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越來越濃郁。飛快下降的室溫讓江成路接連打了好幾個寒噤,
他感覺到這股涼意正在隨著自己的呼吸而不斷滲透進四肢百骸。骨頭冷到發酸,血管里則好像鉆進了無數根冰晶凝結而成的牛毛細針,上下游走著。
渾身每一寸身體都在隱隱作疼,還好目前痛得還不是太強烈。江成路才剛告訴自己可以忍耐,接下來的一瞬間他的大腦卻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那些游走在他體內的“冰針”忽然長出了倒刺,變成一根一根冰做的鉤子,一針一針勾拽住了他的五臟六腑。江成路簡直感覺身體里有一千只利爪正在刨挖!
健康強壯的身體做出了本能的抵抗反應,可是覺察到痛感有所減輕,江成路卻又幡然醒悟過來,強迫自己放棄抵抗,重新接受這痛苦的香氣在體內肆虐。
更多的疼痛如漲潮一般重新涌來,催出一波一波淋漓的冷汗。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成路好不容易稍稍緩過一點勁兒來,忽然間所有那些勾爪又一起開始倒退,勾住他的肌肉、血管和內臟,全部用力向外拖拽!
“唔——!”
疼痛在腦內爆發出一陣炫麗的火光。江成路猛地睜大了雙眼,眼眸放射出燦爛的亮金色。
慢慢地,這煌煌的金光之中開始分離出兩團明亮的光點,循著香氣的引導靜悄悄地飄了出去。
李坤的別墅內。
室內游泳池底部的照明燈,將池水點亮成一塊通透的美玉。漂浮在池水表面的血色正在一點點下沉,好像玉皮上的沁色。
染血的游泳池邊,一個身穿家政工作服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沙灘椅上,用僅剩的左手扶住脖頸,微微調整著腦袋的方向和角度。
在她腳下,一男一女兩具無頭尸體靜靜地俯臥著。李坤的腦袋則擺在茶幾上,神色安詳。
夏耕尸很不滿意。
沒有了右手,又丟掉了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如今的它元氣大傷暫且不提,就連換頭的手法也困難了許多。剛才這位被電召來的家政婦。雖然已經年過四旬,反抗起來依舊頗有力道,所幸李坤的這座別墅地處偏僻,根本不會有人聽見她的呼救。
水池里映出一張灰敗、扭曲并且怒氣沖沖的面孔。換做平時,這種成色的腦袋他是根本就不屑于使用的。
夏耕尸陰沉著臉色,站起身來將兩具尸體踢進游泳池中。既然作為李坤的身份已經暴露,盡快離開才是上策。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雖然他可以改變身體的外形。使自己看上去具備男性或者女性、胖瘦高矮的特征,但對于缺失的右手卻還是無能為力的。而這一明顯的傷殘特征,無疑為他今后的改換身份增加了極大的難度。
想起今天下午發生的那一幕,夏耕尸就不由得咬牙切齒。但是他畢竟還是狡猾的。并沒有準備浪費太多的時間在自怨自艾上面,抓起李坤的錢包和車鑰匙就要往外走。
去找一臺自動提款機,盡可能多地提走李坤賬戶中的資金——密碼早已經通過李坤的腦袋被它給記住,現在只要祈禱銀行沒有這么快就知情,凍結掉李坤的賬戶就好。
帶著金錢。夏耕尸告訴自己必須趕在明天早上之前離開這座城市,走得越遠越好。也許躲到邊境,甚至偷渡出國,反正外國人的腦袋對他來說也沒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只要能夠躲過這一陣的風頭,當這些凡人都老了死了之后。自己一樣有得是卷土重來的機會。這,就是妖怪勝人一籌的地方。
想到這里,夏耕尸終于露出了今天下午以來的第一個笑容,推開了通向后院的玻璃門。
彌漫在泳池邊的血腥味被凌晨戶外清新的空氣吹散了,迎面撲來的寒意讓夏耕尸打了一個寒戰。緊接著花園草叢中傳出一陣窸窣響動,他短暫地停下了腳步,很快就聞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味。
一種冷冽的,不屬于自然界任何花草樹木的香味。
夏耕尸的警惕性很高,他飛快地從提包中摸出一把短刀攥在手中,刀刃雖然遠不及之前的那把鋒利,但是對付一般的人類盜賊應該還是綽綽有余的。
“我是千年不死的獵人,而他們,只不過是一些朝生暮死的獵物。”
它喃喃地對著自己低聲強調。
也就在這低低的喃喃自語之中,香的氣息愈發濃郁了。緊接著,夏耕尸以為自己看見了香氣飄來的軌跡——那是一縷金色的煙氣,飄飄渺渺,又像是一條金色的絲帶,牽引著什么東西的到來。
在感受到強大壓迫力的同時,夏耕尸手上的包掉落在了草叢中。
花園里的風忽然加大,草叢和樹木被吹得狂亂搖擺,池水拍擊著荷岸撞出云霧一樣的水花。
那縷金光不斷變亮,隨著香氣在花園上空盤旋。最后凝化出一條龍的幻象。
幻龍居高臨下地俯身,金色的眼眸憤怒地瞪視著夏耕尸,用悶雷一般的聲音質問道:“……白秀麒的魂魄呢!”
