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靴子里拔出匕首,高高舉起,只需要用力往下一刺,什么仇恨煩惱都沒有了。
可是這一刀,遲遲沒有刺下去。
她覺得自己真是奇怪,之前那么強烈的殺意,如今竟然……下不了手!
為什么會這樣?
彎刀舉起又垂下,如是者三,連她自己也厭煩了,無奈地抬頭望著那一彎新月,殺氣這種東西,果然還是會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啊。
她將刀緩緩放進靴中,這么重的傷勢,就算不親自動手,只要放著不管,他也活不到明天。
讓他自生自滅吧。
打定了主意,她轉過身,剛走出去兩步,忽然聽見略顯虛弱的聲音說:“為什么不動手?”
步子一頓,丁萱抽了口冷氣,驚詫地回過頭,見原本氣息奄奄的上校正望著自己,滿是血的臉上有著認真到嚴肅的表情:“你做了這么多事,不就是想殺我嗎?為什么不動手?”
丁萱頭皮一陣發麻,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
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他說:“打在我肩上的那一槍是柯泉的沙鷹發出來的,槍是好槍,但槍手的準頭不是很好,否則你下午時就已經報仇了。”
丁萱的手指不可自已地顫抖起來,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知道……”
“我記得你的模樣。”薛賀磊說,“被鳴蛇襲擊的那個時候,我就認出你了。”
丁萱難以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震驚?憤怒?絕望?她不知道,只覺得自己像個小丑,在暗地里做著各種小動作,自以為得計,誰知卻像小丑滑稽的表演一樣,早就落在了別人的眼里。
她怒吼一聲,拔出匕首沖過去,騎在他身上,抓著他的衣襟,刀尖對準了他的喉嚨。
“那天晚上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他依然用認真而平靜的口氣說話,“但我不是輕易言死的人,所以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你今天不殺我,等我活過來,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下手。”
丁萱怒極反笑:“看來今天我不殺你,不僅對不起我自己,連老天爺也對不起了。”
“動手吧。”薛賀磊盯著她的眼睛,四目相對,她能清楚地看見那雙黑眸中自己的倒影。
不要再猶豫了。丁萱在心中說,殺了他吧,結束一切。
咬了咬牙,她再次將彎刀舉起,可是這一刀卻停在了半空中,因為薛賀磊也舉起了手,布滿薄繭的手指輕輕撫摸在她的脖間,那里有她自己弄出來的一條傷口,雖不深,卻仍有血絲溢出。
男人的手指帶著砂石的粗糲,從傷口的頭一直撫摸到尾,令丁萱的皮膚泛起一陣戰栗。
那晚噩夢一樣的記憶又涌上來,丁萱渾身顫抖,拼命伸手去抓跌落一旁的戰魂斧。薛賀磊的力氣竟然如此之大,他緊緊抓著她的胳膊,她盡了全力竟然都不能掙脫。
占有她。他的腦海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催促,將她變成自己的私有物,永遠禁錮在身邊,每晚都和她在一起,抱著她……
“不……放,放開我。”聲音里帶著恐懼的哭腔,丁萱絕望地仰起頭,露出的脖頸仿若被獵人捕到的天鵝。
薛賀磊忽然從扯開的衣服中,看到她身上那只銀色的龍形印記,動作猛地一頓,嘶聲低吼,像頭野獸一般跳了起來,飛快地跑出去十幾步,跪倒在砂石之中,眼珠泛起淡淡的金光,像兩塊璀璨的黃金。
“對不起……”他彎下腰,抓著自己的頭發,因壓抑渴望而痛苦,“我,我并不想這么做,那晚是這樣,今晚也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只要看到你,我就會……就會……走!你快走!”
丁萱從地上爬起來,左胸頂端那銀色的龍形印記微微發燙。
系統提示:發現銀龍傳承者。生下純血銀龍的幾率:50,生下純血天祿的幾率:50,生育難易度:難。建議立刻雙修。
去你的雙修!丁萱在心中爆了句粗口,抓了戰魂斧就跑。她的身姿在夜色中矯健地跳躍,掠過一座座半塌的樓房,一片片綠化帶,甚至不知道自己撞到了多少異獸,兩邊的景物快速地后退,耳邊都是呼呼的風聲。
給她打擊最大的并不是薛賀磊的襲擊,而是在他撫摸她、親吻她的時候,她竟然是……有感覺的!
剛才那樣的情況,她竟然情動了!
“丁萱?”一股力量阻了她片刻,隨即一只有力的胳膊伸過來,撈起她的腰,將她拉進懷里。她像只受驚的小鳥,拼命揮舞著翅膀,閃電光球在手心里聚集,尖聲叫道:“放開我!放開我!”
“你冷靜點,是我!”那人抓住她的手腕,高聲喝止,丁萱動作一頓,呆呆地看著他:“寧正皓?”
“發生了什么事?”寧正皓看見她半敞的衣衫和胸口隱隱露出的明顯被人抓撓而留下的青紫傷痕,臉色冰冷。丁萱攏了攏衣襟,低垂著頭:“沒事。”
“怎么會沒事?”寧正皓劍眉緊皺,握緊的拳頭指節分明,丁萱遲疑了片刻:“我被異獸攻擊了,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夜晚的城市很危險,你竟然敢到處亂跑。”洛南寧在一旁道,“別站在這里了,進來吃點東西。”
被清理過的平房里有個小煤爐,煤炭燃著細小青藍的火,爐子上煮著一鍋濃稠的湯。洛南寧給她盛了一碗湯,是用壓縮餅干和面餅化開煮的,但在這樣的夜晚,能吃上一口熱食實在是件奢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