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事情,納蘭雪許是會拒絕推辭一番的,但,這件事兒,卻是決計不可能!
不及江越再開口,跟自己賣好兒,便是沒有半點兒節操的,一口答應了下來!
“那就多謝啦!燕娘,你去收拾一間屋子出來,給這個叫……啊,思樂的廚子備著!還有,還有,做點心用的一應工具,也使人去一趟極樂城,買一套新的回來!”
生怕江越反悔,納蘭雪忙不迭的,就給站在她旁邊伺候茶水的燕娘,布置了新的任務,半點兒出爾反爾的機會,都不打算給江越,“銀俸知秋已經付過了,我跟他是朋友,提錢什么的,未免太傷感情,這樣兒,你給莫閑寫封信去,讓她把我之前時候,使人做了的那副馬具送過來,送給知秋,帶回去賞玩兒!”
之前時候,納蘭雪便已經自景麒那里聽說,江越所居的那處深山里的情景,剛剛,又聽了他說,是不能忘仇的,便是明白,他的真正的處事態度,不可能會是像之前時候,她在城門外所見的那樣,奢侈荒糜。
如今,她送這副馬具給他,并不是為了回禮給他,謝他送了自己一個好廚子……而是為了,尋這么一個借口,感激他,對風斷的,救命之恩!給他未來的,極有可能是要對莫國興兵的謀劃,添一把干柴!
司馬青那老混蛋,一而再,再而三的負她,傷她,她自然,也懶得再去多管他的閑事。誰要打仗,誰打去。反正,是休想再讓她帶兵。去幫莫國抵御外敵犯境了!
“這般貴重的東西,雪兒就這樣的隨手送給知秋,當真,合適么?”
江越做夢都沒想到,納蘭雪會這般輕易的,就許諾了自己,不干涉自己起兵,微微一愣,頗有些不信的。直視上了她的眸子,“不需要再好好……”
“一副尋常馬具而已,又不是金子做的,哪就值得上叫做貴重東西?”
不及江越把話說完,納蘭雪便是勾唇一笑,打斷了他的話,再次給了他承諾,“咱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之前時候。你不惜收益的幫我解難,我都沒跟你說過一個‘謝’字的罷?如今,我才只不過就送你套馬具,你就這般的誠惶誠恐的。莫不成,是只我自己一廂情愿的拿你做朋友,你。半點兒都沒拿我當自己人的?”
“瞎說!”
見納蘭雪都說得這般明了了,江越哪還有拒絕的道理?
心中竊喜了一番“自己人”這三個字兒。便毫不猶豫的張嘴,應下了她的“好意”。“我一介商人,若不把你當自己人,干嘛利錢都不要了的幫你?!你這女人,果真是同江越說得一般,不講道理的很!我不好意思要你東西,怕惹得你跟家里人置氣,你倒是好,不感激也就罷了,還擠兌起我來了!”
江越在及笄城里住了三天,等到了名喚思樂的廚子來了,才決定跟納蘭雪告辭回返。
三天里,他們又對了幾局棋,有勝有負有平,卻是局局精妙,看的在一旁伺候的燕娘,常常連茶水都忘了添。
依著江越之前說的,下棋,得有彩頭。
總共總算下來,到江越準備離開之時,納蘭雪贏了他一根發上玉簪,一把扇子和一支上好的湖筆,江越贏了納蘭雪一條帕子,一面鏡子,一把紙傘,再加上之前平局時候所得的一支金簪。
“今日一別,下回再見,也不知,又該是什么時候了。”
江越淺笑著沖納蘭雪點了點頭,示意她不用再送了,“你自保重,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使人去山里尋我。”
“好。”
納蘭雪并不跟江越客氣,只低聲答應了他一句,便往后退了兩步,給他騰出地兒來上轎輦,“你一路小心,閑暇時,可寫信給我,我若無事,便給你回。”
“你回罷。”
江越輕輕的抿了抿唇角,攥緊了自己右手里,剛才時候,納蘭雪暗塞給他的一只小小號角,轉身,走上了他來時乘的,三十二人抬的奢華轎輦,“當心些你身邊兒的人,有的人,瞧起來是羔羊,卻往往,會是披了皮子的歹毒惡狼,專挑你不留意時候,給你一個萬劫不復。”
“我會當心的。”
納蘭雪知道,江越說的所謂惡狼,指的是司馬殤,但,她卻是不愿信,這個溫文儒雅,在她痛苦悲傷的時候,給她溫暖的人,會是那么可怕的一個人。
不是不能查,而是,不愿查,怕查出來結果,反讓自己難過絕望。
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就算,他當真是只惡狼,她真心待他,難不成,還換不來他的真心么?!
