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尚扶蘇商議好了兩國停戰事宜,司馬殤便帶了季三,回了天水城里,給遠在昭陽城的司馬青,寫了一封信告知,事情已如他之前承諾般的辦好,讓司馬青準備一口雙層的空楠木棺材,以木楔子釘死,使人連同尉遲府的眾人一并,押送至天水城,日夜兼程,越快越好。
答應了尚扶蘇,要送上納蘭雪完好的尸身,司馬殤自然不能“背約”。
莫國這邊兒,沒有完好的納蘭雪尸身?
沒關系!
做一個便是!
之前時候,由司馬殤帶來了天水城的“納蘭雪”,本來打算用來蒙騙尚扶蘇,順便,當成細作來使的小丫鬟,這時,便派上了用場!
既然,尚扶蘇不好騙,打定了主意要死的,那,給他一個死的便是!
在“納蘭雪”難以置信的目光和驚恐的尖叫聲里,幾個兇悍的婆子,把她拖進了一間隱秘的小屋,一陣拳打腳踢,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無數“磕碰”傷痕之后,結果掉了她的性命。
“全都是不規則的‘磕碰’傷痕了,殿下瞧瞧,這樣可行?”
婆子們完成了司馬殤的交代,便去請了他來查驗,給自己邀功,“老奴們保證,這些傷,便是讓最最厲害的御醫來驗,也絕驗不出第二種因由來!”
“用樹枝荊棘,再劃幾道傷痕上去,然后,拿縫衣針縫合一番,就收拾打點一番,使防腐的香料開始浸泡罷。”
看了一眼已經死透了的“納蘭雪”,司馬殤輕輕的點了點頭,人活著的時候,目光里會露出假來,但……死了,卻就是全都一樣了!
如今這樣躺在舊門板上的“納蘭雪”,便是讓他這同住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了一年有余的人來看,也是瞧不出半點兒不妥的,若非,他是當真知道。她不是真的,此時,伏在她的尸身上面,再哭一場,也是極有可能的,“骨頭也打斷幾根,做成摔折的模樣,做的真一些,三五日之后,送去商國的時候。務必不能讓商國的御醫看出假來!”
幾個婆子領命答應,然后,滿心歡喜的接了司馬殤大方的遞上的一袋碎銀子的賞錢,當著他的面兒均分了,拜謝一番。便又開始“收拾”起了“納蘭雪”的尸身。
她們都是在澄家做了幾十年下人的婆子,最是擅長做這些,后院里的女人們爭斗,會使的卑鄙手段,治病救人,她們做不了,但。謀財害命,卻是個個兒輕車熟路!司馬殤在跟尚扶蘇商議完了兩國停戰的一應條件事宜之后,就使季三快馬加鞭的去了最近的澄家別院,拿了信物,跟那處別院的管家,借了這么幾個婆子回來。“伺候”人!
遠在昭陽城的司馬青,在得了司馬殤的親筆信函之后,先是微微滯愣了一下,頗有些沒想明白,他這般做的因由。但又一想,不管如何,他好歹是沒費一兵一卒,就解了缺兵少將的莫國,被商國百萬大軍圍城的尷尬,議定了停戰交好的協議文書,便也就釋然了。
大筆一揮,使人“秘密”準備了一口楠木大棺材,用一輛八匹馬拉的車裝了,“責令”尉遲府滿門,護送至天水城,不論男女老少,悉數同行。
為此,五公主司馬靜還哭著跑去了皇宮里面,跟司馬青懇求,要與尉遲恭和離,留在昭陽城里。
正對皇后靈玉恨得咬牙切齒的司馬青,對司馬靜他們這些“野種”恨都來不及,又怎么可能同意,讓她留在昭陽城里,戳自己的眼珠子?一個耳光扇了上去,就讓侍衛拖出了皇宮去,丟給了尉遲家!
當然,告訴尉遲家的人,她之前跑去皇宮里的懇求內容,是一定不能少的,這一點,毫無疑問的,就將司馬靜徹底的丟盡了尷尬和為難里,此后的半生,都只過著,在尉遲府里遭人嫌棄,走到哪里,都被人指點刁難的日子,想求一個安寧的死,都是不能。
聽了司馬青下的旨意,年逾古稀的尉遲獻長長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接旨回了府中。
他一生為莫國皇族效忠,雖沒有像納蘭雪般的,建什么不世奇功,卻也是為了莫國,帶兵打了幾百場勝仗的,到了晚年,更是為了保住尉遲府的名聲兒,不惜連自己的兒子和兒媳都舍棄……卻不想,到頭來,卻是只得這般一個,押運棺槨,被放逐別國,至死不能落葉歸根的結局!
何其可笑?
何其可笑!
