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素妍備了禮物去拜見朱武。給力文學網 朱婆婆領著她往藏書樓方向去,遠遠地就聽到里面傳出朗朗笑聲,靜心聆聽,卻是好些人的,這里是少有的歡快。
宇文琰聽了下人的稟報,早早地奔出藏書樓,笑著迎上素妍:“弱水,你今兒要來怎的不與我提前說一聲?”
今兒陪素妍出門的是白菲,她低頭笑道:“琰世子,郡主待字閨中,走一步都與你說,當真讓人笑話了。”
娘家從父,出嫁從夫,素妍還沒出閣呢。
宇文琰頓時憋紅了臉,啞口無言。
素妍忙岔開話題,“先生這里今兒真是少有的熱鬧。”抬頭望著藏書樓方向,就要過去,還沒走幾步,竟被宇文琰一把給拽住。
宇文琰想到藏書樓里的人,還是不要讓他們見面的好。那回見面,吳王直接就將她逼得自盡。“弱水,我陪你去旁處說說話。”
將手一攤,是很謙恭的“請”姿態,亦如迎接貴客。
白菲捂嘴笑了。
素妍一臉莫名,“我今日來是見先生的。我見不到先生,算什么探望?先生是在藏書樓吧?”
宇文琰見她不肯走,又打了“請”,素妍輕嘆一聲,與他往一邊的涼亭移去。
一個衣著錦袍的丫頭過來沏了茶點,素妍看她的眉眼,倒也生得端莊清秀,雖無十分姿色,倒也水靈標致,不似純粹的柔軟女子,生得體態豐盈。“先生這兒何時有了年輕的丫頭?”
丫頭欠身答道:“回郡主話,奴婢思妍是琰世子派來服侍朱先生的。”
素妍恍有所悟。
宇文琰道:“先生這里只得兩個老仆人和兩名小廝,哪里夠使,我從我府里撥了四名丫頭過來。兩名大丫頭。兩名粗使丫頭。”
他倒有心。看來挑選了能干的丫頭過來。
素妍正吃著茶,一名丫頭出了藏書樓,近了涼亭,笑道:“琰世子怎在這兒將客人攔下了,先生問怎還不見郡主呢?”
宇文琰憤憤地瞪了一眼。
白菲審視著與思妍一般裝扮的丫頭,“姐姐怎么稱呼?”
“不敢當,姐姐喚我想妍就是了。”
聽到這名字,素妍只覺一陣輕顫,含著慍怒地望著宇文琰。
一個叫思妍,一個喚作想妍。
素妍問:“這兒是不是還有叫作念妍、牽妍的?”
幾人都微微一怔。
宇文琰面含淺笑。“你怎么知道的,還真被你說中了。這兩個是我的大丫頭。”
素妍騰地起身,一臉怒容,拂袖而去。
宇文琰暗自思量,她怎么說氣就氣了,他念著她、想著她,這不是好事么。
白菲卻輕嘆一聲,“琰世子。也難怪郡主生氣,她是什么身份,這些丫頭是什么身份,你竟拿了郡主的名諱給丫頭取名,難不成郡主也如這些丫頭一般。”
不是她矯情,也非她斤斤計較,可這般傳揚出去,她成什么了。
深瞳點墨流波,眼眸深處繚繞絲絲怒氣。落在宇文琰的眼里。是不可侵犯的威嚴。
思妍、想妍二丫頭頓時愧羞難當,她們怎敢與高貴的安西郡主相比。
就算是大富人家,下人丫頭的名諱是萬不敢與主子用同樣的字,而宇文琰竟給四個丫頭都取了素妍名諱里的“妍”字,他是表示了自己的相思,可素妍卻另有想法。
宇文琰急走幾步:“弱水。”
就算她生氣又如何?
氣的是他不了解她。
他當時就是因為想念她,并無細想,就給這兩個丫頭取了這樣的名字。
哪里曉得她壓根就不領情,從白菲的嘴里出來,那是對她的羞辱。
“弱水,我真沒那意思,我不該給丫頭取你的名諱。”
素妍臉上的怒容越發濃烈,“我為什么生氣,你竟不知道?”
宇文琰望向白菲,是白菲說犯忌了。
按照候門大戶的規矩,雖是丫頭們的名字無意間與主子相同,那是要避諱的,而宇文琰公然給丫頭們取了素妍的名諱。
宇文琰像個犯了錯孩子,一臉無辜地看著她,本就生得清秀如女孩,此刻這樣的純凈、嫵媚樣,越發顯得像個女子。
“你喜歡我,擱在心里還不夠么?非得給丫頭取那樣的名字,你讓別人怎么看我?我不要有人用我的名字,還是那樣被你有意取出來的……”
不說犯忌,卻只說不愿有的名字跟她相似。
宇文琰大聲道:“你們兩個用回原來的名字。”
二女應聲。
藏書樓的朗朗笑聲低了,卻聽到一個意氣風發的聲音,似在沉吟一首詩作,那是李太白《將進酒》,豪情萬丈。
她對這個聲音最是熟悉,不是旁人,卻是吳王。
“弱水,弱水……”任宇文琰如何輕喚,她都陷入深深的追思中,沒有別的想法,而是吳王托江舜誠捎回的話。
那兩個被她生疑的美人,已被吳王處理掉,是不是說吳王此次又避過了一劫。
宇文琰見她不應,越發緊張,雙手握住她的肩,四目相對,她一臉不解,他則是滿目驚慌與恐懼。
不要讓她有事,他不想她再受傷害……
宇文琰喚聲“弱水”,眸光閃耀,不待細想,已將她攬入懷里,低聲重復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弱水,剛才你在想什么?明明就站在我面前,我卻發現你離我好遠,遠到我觸不到你。”
她傷害到他了么?
