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啡啡的姐姐珈珈通過手機發來了浮戲山的地形圖,通過將它和無注解老地圖的匹配,可以大致上看出老地圖上某些標記的位置。
但是依舊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
“這座山的確比較特別,珈珈說她也無法窺探山體內部的構造,而這對于一只蚯蚓精而言,無異于gps撞上了軍事禁區。”
說到這里江成路用手指了指他們的腳下:“浮戲山,應該算是私人領地。以前這里肯定居住過什么不同尋常的東西。”
“是精怪,不是東西。”白秀麒反過來糾正他。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往山上走。青石小徑的兩旁,樹林遮天蔽日,地面落葉厚積,散發出淡淡的泥土芳香。大約走到二三十級臺階的時候,青石臺階里面居然鑲嵌上了一塊墓碑,看碑銘是清代晚期的墓葬。也就是說,這條上山道路的修建年代,不會早于這個時候。
“看,這里還有人來過。”
對于色彩十分敏感的白秀麒,在路邊的草叢里發現了一個淺藍色的礦泉水瓶。他撿起來查看生產日期,寫著兩年前的二月。
“有可能是附近的村民在春天的時候上山來挖胡蔥和馬蘭頭。”
江成路做出了推測,順便指了指路邊上一叢看起來好像是雜草的東西:“喏,就是這個。看起來比別的蔥要小一些,可是拔起來之后蔥白上面有一個珍珠似的小球,炒雞蛋最好吃了,可惜這個時間已經長老了,拔起來也沒意思。”
說著,還咂了咂嘴。
“你好像對這里也挺熟悉的。”白秀麒揶揄他。
“真沒來過,猜測而已。”
現代人類活動的痕跡,一直伴隨著他們拾級而上。大約在爬到第一百步臺階的時候。江成路忽然停了下來,轉頭看著氣喘吁吁的白秀麒。
“從那張老地圖上面看,有一個標記點就在這附近。”
說著。他又看了看手機,更加明確地指出了一個方向:“右邊。”
右邊并不是青石臺階蜿蜒的方向。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進入荒郊野外開始正式的探險。雖然白秀麒特意穿著長袖長褲,還扎進了褲腿和袖口,但是他對于潛藏在草叢里的游蛇還是心有余悸。
“別擔心。”
江城路自告奮勇地走在前面,隨手撿起了一根枯枝在一旁的樹身上敲打兩下,遠處近處的草叢里頓時傳來一片輕微的悉簌聲,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好了,蛇蟲八腳都自動退下了。你現在可以放心大膽地過來。”
事實證明。江成路的這招敲山震虎還真挺有點本事,這一路上白秀麒遠遠地在草叢里見到了兩張蛇蛻,可是真正的活蛇卻是連個尾巴都沒有看見。
他們在齊膝深的雜草和灌木叢中走了二十多米,只覺得前路越來越荒涼。江成路不得不臨時修正了一次航道。很快就發現原來就這片草地上頭十來步的地方還有一條夯土便道,只零零散散地長著點兒紅花三葉草,看起來這些年依舊有人在行走。
因為連續幾天的降雨,這條夯土小路已經泥濘不堪。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很快就有了重要的發現。
“就是這里!”白秀 麒遙指著遠處樹林間翹出來的一個尖角:“我看見了一個涼亭。”
涼亭的確是涼亭。卻又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涼亭——走到近處他們發現亭子只有半個,后頭接著一個黑黢黢的洞口,就好像是貼著山墻從石頭里面長出來的那樣。
亭子的前面是一大片平整的空地,沒有樹木、雜草也很少,地上還鋪著粗糲的藍黑色碎石子兒。很顯然是人工平整出來的。
空地正中央擺著一個被熏得烏黑的香燭架子,里頭的香灰也泡滿了水,地上還丟著幾個塑料水瓶。看起來拜祭燒香的和上山挖胡蔥的都是同一群人。
“他們好像就是在拜亭子里的那個山洞。”白秀麒比對了一下香爐和涼亭的相對位置而后得出結論:“地圖上的標記一定是這個山洞。”
“走,看看去。”江成路拍了拍他的后背。
白秀麒的猜測沒有錯,那半片涼亭里也插著香燭,還有兩個用來拜祭的蒲團。再看洞口的地面上,居然還放著一尊觀世音菩薩和一尊騎著金錢豹的趙公明財神。
“亂來。”
江成路笑了笑,繞過這些有的沒的就走進了山洞里。
洞里頭很黑,跟著進去的白秀麒什么也看不見,所幸隨身還帶著一把手電筒,“啪”的一下就打開了。
山洞并不大,卻潮濕陰冷,四下里都是東一塊西一塊散落的亂石。昏黃的燈光打在濕漉漉的洞壁上,閃射出星星一樣的光亮。
“龍泓洞……”
他看見洞壁右側刻著三個篆體大字,涂著紅漆,應該就是這個山洞的名字。
“小心,前面是斷崖。”
聽見了江成路的這一句提醒,白秀麒才發現這個山洞還是個復式結構——進洞五六步之后,腳下的巖石就戛然而止。再仔細看,巖石邊上固定著一架大約兩米長度鐵梯,通往下層。
“下面有水。”
江成路一邊說著一邊沿著梯子下到了洞底,伸手又來接白秀麒。