“父親,事已至此……咱們去了商國,或許,也……”
送走了“押”司馬靜回來的幾名暗衛,尉遲恭的庶子尉遲陌快步走進了尉遲獻的書房,開口跟他勸慰了起來,生怕他一個想不開,背過了氣兒去,待將來,他們一行人去到了商國,見了尉遲恭,沒法兒交代。
尉遲恭戍邊十幾年,家里的一應事物,皆是由這個尉遲陌來打點,他是尉遲獻的妾室鄭氏所生,因像極了外祖家里,極擅經營,而一直把家里的生意和田產打點的有條不紊,尉遲獻許諾過了他,待自己百年之后,尉遲家的產業,有他這庶子一份兒,對此,尉遲恭也是答應了的。
“你不懂。”
尉遲獻現在滿心想的,都是去了商國之后,如何面對尉遲恭,如何才能讓他原諒了自己,舍棄他和司馬穎兩人的決定,哪里有心思跟尉遲陌說話?
朝著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去收拾物品行囊,讓自己安靜一會兒,就又低下了頭,擰眉沉思了起來。
都道是,人在做,天在看,為惡必有天來判,他這前腳才做了虧心事,后腳,報應就來了!
“是,父親。”
尉遲陌答應了一聲兒,就退出了門去,準備著點出行事宜。
在昭陽城里,尉遲家有幾間經營不錯的鋪子,在城外,還有兩處田莊,這一回去了商國,再想要回來打理,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賣掉,因僅有只幾個時辰的工夫兒,來尋找賣家出手,要賣出合適的價錢來,可以說,是幾乎不怎么可能的。
尉遲陌想著,找一找尋常里,跟尉遲家的這幾間鋪子有生意往來的,談一談價錢,只要不差的太多,就稍稍虧一點兒,出手去了,反正,帶了銀票去往商國,有尉遲恭這么個得商皇信任的弟兄打點,要再把生意做起來,想必,也是不會太難的。
只是,對司馬靜這個,見尉遲家倒霉了,就想要跟尉遲恭和離的人,尉遲陌覺得,怎么看,都討厭的很,待到了商國那邊兒去,一定要跟尉遲恭說一說這事兒,讓他對這個司馬靜,多多提防才是!
這女人,雖說是皇后靈玉親生的,身份比司馬穎高貴了不少,可……哪里及得上司馬穎半根小指!
除了吃喝玩樂,打扮矯情,真真是一無所長了!
都道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尉遲府好的時候,許多人都想要攀附討好,如今,倒了霉了,要被當成是納蘭雪這個死人的家臣陪嫁去商國了,便成了人人躲避,拿在手里都嫌燙的熱山藥!
以前跟尉遲家鋪子有過生意往來的,這回,聽了他家要賣鋪子和莊子了,便開始尋著各種各樣的借口,對上門來的尉遲陌避而不見,有些實在沒能躲得過的,就拿自家鋪子剛剛進了貨,拿不出錢當借口,給尉遲陌推拒了出去。
“真是龍遇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被最后一家有過生意往來的鋪子拒之門外,尉遲陌憤憤的跺了跺腳,打算扭頭回家去,告訴尉遲獻,鋪子和莊子都沒能賣出去的這事兒,卻在準備上馬車時,碰上了外出給人送貨歸來的仲繼。
“尉遲少爺好久不見了啊,這是打算要去哪兒?”
尉遲家有好幾間布莊,所以,仲繼一直都想做他家的生意,但尉遲陌嫌棄他是個不入流的倌人出身,見了他,理睬應答一句都嫌麻煩,倒是仲繼,不管他態度多么不好,都只是壓根兒都沒瞧見他看不上自己一般。
“賣幾間鋪子和莊子,準備出京。”
旁人都對他避之惟恐不及,仲繼卻是依舊對他笑臉相迎,這讓尉遲陌這接連遭挫的人,也忍不住對他生不出了厭煩來,難得的給他回了個笑,應了一聲兒。
“價錢賣得可還好?”
見尉遲陌不再冷眼瞧自己了,仲繼便笑得更燦爛了起來,緩步走近了他的面前,伸手幫他扶了一下兒馬匹的韁繩。
“沒能遇上合適的買家,打算再去別處瞧瞧。”
尉遲陌自然不能說,自己是被所有的合作商鋪都拒之門外了,承了仲繼的好意,跳上了馬車前邊兒的車椽,也對他示了一句好,“仲掌柜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如何?”
“剛給百草莊送了幾塊兒料子去,打算回鋪子里呢,這幾日鋪子修整,人都進不去,不敢怠慢了貴客們,只得由仲繼帶了花樣兒去各府上給貴客們挑選,然后,再將挑好了的料子送一趟。”
仲繼沒有拒絕尉遲陌的好意,客氣的笑了笑,繞到了馬車的另一邊兒,慢慢的爬上車椽,跟他應答道,“尉遲少爺想要出手的鋪子和莊子,都打算賣個什么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