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處置好所有事宜,屋外,已是華燈初上。
莫意老頭兒累得一屁股坐在了榻邊兒的椅子里,臉上盡是困倦。
他終究不是莫濟和景麒般的少年,上一次,像這樣連軸兒轉,已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那一次,是為了醫治遭受打擊,而發了瘋癥的燕娘。
“你們兩個小子,把東西歸整歸整,咱們歇息一會兒,就該回鋪子里去了,鋪子里總沒人坐診,耽誤了東家的生意,開該讓東家責備了。”
莫意老頭兒一邊兒說著,一邊兒從莫濟的手里接了他的酒葫蘆,擰開蓋子,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大口下去,露出了滿足的笑容來,“乾坤萬物千般好,不及漠北酒一壺!古人誠不欺我!”
“這可是今年的最后一葫蘆漠北稻香酒了,爺爺。”
瞧著莫意這饞酒的老頭兒,一拿了好酒在手,就開始喝個沒完沒了了,莫濟不禁擰了擰眉,提醒了他一句,不要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莫國皇宮里面喝醉了,說出錯話來,惹麻煩上身,“你老人家可悠著點兒喝!不然,等一滴都沒了,你又該嘮叨我,沒勸著你點兒了!”
“明年,讓你娘多釀點兒。”
莫濟的娘早就沒了,不過,現如今,莫將,也就是他爹,卻是正在跟燕娘兩人談婚論嫁,將來,待這事兒成了,他于理也該喚燕娘一聲娘了的,雖然,莫濟并不介意他喪妻多年的爹爹再討一個續弦兒回來。對燕娘,也是頗多親近,但……這要讓他一下子就改了口過來,卻是難得很了!
“我爹可比你愛喝酒,能給你留多少,還是兩說。”
莫濟撇了撇嘴,對莫意老頭兒的這“沒意思”的舉動,反駁了一聲兒,算是抗議。便低下了頭去,跟景麒一起,加快了收拾東西的速度,“咱們眼見著就要走了,爺爺不跟貴人囑咐幾句,吃喝的忌諱和換藥的須知么?”
只莫濟這是不想跟自己說話了。莫意老頭兒灰溜溜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扭頭,看向了倚靠在榻上的司馬玉,跟他說道,“貴人記得告知一聲兒下人,傷愈之前。都不能吃辛辣之物,藥一日一換。午膳過后一刻鐘為佳,若遇傷口瘙癢,切忌抓撓,可使人去往百草莊,尋小老兒配制止癢藥粉,每過七天,著人去百草莊接小老兒來察看一次。直至結痂。”
“多謝老先生,玉記下了。”
司馬玉仔細的把莫意老頭兒的吩咐。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覺得沒什么少記疏漏了,才沖著莫意老頭兒點了點頭,答應了一聲兒,“煩請老先生去門外告知父皇,玉已經無事了,別讓他在外久等焦急。”
司馬青在屋外等了小半天,從一開始的走來走去,到后來的坐下站起,再到后來的,坐在涼亭里面,不時抬頭,往屋子的方向張望。
他總也是個年過花甲的人,又受過之前時候的一連串打擊,說是精力未怠,也是不為過的。
屋子里一直靜悄悄的,除了不時傳來的一下兒金屬碰撞的脆響,幾乎不像是有人存在,司馬青幾次忍不住想要進去一看究竟,卻是走到了門口,就停下了腳步,他怕見到司馬玉痛苦的樣子,怕自己親見了司馬玉痛苦的樣子,而忍不住,把里面的那爺孫三人,給“咔嚓”了,毀了司馬玉唯一痊愈的機會。
昭陽城已經封城,暗衛們滿城里的尋找皇后靈玉,只是,跟最開始時候的目的不同,這一刻,他們是為了找到她,把她好好兒的“請”回來皇宮,讓她得到救治。
可是,任他們搜遍了大街小巷,所有能藏人的地方,也沒能尋到她的所在,不僅搜不到所在,連消息,都沒能探聽到半點兒!皇后靈玉,就像是一團被風吹散了的煙霧一般,一下子,就消失了不見,音信全無!
“陛下,整個城里,都已經搜過了三遍了,還是沒有半點兒娘娘的消息。”
隸屬于司馬青的暗衛頭領,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的近前,跟他稟報了這幾日搜尋的結果,“陛下看……是不是打開城門,把搜尋的范圍,擴大到周邊兒的城池去?”
“她肯定還在昭陽城里!仔細找!”
本就擔心著屋子里的司馬玉,這會兒,又聽著了自己不想聽的壞消息,司馬青頓時就把心中的不悅,悉數發泄到了這個無辜的暗衛頭領身上,“要你們這些廢物,干什么吃的!連個人都找不到!我就不信,她還能長了翅膀飛出城去了!”
