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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3 皇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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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起身取了紅泥小爐上的銅壺,拿了湯婆子,又新灌了兩個,盡數放到牙床上,而她自己則起身上了臨窗的暖榻。

  她想:今年宇文琰沒有心情和她纏綿。

  他有心事,她尊重他。

  宇文琰自屏風后面出來,一眼就看到躺在暖榻上的素妍。

  她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覺。如果明晚你覺得我們應該躺在一張牙床上,我再陪你。”她唇角含著笑,燦爛如昔,然后她闔上了雙眼,臉上始終洋著笑。

  宇文琰的心情很差,看了她一會兒,這才折身回牙頭,一伸腿就觸到溫暖的被窩和湯婆子。“剛才……”他說,“是你在給我暖被窩?”

  “是。我覺得應該把暖熱的被窩給你。”她翻了個身,繼續睡去了。

  只留下,內心翻滾著暖潮的他。

  所有的不好,都被她溫暖了。

  弱水……

  他在心里千萬遍地喚著這個名字,她近在咫尺,卻要分開睡,不好。

  他下了床,走到暖榻前,“要不,我陪你?”

  不等她說話,他就要擠上只容得一人側躺的暖榻。

  素妍忙道:“我看你很累,心情又不好,才想著睡暖榻的。”

  “誰說我累,我才不累,一看到不知道有多好。”他彎腰連帶著被子一起橫抱,“美人在側,不能抱著入睡,當真是一種折磨。”他像托起珍愛的寶貝,將她小心地放到牙床,然后自己也上了牙床。

  素妍道:“剛來過癸水,還未干凈呢。”

  “明晚呢?”

  “明晚許就干凈了吧。”她也不知道,“或許是后晚,每次都得六天呢,連上今日才四天。”

  他低應一聲,伸手攬住腰,“我等兩天好了。”吻著她的額頭,彼此不再說話,很快她就聽到他勻稱的呼吸聲。

  夜,又歸寧靜。

  大年初一,皇城各家都不竄門走親訪友,對于寺廟、道觀來說,這一日卻是最熱鬧的一天。

  天龍寺、皇覺寺、降魔觀、五谷觀,這些地方都是香煙繚繞。

  素妍一早喚了青霞郡主一道去天龍寺和五谷觀燒香。

  近了天龍寺,見人實在太多,就先去了五谷觀。

  滴翠如今暫任皇城五谷觀觀主,收了幾個年輕的女道士為徒。

  素妍與青霞郡主在五谷觀用了午齋,這才轉往天龍寺,午后的天龍寺香客少了些,但依舊絡繹不絕。

  姑嫂二人敬了香,又添了香油錢,這才乘馬車回城。

  大年初二,老王爺領著素妍、姚妃和宇文琰兄妹前往皇家宗族內拜祭、吃團圓飯,每年的這一天,所有皇族中人,都要在皇祠街里歡聚一堂。前一年新娶的皇家婦要拜祭入祠堂,皇家宗族的宗婦、子孫們也能在這兒尋到同齡人。

  素妍早前不知道,看著整個皇祠街都是皇家后人,不由得嚇了一跳,而且大部分只有虛爵并無官職,家里過不下去了,就搬至皇祠街,靠著皇族宗親的身份,在這里吃飽穿暖。

  皇祠街是一條很長的街巷,街上有店鋪,當鋪、分茶鋪、布莊……一應俱全,位于皇城東城臨近皇宮之處,通常在這里往來的不是皇親貴胄,就是皇室宗親。

  在街巷的深處,有一處極大的院子,修了一座“皇家祠堂”的大房子,大房子的外面又有一座外院,外院兩側建有無墻房屋。

  祠堂修建得如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上面供奉著一對比真人高大三倍的神像。

  素妍雖未見過,她卻知曉,這是北齊太祖皇帝與圣文成皇后夫婦二人,這位皇帝是北齊史上至今為止唯一一位獨妻皇帝,圣文成皇后為太祖皇帝育有兩女一子,而這兒子自然就是一統天下后北齊第二位皇帝高祖皇帝。

  今兒來的所有宗親,都是這祠堂里這對夫婦的后人。

  在太祖皇帝夫婦的神像前,又立有一對真人大小的男女,一個著太子裝扮,一個是太子妃模樣,看來就是高祖皇帝夫婦了。

  青霞郡主告訴素妍:“祠堂寬十九丈,深九丈。”

  祠堂里有九根龍駐,九扇門,又在中央設有內祠和外祠,內祠設有雕花木墻,墻上刻著人物圖案。

  素妍瞧了一陣,能分辯出上面都是有史載的各代帝王與后妃的動人故事,或英勇抗敵的,或積極救災的。

  內祠之內,不允女子步入。

  女人入祠,只能立在外祠,這是祖上傳下的規矩。

  而其他世族祠堂,是根本不許女人入內的。

  北齊太祖皇帝的皇后,是陪太祖皇帝打過天下的奇女子,得后世敬仰,所以皇家祠堂才允女子可以入祠,但不能邁過那道內祠門檻。

  到了辰時一刻,所有的皇室男子進了內祠。

  所有頭年過門的新婦都站成兩排,立在外祠,秉香燭拜祭先祖,而皇族族長拿了各家的族譜,將新婦的名諱填入其間。

  族長是一個白胡子的王爺,素妍從未見過此人,一臉迷糊地看著宇文琰。

  青霞郡主低聲道:“他是德祖皇帝的弟弟,封為壽王,大家都說他的封號好,當真是個長壽的,今年有八十四歲高齡。”

