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多”的掌柜很快就帶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回來,許是聽掌柜說了,納蘭雪這一行人都是出手闊綽的有身份的人,這中年男子,對他們的態度,也很是謙恭客氣,全然不似尋常的風國人般的,滿嘴臟話,舉止粗魯。
待這人被掌柜帶到了納蘭雪和江越的面前,納蘭雪才算是大約的看清了這人,很壯,很瘦,眸子里精光閃爍,讓人一眼看去,全身散發出來的自信,完全不是裝出來的,就好像,這整個風國,他都了若指掌一般!
“先生怎么稱呼?”
納蘭雪讀過不少書,自然知道,在風國,對有學問的人,該怎么稱呼,說來,這風國也是奇怪的很,明明都是崇尚有學識的人的,卻鮮有人會把自家孩子送去讀書,更鮮有人識字。
“姑娘太客氣了,在下只是個向導,哪里就值得被稱作先生。”
聽納蘭雪喚自己先生,向導的心情頓時大好,客氣的回之一笑,自報家門起來,“在下姓長,單名一個樂字,姑娘可以喊在下的名字。”
“先生姓長?”
長是風國的國姓,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這個向導自稱姓長……這事兒,讓納蘭雪聽起來,本能的,就舉得有些不可思議。
“說來慚愧,家兄,即是當今風國帝王。”
長樂頗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半點兒都不避諱自己的身份,“姑娘許是不知,在風國,即便是皇族出身的,在成年禮之前,完不成十七項考核,也是一樣,只能入民籍的,在下才能不濟。在成年禮之前只完成了十四項,所以,只能歸入民籍,自謀生路。不得享皇家供養。”
“以前,只是偶有聽聞,以為是旁人瞎說的,這會兒親自聽了先生所言,才是知道,確有其事。”
風國的考核入籍制度,納蘭雪是聽過的,只是不知,這被考核的人,也包括皇族。“風國的成年禮,也是跟別國一樣的,十四歲?”
“不,不,不。可不跟別國的一樣,風國的成年禮,是二十四歲,從孩子七歲開始,就接受考核,全部通過的,皇族的人可以入皇籍。從而享有繼承皇位的資格,即便繼承不了皇位,也是皇族身份,后輩子孫,有資格競逐下一任的帝王,不是皇族的。可以入官籍,可以入仕。”
見納蘭雪感興趣,長樂便打開了話匣子,跟她說起了風國的習俗來,“當今陛下。有十個兄弟,其中,只有三個,完成了十七項考核,這在風國的歷代傳承里,已經算是多的了,畢竟,皇族的考核,要比尋常百姓的,難了十倍不止……哦,對了,說起來,大皇子殿下,今年就二十四歲了,聽說,就還只差一項考核,就能有資格永入皇籍了,真是可喜可賀的很!”
聽長樂說起長仙楓,納蘭雪本能的便想起來了那個云淡風輕的優雅少年,若不是風皇長震天帶了他去莫國,她可真是難以把他跟風國人畫上等號,幾年前的招親棋局上,他輸得從容,在起身離開時,對她行了弟子禮。
說起來,她這“老師”也真是夠不稱職的,白白賺了人家一個輩分,卻鮮有教給人家什么東西……這一次來風國,又是需要隱姓埋名的,嘖,看來,她可真是要愧對長仙楓的謙恭尊重了!
“不知風國的皇族考核,都包涵了什么?”
聽長樂由衷的替長仙楓感到驕傲,納蘭雪先是一愣,繼而,便佯裝奇怪的跟他問了出來。
要知道,這若是在別國,一個失去皇族身份,落入民間,需要自謀生路的皇子,怨懟憎恨嫉妒那些得了身份的人還差不多,怎么可能,還為那些人所得的成績,表現出這般由衷的贊嘆和驕傲!
“那可多了!”
面對納蘭雪的疑惑,長樂只是爽朗的一笑,半點都不奇怪,她會奇怪自己的反應,“要成為風國皇族的人,必須是天之驕子,過不了考核的人,有什么資格入選?不光是我,隨便哪一個出身皇族,最終,沒能通過考核,而落為民籍的人,都是跟我一樣想法,沒什么可值得奇怪的!”
“二十四歲才完成考核,那,要什么年紀成親?”
長樂的話,讓納蘭雪大約懂了一些他驕傲的因由,雖然,還是有些想不太明白,但,出于對他的尊重,還是點了下頭,表示自己能明白他的意思。
“這倒是跟別國沒什么分別!小些的,十二三歲,就會成親,大些的,十七八歲,也差不多該迎娶正妻了!”