夕陽中,江越所乘的轎輦,漸行漸遠。
納蘭雪站在及笄城的南門之外,安靜的,像是停滯了周遭的光陰。
在一個誰都沒有注意的地方,司馬殤立于樹杈,一雙尋常里簡單淡泊的眸子里,閃爍著怨毒的目光。
在歸程路上,江越遇了三次身份不明的人伏擊,對方乘騎的,都是清一色的“草上飛”,所配兵器,亦是由精鐵打造的上佳之品。
因早有防備,提前支應了隨零月去往風國收購馬駒的靜童來接,一行人面對這些個幾乎是武裝到了牙齒的“土匪”,別說是險,便是驚,也沒感覺到半點兒。
而且,還“意外”的活捉了兩人,算是得了些許的戰利品。
“這兩人,是帶回去審問,還是……”
面對這兩個束手就擒的“土匪”,靜童微微擰眉,看著江越,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跟他問詢,接下來。要如何處置這兩人。
說實話,這兩人的棄械投降。頗有些讓人覺得費解和僵硬。
就好像,兩個勢均力敵的人。打得正難解難分,突然有一人,莫名其妙的就丟了兵器,不打了,讓人怎么想,都覺得怪異的很!
“帶回去審問。”
江越淺淺一笑,卻并不說破,因帶著面具,他的表情。無法被旁人看到,倒是更好的把他已經看出了這兩人的把戲這一點兒,給瞞了下來,“我倒要問問清楚,是什么人,想要算計我!”
靜童跟隨江越多年,對他的信任了解,遠比任何人都多得多,聽他這樣說話。也不多問,只點頭答應了一聲兒,就下了命令,讓手下人將這兩人綁了。帶回去審問。
因之前打斗,兩個投降的人都受了些許的外傷,此時。被人奪了武器,捆綁起來。使繩子拖著,也不會造成什么危險……一眾人便都“大意”了起來。只由著他們在后面跟著走,時不時的回頭看上一眼,見他們沒有要逃脫的意思,也就不多再做關注了。
從商國邊境,到天星城,一行人走走停停,愣是不緊不慢的,把三天的路程,給走成了七天,對那兩個“投降”來的“土匪”,也是不打不罵,到了該吃飯的時候,分給他們干糧,到了要喝水的時候,給他們水囊。
只是,很奇怪的,兩人該是至多一天就能痊愈的刀傷,愣是整整過了七天,都沒有長起來,直到了天星城外,將要如山了,還不時的,會滴下些許的紅色來!
“這一路,真是難為你們了。”
到了山口,三十二抬的轎輦不能再前行的時候,江越便是壞笑著從上邊兒跳了下來,緩步,走近了跟在隊尾的兩名“土匪”,伸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傷口好了撕,撕了好,少說,也得有個十幾回了罷?不疼么?”
江越的話,霎時間,就讓兩人變了臉色,互相交換了下眼神兒,就由其中一個,以自己的肩膀,朝著江越撞來,準備制造混亂,給另一個制造機會逃跑!
若是沒有準備,說不好,還能讓兩人得逞,但……江越這早就瞧出了他們伎倆的“惡人”,已經遛狗似的溜了他們一路,哪還會給他們機會,逃出生天?一拳,打倒撞上來的一個,一腳,踹翻準備逃跑的另一個,然后,抬腳,將靠近他的那個,踩著頸子,摁在了地上!
“都走到這里了,眼瞧著,就該到我的老巢了,就這樣放棄,不會覺得可惜么?”