知道自己逃不了,夏耕尸卻依舊顯得十分冷靜。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它冷笑,“你又是什么家伙?!”
幻龍沒有和他多費口舌,突然探出一爪,一把將夏耕尸按在了地面上:“再問一遍,那只從白秀麒背上飛走的妙音鳥呢?!”
“……哈哈哈,這是有求于人的態度嗎?”
尖利的龍爪楔入背部,帶來刀剮一般的疼痛,可是夏耕尸反倒笑出聲來:“我知道了,你就是李坤記憶里那個和白秀麒相好的妖怪吧?居然是條龍?不過龍又怎么樣?到了現在還不是一條喪家之犬?哈哈哈……”
就像是對他它狂妄大笑的回應,江成路微微收攏自己的右掌,只見一道寒光閃過,刀刃一般的利爪已經刺入了夏耕尸的脖頸。
笑聲被疼痛給打斷了。夏耕尸吐掉一口從食道內壁返流上來的黑血,依舊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口氣:“你是傻的嗎?我可不是什么刑天大老爺,肚皮上沒有能說話的肚臍眼兒!把我的腦袋弄掉了。我還怎么交代你相好的下落啊?”
“我想要知道的東西,不需要你開口。也能知道。”
江成路終于說話了:“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妖怪,生來就是和你相克的。”
“什么……什么東西?!”
夏耕尸的表情終于呆滯住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卻又忍不住產生出重重的懷疑:“不可能!那種妖怪早就應該已經滅絕了……怎么可能現在還存在?哼,你以為我會上你的當?!”
“你不也早就應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嗎。”
江成路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五爪又是一緊。楔入夏耕尸脖子里的指甲猛地發力。
意識到他是認真的,夏耕尸終于嚇得大叫起來:“等等!等等,讓我自己說!讓我自己說!”
“不,我不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個字。”
說完這最后一句話。江成路干脆地削掉了夏耕尸的項上人頭。
一股濁黑的血液從斷裂脖頸上噴出,沒多久就停了下來。失去了頭顱的身體卻依舊扭動著,甚至還死死地抓住江成路的手指想要反抗,但這一切顯然都是徒勞。江成路單爪穿過他的鎖骨,將它像摔魚似地反復在地上摔了幾次。這才終于消停。
幻龍將那顆中年婦女的頭顱從泥地上轉移到干凈的石桌上,又看了一眼漂浮在遠處游泳池上的尸體,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這里并沒有白秀麒魂魄的反應,它搖了搖頭,抓著負隅頑抗的夏耕尸重新飛上了天空。
一直守候在院子里的陶川剛才似乎打了一個盹兒。醒過來發現韋香荼在自己的肩膀上披了一件外套。
他低頭看了看手表,現在正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算算時間,香篆應該快要燒完了,江成路怎么還沒有回來?
陶川抬頭看了看天,梅雨季節盛產的濃云已經低低地壓在了玄井公寓的頂上。空氣中充滿了悶熱潮濕的泥土腥味,看起來一場大雨又即將到來。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他看見濃云深處出現了一抹金光。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在街頭游蕩的話,他很可能會以為自己只是看見了一道匆匆閃過的電光——金色的幻龍脫離了濃云的掩護,飛快地從云端俯沖下來。
就在距離地面還有五六米的地方,它將前爪一甩,突然從半空中丟下了一個什么東西。那東西狠狠地撞在了地上,發出骨骼咯啦碎裂的聲響。即便如此還是在奮力掙扎著,想要重新站起來奪路而逃。
眼疾手快的陶川兩步上前,一個擒拿手將它制服。這才發現被江成路摔下來的,原來是一具沒有頭顱的身體。
也就在同一個時刻,亮金色的幻龍已經悄無聲息地滑入了香窺的密室中。光亮在狹小的室內慢慢消失,最后一切重歸于平靜。
聽見了動靜的韋香荼趕緊跑過去查看,就看見江成路已經結束了香窺。他似乎是想要走到屋外去確認自己的戰利品,可是才剛站起身來,雙膝就不停使喚地一陣發軟,要不是有韋香荼跑過來扶著,恐怕直接就得仆在地板上。
“小心!”
韋香荼架著他走到外間的椅子上坐下:“你的魂魄剛回來,還有一段重新適應軀體的過程。這個無論換誰都一樣。你已經算是厲害的了,五年前我曾經嘗試過一次,結果昏迷了一天一夜。”
“我沒有關系。”
江成路搖了搖頭,坐了一會兒就又站起來:“你和陶川先幫我看著夏耕尸,我去樓下把那家伙找出來。”
小白就要回歸了,而且還是升級式回歸。然后就是喜聞樂見的強強聯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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