里所說的“業主”恐怕指得就是白沭了,看起來這個老頭子的確是陰魂不散,死了都沒有忘記來噶一腳,不過這樣至少不用過于白秀麒的安危。
想到這里江成路總算是定了定神,又問那位保安:“白老頭是什么時候跟你們說這些事的?他還告訴你了一些什么事?”
保安似乎對“白老頭”這個稱呼感到有些不適應,但想了想還是繼續說道:“業主是今年清明的時候上來交待的。他還給你留了一個口信,說可以打開他的墳墓看一看。”
藏了東西?
江成路眉毛微微一抬,立刻轉身重新走到了白沭的墳前。
不大的墳墓隱藏在了那塊造型別致的墓碑后頭,是一個不算很大的長方體石盒。江成路說了一句“我動手了”,就取出折刀,楔入墓蓋與地面之間的水泥澆縫。原本堅硬無比的混合材料在他手里好像豆腐那樣細嫩,很快就被劃了一圈。
接下來,江成路雙手扶著墓蓋向上緩緩抬起,同時默默地命令雨水不準侵入到墳墓的內部。
墳墓很快就被完全打開了,出現在江成路面前的是一只漢白玉質地的長方形石匣,鎖前貼著一張白沭的照片,肯定是骨灰盒無誤了。
但是白沭絕對不可能只是想讓自己的骨灰出來透透氣這個簡單。篤定了這一點之后的江成路一口氣將骨灰盒打開了,出現在眼前的東西果然并不是什么盛有骨灰的小布袋。
白沭的骨灰盒里沒有骨灰,卻亮著一團明晃晃的白紫色,如凝固的閃電,在周遭一片雨霧的灰暗中顯得格外清晰。
竟然是那把絕電劍的另外一半!它離奇地出現在了白沭的骨灰盒里。
江成路小心翼翼地將它取了出來,接著發現劍刃下邊還壓著一沓紙張。
“快點。”
保安忽然遠遠地催促了起來:“墓園管理處的看門老頭兒上來了!”
江成路不想多惹事端,趕緊將所有這些東西收起來藏好。又將白沭的骨灰盒以及墳墓原封不動的恢復原狀。
匆匆做完這些事之后,他沒有回頭,向前跑了幾步繞到另外一條臺階下山去了。
返回到玄井公寓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雨勢也總算是小了下去。江成路風塵仆仆地將摩托車停回到庫房里,又猶豫了一下。繼而轉身跑向了西棟。
二層,花陽的工作室依舊敞開著門。因為天氣不好曬不到太陽而心情抑郁的硨磲蹲在門口把守著。也許是一位江成路昨晚上多少休息過一陣子,此刻倒是沒有阻攔,揮手讓他走了進去。
工作室的沙發上放著一張涼被,花陽正裹著被子閉目養神。他睡得淺,所以一聽見腳步聲就抬起頭望了過來,倒是搶在江成路前頭問起了他這邊的進展情況。
江成路搖了搖頭。表示暫時還不知道白秀麒魂魄的下落。花陽點了點頭,說昨晚上壺天里的事情倒是一切順利,剛才樂曜春和安珊德進去替了他和大熊的班,所以他現在暫時休息一下。
“這件事。真是多虧你們了。”江成路由衷地道謝:“如果不是有你們幫忙,想要讓小白活過來,對我而言簡直就是一個奢望。”
“客氣什么,當初你還不是這樣沒日沒夜的幫助我們的嗎?”花陽搖了搖頭,讓他不要繼續說這些肉麻的話:“種什么因、得什么果。從這一點上來說。真正讓小東家活過來的人,其實還不都是你自己……”
說到這里,花陽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哦對,應該還有白老頭子。當年讓你幫助我們的人是他,請我們搬到玄井公寓里來的人也是他。這要不是湊了巧,就該是這個老頭子料事如神,老謀深算了。”
他這番話倒是也和江成路在墓地里的發現聯系在一起了。江成路應了一聲,又表示自己要先去看一看白秀麒身體的狀況。花陽揮揮手,張開了壺天的入口。
翠谷中的綠帳,看起來并沒有什么變化。江成路快步走入,正看見安珊德提著一桶凈水也往帳篷里面走過來。
江成路替她把水接過來,快步走到白玉石床的邊上,發現樂曜春正在往白秀麒的身體上貼樹葉。一片一片的,已經蓋住了大半個身體,他說這是在為白秀麒的皮膚制作毛孔和紋路。
瓷偶的身體成分和商老板那具身體的成分不一樣,所以不能采用復方鐘乳石涂抹的方式。這種特殊的樹葉是由安珊德找了來的,葉片表面沒有明顯的主側脈絡,只有密密麻麻的網狀細脈。此外,葉片的表面還生長著細細的絨毛。
將葉片沾水之后倒扣在瓷偶的身體表面,再用紗布包裹,若干時間之后,葉片中分泌出的特殊成分就會輕微腐蝕瓷偶的表面,將毛孔和紋路附著在瓷偶的皮膚上。
聽完他的解釋,江成路想了想,問:“都開始貼外面了,那里面應該已經弄好了把?”
“是差不多了。”回答他的人是安珊德。
是的我知道今天的標題好瞎眼……
妙音鳥紋身這里有一個小說明和改動:紋身是爺爺讓白秀麒紋上去的,之前并沒有強調這一點,正版的前文已經修改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