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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 晉陽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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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安靜時,素妍坐在窗前繪畫,《春日新雨圖》已經完成,看著濃淡適宜的畫作,嘴角掠過一絲淡淡的笑意。

  白燕站在門外,“郡主,田嬤嬤遣人來問,想吃什么點心,老太太在廚房做點心呢。”

  煙雨四月,正是槐花盛放時,“能做槐花糕嗎?”

  白燕笑道:“田嬤嬤正巧遣了下人去城外采槐花。”白燕回了話。

  素妍有些乏了,抱了琵琶彈了首歡快的曲子。

  窗外,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淡淡的憂,淺淺的愁,書寫著一曲迷蒙的晉陽雨曲,伴著她的曲子,化散風中。

  院子里,幾個少年正在雨中奔跑著,你推我一下,我擰你一把,甚是歡快。

  傳家放慢腳步,還有個藍袍少年亦靜心聆聽。

  傳良笑道:“這是忻姑在彈琴,她的琴音總和別人的不同,用我三叔父的話說,就是多了一種韻味。”

  幾人奔跑著走過月影居,只見匾上貼了一張白紙,藍袍少年放緩腳步,仰頭看著那幾個大字:“這也是安西郡主寫的?”

  昌興道:“除了她還會有誰?小姨的書法丹青頗得朱大先生真傳,又得世外高人指點,她的楷書、顏體、行書都是極好的。”

  傳家伸手拉了下藍袍少年,“唐六。走吧!去我們院子里玩去。我們五個可以一起讀書、聊天。”

  幾個人正要離開,出來一個眉眼清秀端莊的丫頭,“還真是四爺呢?”

  傳良喚了聲“白燕”。

  白燕笑道:“郡主找你和傳家少爺進去說話呢。”

  二人面露驚色,跟著白燕進了院門。

  琵琶聲隨之凝落。

  素妍審視著傳家。瞧這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正在家里認真讀書,預備著下屆下誠考。

  白燕給他們沏了茶水,傳家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

  素妍道:“傳家這是怎了?”

  “忻姑,外面還有一位客人呢。”

  傳良解釋道:“是傳珍的未婚夫婿,今兒陪我和昌興在城里轉了大半日呢,要不是下雨,定不會過來。”

  “既是客人,一并請他們進來坐坐。”

  白燕去院門外喚了三人進來。

  幾人各自坐下,田嬤嬤派大丫頭送來了槐花糕。素妍也讓他們嘗了。

  唐六不敢瞧看素妍。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大方得體,溫婉如水,真真應了那句“美人如花隔云端”。就連她說話時都是這樣的好聽。

  素妍道:“傳家,與我說說晉陽的人和事。”

  傳家沉吟片刻,傳良笑道:“忻姑最是個性子溫和的,你告訴她,她也愛聽外面的事。”

  傳家一身書生氣,中規中矩地坐在一邊,講起了晉陽的事來。

  “晉陽早年有六大世族,虞、唐、尚、章、孔、曾,如今只剩孔、曾、唐三家還余有昔日風光,我們西嶺江氏一族也算是新五大世族之一。新的五大族是:江、孔、曾、高、唐。”

  素妍微微頷首,“這高家,可是靜王側妃孟氏的舅族?”

  孟妃,閨名桑青,是江書鵬的元配妻子孟桑榆的堂姐。沒想到,兜轉之間,與江家扯上一些關系。

  “正是。孟妃在十五年前便已失寵了。帶了靜王庶長子回晉陽獨住,打理著晉陽靜王府內宅。我們族里老祖宗那房的傳字輩長孫女嫁給了靜王府的庶長子晉陽候為妾侍。”

  傳家說的老祖宗,便是堯字輩的二叔公,因著族里的晚輩多,有的輩份隔了好幾代,便被傳字輩及以下輩份的喚作“老祖宗”。

  素妍問道:“曾、孔兩家如何?”

  傳家想了片刻,擱下茶盞,“曾家之所以還是五大世族之一,一則因為門風嚴謹,二則門中的弟子倒也爭氣,并不是紈绔。庶長子承家,雖未入仕,卻是晉地皇商,經營晉地的官鹽生意。雖歷經百年,卻能長盛不衰。”

  素妍點了點頭,“但凡一族興旺,靠的不是一人、兩人,而數代人的努力。老候爺正在編修《西嶺江氏祖訓》,你亦是江氏子孫,得了空,尋了族中有才華的人來拜見老候爺,與老候爺多說說話。一族興,需要數代人的努力。一族敗,卻可以一夕之間。老候爺難得回鄉,你們多與他請教,會有所受益。”

  傳家抱拳答道:“謝姑姑指點。”

  素妍笑容淡淡。

  傳家繼續道:“孔家相傳是三國孔融的后人,家風比曾家還要嚴謹。先帝時,族里就出了好幾位進士,族中子弟多有飽讀詩書之輩。到了如今,在江南、福建為三品大員的便有兩個。”

  素妍聽著,靈動的眸子閃著智慧的光芒。“曾家雖看似榮華,只怕已經是只空殼。一個家族是否真的興盛,看的近二十年出了什么人才,下一個二十年又能否有新人拔尖,要是后繼無人,便是敗亡之兆。”

  她的言辭犀厲,絲毫不似尋常女子能說出的話。

  唐六微微一愣,這才小心地打量地素妍,卻見她渾身閃爍著一種自信的光芒。

  素妍喝了兩口茶,問:“西嶺江氏族里,可有真才實學的后生?”