挨了司馬青一頓臭罵,本就因為連續幾日的奔走搜尋而倦累不堪的暗衛頭領,頓時就覺得心里不舒服了起來,做錯決定的人,是他司馬青,如今,得了報應,卻反倒折騰為難起他們這些手下來了!這么大的一座城,幾萬人口,要找個有心躲藏的女人,談何容易!
但,心里不樂意歸不樂意,明面兒上,還是不敢跟司馬青為忤,佯裝知錯的告罪了一番,就又轉身離開,“找尋”去了。
司馬青不知道,他這一時的隨意撒氣,會使得他的手下暗衛們,在外人的挑唆下,生了嫌隙,以致將來,更加不堪的后果。
當然,這是后話。
“陛下,貴人的傷已經處置好了,可以入內探看了。”
莫意老頭兒出門兒來的時候,正正好兒瞧見了司馬青沖著暗衛發完了脾氣,一臉不悅的抬起了頭來,忙換上一副惶恐的神色,小跑著到了他的近前,恭敬的跟他稟報道,“之后起居,應當注意的一應事宜,也已交代給了貴人記下,陛下……”
聽莫意老頭兒說,司馬玉的傷已經“處置好了”,司馬青的臉色才是稍稍好看了一些,好歹,還有一個好消息,不致讓他更加惱火,隨口應了莫意老頭兒一句,就站起了身來,快步往德賢殿的寢殿里走去。
未進門里,司馬青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道,想到司馬玉就在里面,等著自己進去探望,便擰了擰眉,強忍著不喜,抬腳走了進去。
“父皇。”
司馬玉倚靠在榻上,背后墊著一個軟枕,臉色雖是蒼白,卻已比前幾日的時候好了許多,見司馬青進門,忙躬身朝他行了一禮。
“好好歇著!不必多禮!”
見司馬玉的氣色,并未因為莫意老頭兒的“醫治”而又變壞了,司馬青不禁滿意的又瞧了莫意老頭兒一眼,然后,才加快了腳步,走去了司馬玉的榻邊兒,全然不怕弄臟自己衣裳的,側身坐了下來,跟司馬玉問道,“感覺如何?有沒有疼得厲害?”
“老先生給玉服了止疼的藥,自始至終,兒臣都沒有感覺到半點兒的不適,父皇。”
司馬玉從來都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聽司馬青跟自己問詢,便毫不掩飾的對莫意老頭兒夸贊了起來,“只是累了老先生,這么大年紀的人了,三個多時辰,一直都躬身站著為兒臣醫治……”
“待你的傷全好了,父皇定好好兒的賞他!”
司馬青知道,這是司馬玉再為莫意老頭兒討賞,便笑著答應了一聲兒,送了個司馬玉一個順水人情,把自己之前就答應了莫意老頭兒的事兒,又拿出來說了一回,“只要你當真能如他所說的,重新站起來,朕便答應他,讓他的兩個孫兒,進入御醫院,享皇家供奉!”
“父皇英明。”
目的達到,司馬玉也不再貪心,扭頭,沖著莫意老頭兒笑了笑,就又看向了司馬青,跟他繼續說起了話來,“老先生也出來好幾天了,藥鋪里沒人坐診,也是不妥,父皇能不不能給他個恩典,讓他跟兩個孫兒先回去藥鋪里,待需要時,再傳他們入宮?”
“這有什么難的!來人!送莫老先生出宮!”
皇宮內院,本就不甚歡迎陌生男子久居,若不是為了給司馬玉醫治傷患,司馬青才不會答應,讓莫意老頭兒等人在皇宮里住下,這會兒,聽了司馬玉說,讓他們先回去藥鋪里面候著,不用待在宮里,哪還有不應的道理?忙答應了一聲兒,就喚了門口的侍衛來,送莫意老頭兒和莫濟、景麒出宮,“給莫老先生領上一千兩銀子的診費,務必把三人,送到百草莊的門口!”
此時的司馬殤,已經開始自天水城后撤,一路走,一路將五座城池的守將和兵士,匯聚帶回,至天星城外時候,便足有三萬余人了。
因為樂妃澄樂自以為是的覺得,就算放著司馬玉不管,他也活不了幾天了,便壓根兒就沒把他得了司馬青赦免的這事兒,當成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兒,寫信來告訴給司馬殤知道。
以至于,司馬殤帶了三萬余名兵將,進了天星城里,在城門處見了司馬青使人新近張貼出來的,赦免司馬玉的罪過的榜文,才是明白,自己這謀劃了許久,眼見著就要得逞了的詭計,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該死的老狐貍!出爾反爾的家伙!本殿下就不該相信你的花言巧語!”
司馬殤懊惱的踹翻了自己面前的凳子,一拳打在了桌子上,只聽“咔嚓”一聲兒,桌子的兩條腿斷裂了開來,向一旁,歪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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