那一剎的失神,卻是他的天崩地裂,他的畏懼。
她靜靜地任他擁著、抱著,沒有任何的反應,腦子里一片空白,但這空白是短暫的,“千一”這樣的溫柔,如此的輕淺。“剛才你要我去涼亭。便是要避開他么?”
他不答。
看來是被她猜中了。“吳王于我只是師兄,是我結義二姐的夫君,避開本無必要,你何苦多想。”
他緩緩放開雙手,站在她的跟前,“可是剛才,你聽到他的聲音……”
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剎,她在走神,臉上有意外,還有一絲糾結。
千里追蹤。只為表白,吳王是何等冷靜、沉穩之人。為了她也曾有過那樣瘋狂的舉動。吳王是真心的,否則不會做出那等事。
而她呢?就如昔日所言,對吳王從來不曾有喜歡過,但她卻有過一瞬的動心,千里夜追,她是感動的。
宇文琰很怕再想下去,只看著她的眼。想一下子看到她的心底里去。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幽深而黑亮,就似從來不曾有半分的秘密,又似藏有太多的秘密。
他到底看不透她,明明近在咫尺,兩顆心卻似遠在天涯。
素妍淺淺一笑,百媚橫生似春日陽光,落在他的眼底只覺一陣溫暖。“我只是突然明白你的用意,不知道是該繼續生氣,還是裝作什么也沒發生。感覺你今日就是故意在惹我生氣。”
他心里倏爾明朗起來。豐姿俊朗如清風明月。“我陪你一起去。”扭過頭來,對幾個丫頭道:“華詩去樓里服侍,麗詞招呼白菲。”
原來,她們叫華詩、麗詞,兩個女子微愣之后,甜笑著應聲。
她是怎么想,便與他如何說。這才剛剛開始,亦不想與他生出芥蒂。“原來的名字挺好聽,可別再改什么烏七八糟的名兒。”
他笑容如初,“你的名字只你一人,無人可用。”
她目光溫和含著一份情深,眉眼有意。
他癡情回望,忘了地點與時間,只愿與她相守便好。
藏書樓時,幾個人透過窗戶,望見樓下的一對男女,如此的脈脈情深,落在人眼里,異常眼熱。
素妍依昔覺得有幾道如劍的光芒射在自己的身上,如芒刺在背,四下尋覓,卻見樓里站著幾個人,臉色一熱,漲得酡紅,含羞低頭:“別這樣,周圍還有人呢。”
驀地轉身,進了藏書樓,提著裙子,自樓梯而上。
樓上與樓下一樣,是一排排的書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書院的藏書樓。
她款款福身:“先生近來可好?”仿佛之前的一切不快都未曾發生過。
朱武笑了兩聲“甚好”,目光在宇文琰與素妍流轉著,之前他一直覺得她們不合適,看來他們彼此早有情意。
吳王與宇文琰,吳王多了三分瘋狂,卻輸宇文琰一筆情深。而這一輸,便是輸掉美人心。
江書鵬面露詫色,“今早出門,可沒聽說妹妹會來?”
素妍掃過眾人,“人可真齊,先生的幾個學生都到了。”
朱武得意地朗聲大笑。身為名士,沒有什么比看到自己收受了幾位得意學生更重要的,他朱武一生也算是后繼有人,不,是他的書法、丹青有人承繼。
羅思源抱拳道:“見過安西郡主。”
幾個人里,就羅思源的身份最低,是七品小官,就連素妍也享正二品的郡主品階。
素妍道:“同為先生學生,羅公子客氣。”可不敢受他的禮,伸手虛扶,早已被宇文琰扶起羅思源,不滿地道:“又不是在外面,這么客套作甚。”
大家繼續談論詩詞,評點書畫,場面好不熱鬧,每每臨到朱武說話時,個個都聽得極是認真。素妍更多的是聆聽,當朱武問到她的意見時,她才不緊不慢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即便如此,她的每一句話,朱武都會蹙眉聆聽,而江書鵬與羅思源更是大為贊賞,認為觀點奇特。
這是大家在朱宅里玩得最開心的半日,不知不覺間,就近了午食時分。
美詩上來問朱武“先生在何處用食?”
朱武回道:“去我的悠然居。”
幾人出了藏書樓,朱武小心地在書上掛上大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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