在洞底重新站穩之后,白秀麒覺得腳底下有水聲,低頭一看果然站在積水里。他還想著再往前面走走,江成路忽然一把將他給攔下了。
“當心。”
江成路拿過他手上的手電筒,朝著前面晃了晃。
亮黃色的光斑照出了一大片清澈的水面,隱約可以看見有幾條通體透明的小魚在水中游曳。水質顯然非常好,可是水面下方的漆黑幽暗卻告訴白秀麒:這里藏著一個深潭,一旦跌進入后果不堪設想。
不過,江成路想要指給他看的東西,卻不僅僅只是這個深潭。
手電筒的光亮穿過水面繼續向前滑動,不一會兒就打在了巖洞的墻壁上。壁巖上有一個巨大的凸出物。當看清楚那是什么東西的時候,白秀麒“啊”地大叫一聲,差點沒有背過氣去。
幽暗的洞穴深處。出現了一個碩大又怪異的蛇頭!它就在五六米外的巖石上靜靜地瞪視著白秀麒,卻又好像隨時都會朝著他們俯沖過來。
“別緊張、別緊張。”
江成路連忙拍著白秀麒的脊背將他摟進自己懷里:“那就是個雕塑而已。別人弄在那里的。”
這個時候白秀麒終于也緩過神來了,他按著突突猛跳的心臟再去看那怪蛇頭,發現其實是一個龍的腦袋。只不過因為技術不過關又掉了一只犄角,因此看起來更像是一條大蟒蛇。
龍的雕塑只有腦袋浮現在巖壁上,身體卻與巖石融為了一體。再仔細看,還有水流正源源不斷地從龍嘴巴里吐出來,落進前方的深潭里。
“看。這兒有刻字。”
江成路一邊安慰白秀麒,一邊又有了新的發現。
那是一片篆刻在巖壁上的楷體小字,經過初步辨認之后,確定內容就是關于龍泓洞內這只龍頭以及洞穴外那半個涼亭的由來。
原來龍泓洞古已有之。可是老洞的規模卻遠遠比今天所見的這個新洞寬敞許多。
正如江成路曾經提起過的,浮戲山的前方曾經有過一條江,江里有一位江神,龍頭人身,是東海龍王的近親。老龍泓洞就是祭祀這位水神的地方。洞穴里有一眼清泉,寒暑不竭,清甜甘冽。附近很多村民都會到這里來挑水,同時也在洞穴中安放上了江神的塑像,對著它上香祈福。祈求水神保佑風調雨順,農事和漁業興旺豐收。
轉眼到了上個世紀的戰爭年代,抗日戰爭的炮火同樣在這座原本安逸平靜的江南名城上空肆虐。一次日軍的空襲中,龍泓洞和浮戲山山頂的道觀都被轟炸毀壞。龍泓洞的前洞坍塌,洞穴的面積縮小了一半。
“……怪不得這洞里面有這么多碎裂的大小石塊,有的地方還用東西支撐著。”白秀麒拿著手電筒在洞里掃視了一下,的確有很多地方都能夠看出人為毀傷的痕跡。
江成路繼續摸著巖壁上的文字往下讀。
戰爭結束之后,附近有幸存的村民發現龍泓洞雖然被毀,但是水源并沒有枯竭。于是在自來水尚未普及的年代,他們依舊選擇來到這里取水,并且一點一點地收拾、修整著新的龍泓洞。斷裂的龍頭被重新安置在了洞穴深處,成為了山泉滲透的出口。
這,就是這個山洞的故事。
讀罷了這段文字,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江成路和白秀麒各自咀嚼著口中的苦澀,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許久之后,還是白秀麒提出了正經事:“那張老地圖既然標出了龍泓洞,那么它一定有什么玄機。我們該怎么找起?”
“我覺得,沒法找了。”
江成路搖了搖頭:“你也看見了,這上面寫著日軍空襲導致龍泓洞坍塌。而地圖跟著怪尸一起被封藏在玄井公寓的電梯里也是在日軍進城之前。我嚴重懷疑,我們要找的東西已經被眼前的那些亂石掩埋了。”
“你的力氣不是很大嗎?把石頭搬開行不行?”
“給點常識啊大少爺,搬開萬一洞塌了什么辦?我是無所謂啊,可你就要直接去陰曹地府報道了。”
最終討論的結果就是沒有結果,狹小的新龍泓洞里實在沒有什么能夠研究的地方。不過江成路倒是留了個心眼兒,他說想要看看這個洞里頭的水究竟和什么地方連通,于是讓白秀麒稍等一會兒,自己從壺天倉庫里取出了一把白色的粉末撒進水里。
只見清澈透明的潭水瞬間渾濁如同牛奶,放出淡淡的白色熒光。而最奇異的是這種顏色還逆著水流往上發展,擴散進了龍頭的嘴里。
在確認這種染色劑不會對生物和環境產生任何影響,見光后幾小時內就會消失之后,白秀麒跟著江成路上了鐵梯沿原路返回,又順著那條泥巴小路回到了剛才的青石小徑上。
“好像有什么不太對勁……”
越往上走,人類留下的生活垃圾越是稀少,很快就一點兒都看不見了。相反地,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垃圾”卻明顯地增加了——
潮濕的青石板路上鋪著厚厚的一層紙屑。
有一部分是暗紅色的,大大小小不一而足。另外一部分則是白色和淺黃色的,當然也有很多污損了成為一灘爛泥。
“鞭炮?”白秀麒用腳踢了踢一個紅色的紙殼,原來里頭還裹著一層草紙,被水一泡爛得有點像排泄物。
“紙錢?”江成路用樹枝將白色紙片攤平,發現外圓內方的是一個銅錢的形狀。
這是,什么情況?
因為一些原因,本周改為下午3點和晚上9點各更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