  先帝是惠祖皇帝,德祖皇帝是惠祖皇帝的父親。

  就連宇文琰也得喚他一聲皇叔公,老王爺則喚皇叔。

  老壽王拿著一張紙,瞇著眼睛辯認著上面的字,“皇家宗婦入祠,不按尊卑,只論輩論。第一位,左肩王府新婦宇文琰之妻江氏素妍!”

  素妍沒搞懂怎么回事。

  宇文琰低聲道:“你像之前一樣,拿著香燭叩拜一番。”

  素妍明了,點了香燭,三跪九拜。

  她在拜祭祖先,宇文琰則跑到族長老壽王面前說話兒,聲音雖低,素妍卻能瞧出,都是討好老壽王的話。

  老壽王卻一邊拿著筆的男子道:“記!”停了一下,宇文琰笑容可掬,“你老人家可得寫好一點,回頭我們王府捐五萬兩銀子。”老壽王擄著胡須,“左肩王府自來都是大方的。嗯,你這小子良心不錯,衛州地價升值,沒忘告訴宗親,好,給她記好些。”

  老壽王又高喊了一聲“記”,微思片刻,“江氏素妍,當朝大丞相、文忠候江舜誠之嫡長女。”

  素妍心下一沉,搞沒搞錯,就這一句話,就要五萬兩銀子,比她的書法丹青還值錢。

  待她拜完起來,又喊了幾人,全是她沒聽過的。

  青霞郡主立在一邊,低聲道:“這些都是各地藩王、皇族候爺去年娶的新婦。特意在年節前趕來祭祖的,入不了皇家宗族祠堂,就算有圣旨賜婚,也算不得真正的皇家婦。”

  很快輪到了十王妃,她因有身孕,由兩名丫頭扶著上去,拜畢之后,老壽王扯著嗓子,“記!宇文現之妻傅氏宜慧。”

  素妍低聲問:“為什么沒寫她娘家是傅右相?”

  青霞郡主道:“傅右相不如江大丞相有威望、聲名,何況哥哥為了那一句話可給了五萬兩銀子。”

  “不是該叫姚姨娘的么?”

  “前面是新娶的正妻,之后才是側妻。所有姬妾不入祠堂,要是育了庶長子,只在庶長子的名字旁邊用小字寫著‘生母王氏、生母李氏’的字樣。嫡長子出生次年正月初二就能入祠堂,其他嫡子、庶長子過三歲入祠堂,一般庶子過五歲入祠堂。”

  青霞郡主諄諄不誨地低聲道:“側妻拜過之后,就是前一年被廢、被棄的宗婦名字,然后是新扶的正妻、側妻再拜。住在皇城的皇室宗親,每年正月初二都要到這里相聚。住在封地的藩王、候爺,在添子、娶婦后再來,也有孩子十幾歲才入祠堂的,但誤了規定的時間,族長和宗親們都會不高興,少不得要添名字入族譜的人拿銀子出來修繕皇祠街的房子和祠堂。”

  正妻新婦祭先祖的儀式完成后,便是新娶的側妻。

  姚妃現下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知老王爺帶她來就是拜先祖、入祠堂的,更是承認她的身份和名分,心下歡喜,感激地望著老王爺。

  老王爺低聲道:“你不用緊張,看她們怎么做,你照做一遍就行了。”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出來得緊,忘了帶銀票,得讓他們給你寫好點。”

  他穿過其他皇族宗親,擠到老壽王身邊,還不等他說話,便有一個年輕男子央求道:“老壽王祖宗,你給她寫好點吧?她已經夠委屈了,我求求你了,好歹把名字寫全了……”

  老壽王微睨著眼睛。

  年輕男子從懷里掏了一疊銀票,“三萬兩可成?”

  老壽王伸手接過,遞給一邊記錄的男子,男子又轉身遞給身后專管收銀票的,清點了一番,卻沒認出這年輕男子是誰。

  老壽王道:“仁祖皇帝之四子長安王之孫宇文談,側妻……”他不知道了,拿了張紙翻看起來,“是李氏不?”

  年輕男子忙道:“李氏青兒!”

  老壽王大喝一聲“記”,“宇文談側妻李氏青兒。”

  素妍驚呼,“幾個字就得幾萬兩?”

  青霞郡主道:“越是身份卑微的,想入族譜、祠堂就越難。當年,我母妃要入族譜,父王就花了一筆銀子。”她看了眼一邊的姚妃,道:“今兒姚姨娘的名字得寫進去,只怕至少得十萬兩銀子。”

  素妍唏噓!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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