聽納蘭雪跟自己問起這個,長樂不禁一笑,不等她問,就自顧自的跟她說了,她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在風國,貪圖一個人的身份,而與之成親的很少,而迎娶了女子的男子,也不可拋棄妻子!先入者為妻,考核之后,方有資格納妾,在風國,除了皇帝,可以有諸多后宮,其他人,可以迎娶幾人,都是有律法規定的!皇族之人,可娶一妻三妾,妻壽終正寢后三年,可娶續弦,臣籍之人,可娶一妻一妾,妻壽終正寢后三年,可再娶一妾,不得續弦正妻,民籍之人,可娶一妻,妻壽終正寢后三年,可納一妾……妾若亡故,則不準再娶!”
“這律法定的,倒是有趣兒的很,對女子,也保護的極好。”
耐心的聽完長樂講述,納蘭雪不禁一笑,這風國,倒是頗尊重女子的,怪不得,當時長仙楓跟她說,想要迎娶她時,仔細思量了那么久,原來,是因為這樣!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
說著話兒的檔兒,掌柜的已經給長樂上了酒碗,見納蘭雪從桌上的壇子里給他倒酒,便沒再多問他,要給他上什么酒,“風國百姓多為游牧之人,女子比不得男子強壯,因病因傷亡故的,比男子多了三成不止,若不限制婚配,便該有許多男子娶不到媳婦兒了!一年半載,許沒什么,十年八年,也不甚要緊,但若是長此以往,風國便該人口驟減,漸趨凋零了!初代皇帝當時聽從國師的諫言,定下這條律法,著實是有先見之明的很!”
納蘭雪知道,長樂說的國師,指的便是納蘭家的兩位先祖,只是記不清楚,是司馬旦還是司馬秋了。
“我們此行是要來風國定些牛馬的,許要多勞煩先生些時日,不知先生……可方便帶了我們一行人,多在風國的各個牧場里轉轉?”
見長樂對風國的考核之事絕口不提,納蘭雪便知道,有些事兒,是他不方便回答的了,識趣的換了話題,跟他說起了此行的正事來,“最好能數量多一些,質量好一些的,明年春天取貨即可。”
“這要求倒是不難,只是不知,姑娘這一行人,是打算要訂多少牛馬?”
在來時的路上,長樂便聽了掌柜的跟他說,納蘭雪這一行人,可能是厲害的商賈,出手給他,就是五十兩銀子的“問路錢”,連飯食酒菜,都是二三十人,給出了五十兩銀子的高價兒,反復叮囑他,跟人應對,務必要謹慎仔細,萬不可壞了風國威儀。
“多多益善。”
不及納蘭雪答話,白寂風便先她一步出聲兒,回答了長樂的問題,“銀子不是問題,只要貨好,三千兩千不嫌少,十萬八萬不嫌多!”
便是風國最大的牧場,也不過是一年能產兩萬牛馬小崽兒,撇去先天不足的不要,能當成貨物出手的,至多,也就是一萬八九,哪里可能有白寂風說的十萬八萬?
聽了他的話,長樂微微一愣,這才是把目光轉向了他的臉上,細細的打量起了一直不曾留意過的他來。
白寂風也是個相貌姣好,人才出眾的,若是沒有納蘭雪這美人在,定然,該是所有人第一眼關注的目標,所以,這長樂第一眼瞧見了他,便是本能的一愣,把他當成了女扮男裝的姑娘……在長樂這風國人的意識里,男子,都該是強壯威武的,斷不可能,長得像白寂風這般“秀氣”!
“這位姑娘是……”
在風國,男子跟女子的地位并不相差許多,許多女子,為了方便,也是會作男子裝扮的,所以,長樂問這句話的時候,是真的把他當成是姑娘了。
“我不是姑娘!”
聽長樂把自己當成了女子,白寂風先是一愣,繼而,便不高興了起來。
他哪里就像女子了!
這人,這人怎么這樣兒!
“這是我弟弟,從小兒身子不好,被家人嬌生慣養的厲害,先生不要見怪。”
見白寂風不高興了,納蘭雪忙出言打起了圓場,這可是在風國的地界里,至不濟,這人也是風國的皇家出身……就算已經沒了皇族的身份,諸多關系,怕是還在的,得罪招惹了他,于他們的此行而言,可是半點兒好處都沒有的!
聽納蘭雪這么說,白寂風才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過激,忙抿了抿唇角,低垂下了腦袋,放心的把自己一時激動惹出來的爛攤子,交給了納蘭雪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