  傳良接過話,笑道:“姑姑,傳家算得一個。”

  素妍微微一笑,“傳家,為姑姑做件事如何?”

  “姑姑請講!”

  “你傳話給出去,讓讀書的后生每人寫一篇文章,這題目么。就定為《論家族興亡》,頭名賞紋銀三百兩,第二名賞紋銀百兩,第三名紋銀五十兩。告訴他們,不許找人代筆,回頭老候爺是要考究的,要是發現有人作弊,罰他不能去皇城讀書。”

  傳家一臉疑色,頗不敢相信。

  傳良伸手輕拍著他的后背,“姑姑的話,便是我祖父的話,她吩咐你這么做,許是與祖父說好的。你只管讓他們寫。寫好了就能得賞紅。姑姑。若是我寫了。可能算數?”

  “算數,只要你寫好了,自然算數。”

  張昌興問:“小姨。那我呢?”

  “也算數!”她吐了口氣,如果張昌興算數,那不如都算數,“這樣罷,不拘是誰,只要能得前三名,都能被老候爺推薦入皇城書院念書。只要是晉陽年齡在三十歲以下的都可參加。”

  傳家問:“幾日為限?”

  素妍比劃了三根指頭。

  傳良笑道:“這還不容易,直接寫張告示,貼到晉陽墻頭去。”

  素妍道:“你們幾個的文章,得明日中午前交到老候爺處。去吧!”

  幾人起身告退。素妍突地道:“唐公子請留步。”

  唐六停下腳步,抱拳作揖,人家是郡主,他是白身。

  素妍問:“唐觀是你什么人?”

  “是我九叔。”

  素妍移著蓮步,“捎一句話給你九叔。”

  “郡主請講。”

  “目空一切,是一切不曾擁有。若是擁有而翩然放下,才是真正的氣節與灑脫。他的不羈,是靈魂里無法釋懷的孤寂;他的驕傲,是骨子里怎么也逃脫不開的卑微。”

  唐六不明白,這話從何而來。

  素妍道:“你把話說給他聽,他自會明白。”

  “是。”唐六一片茫然,退出月影居,這位郡主給他的印象很意外,怎么看也不是尋常的深閨女子,與她坐在一處說話,更像是同窗好友。

  素妍看了會兒書,江舜誠派人喚她過去。

  剛進入祥瑞院,江舜誠伸出指頭,“你這丫頭,竟……打著我的名號賞紅讓人寫文章。”

  素妍笑著走近,低聲道:“爹不是要辦大事么?這樣一來,就不會惹人猜疑,我先替你頂著,如何?”

  江舜誠便知道,什么事也瞞不了她,抬手令左右退下,在西屋里坐下,低聲道:“皇上將寧王府上下打入詔獄,等候發落。靜王也被禁足深宮,靜王府更被羽林軍嚴密看守。”

  素妍道:“皇上終于要動他們了。”

  “麻煩的是,早前明明有暗衛探到晉地囤有重兵,可一月之間,這些人卻消失得無影無蹤。藏有兵器的山洞已由官府看護起來,但十五萬人的重兵失蹤,到底令皇上心頭難安。”

  那么多的人,會突然消失了,令人深思。

  江舜誠道:“沒有藏兵痕跡,也沒人發現他們的蹤跡,只有山里操練后留下的空地、房屋。”

  素妍用心的回憶,曾經的記憶里,也有人彈劾靜王囤兵,但在暗衛調查時,也是如此,后來,靜王登基,當年的真相才逐一浮出水面。

  “靜王的法子真是厲害!閑是操兵,忙時為民。”

  江舜誠靈光一閃,“你是說,這些人其實是晉地的百姓?”

  素妍肯定的點頭,“只有民可為兵,兵又是民,才能消失得這么快。”

  江舜誠點頭,猜到了這點,要抓出這些人來,就不足為慮。“皇城靜王府已被看護,能在靜王府出事后幾日間消失,看來皇城的消息傳到了晉地。最大的可能,還是晉陽靜王府里。”

  “爹還記得,西歧皇帝最喜歡的兒子是拓跋昌,可偏是這樣,他卻讓拓跋昌母子受盡了委屈和磨難。孟側妃、晉陽候失寵?這會不會是個障眼法?靜王封地晉,靜王幼時便結識了為罪臣之后、宮婢身份的孟氏,后由皇貴妃做主,納為侍妾,產下庶長子后就晉位為側妃。會不會是靜王為了成就大業,故意冷落至愛?

  靜王一家除了孟妃母子,其余都在皇城。他們母子呆在晉陽整整十五年,這么漫長的時間,足可以將晉陽候練成人中龍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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