江越哧哧的笑著,俯身,半點兒都不拖泥帶水的,卸下了他腳下那人的下巴,不給他機會咬舌自盡,距離他五步之遙的靜童,也是跟他相同動作,將另一人制服。
“主子,狗已經聞著味兒跟上來了。”
時儀從旁邊的一處小樹林里鉆了出來,睨了一眼兩人,走進江越,跟他說道,“真不知他們的主子是真傻還是假傻,怎就遣了這么兩個沒腦子的人來當引路的細作!這不是明擺著,請人來坑自己的么?!”
“他們的主子聰明的很,只是可惜,偏就養了這么一群,不會使腦子的手下!”
江越顯然已經猜到,這些“土匪”們的主人是誰,深吸口氣,沖著靜童使了個眼神兒,示意他,將這兩人裝進一旁的麻袋里面,帶回山中去,慢慢“審問”,“靜嵐,你也好久沒活動過筋骨了罷?跟上來那群狗,你一個人,收不收拾的干凈?”
“主子只管忙去,那幾十條小野狗兒,算什么事兒!一保準兒的,全給主子帶回去,燉狗肉吃!”
靜嵐本就是個喜歡打架的野蠻女子,之前時候,面對那些個前來伏擊的“土匪”,還沒來得及打得過癮,就被靜童和時儀都搶了去,這會兒,聽到江越說,將這些循著血跡跟來的,都交給了她處置,頓時,就眉開眼笑了起來!
一把抓起自己馬背上的長柄馬刀,就鉆進了一旁的樹林子里面去,調勻呼吸,準備伏擊!
“你也留下罷,看著靜嵐點兒,別讓她一時興奮,把人砍得太碎了,不好收拾。”
見時儀一臉怨懟的看著自己,半天了,也沒有要挪步跟著自己走的意思。江越不禁一笑,沖著靜嵐藏身的小樹林努了努嘴。答應了他無聲的請求,“處理尸首的地方。你知道的,打點得漂亮點兒!”
江越帶著靜嵐和時儀意外的人,抬了兩只拼命掙扎的麻袋,踩著碎石路,進了山中。
不多會兒工夫,就有五六十個假扮成獵戶的人,循著血跡,跟了過來。
“頭兒!這有好大的一灘血!他們兩個,該不會是被那個十知秋發現。滅口了罷?”
看到地上有一灘血跡,隊伍里一個瘦瘦小小的人,看向為首的一人,微微的,擰起了眉頭,“咱們……還跟不跟了?”
“這里,發生過打斗,瞧樣子,該是那兩個傻貨。被發現了。”
隊伍為首的一人微瞇了下眼,單膝跪地,伸出一根食指,摸了摸地上未干的血跡。然后,抬起手來,以食指和拇指。輕輕的捻了捻,“應該。才走了不久。”
一個長得頗有些高大的“獵戶”也湊了上來,擰著眉頭。像狗一般的,使勁兒的聞了聞四周的氣息,“血味兒不重,那兩個傻貨,該是沒被直接打死的才是!”
“這里可是他們的地盤兒,頭兒。”
之前的小個子,明顯的,是不甚認同說話的這個高大“獵戶”的話,滿心希望,能說服被他們稱之為“頭兒”的人,早早兒退出這是非之地,“咱們還是先退回去,給殿下去一封信,問詢一句接下來的做法兒,更好些罷?”
“事兒沒辦成,還敢跟殿下問,你活膩了,也別拖得我們一并給你陪葬!”
那被稱之為“頭兒”的人,頗有些不悅的瞪了那小個子一眼,站起身來,拍打著雙手,朝著通往山里的碎石路方向看去,“咱們在這兒等等,等到天黑,再偷偷兒潛進去,給他們個措手不及!”
“給誰個措手不及呀?”
一個帶著笑意的女聲,像是故意掐著唱曲兒的調子,“柔柔弱弱”的跟這幾人問了一句。
“給里面……誰!”
遭人問詢,人的第一反應,往往是回答,被眾人稱呼為“頭兒”的人,本能的答應了半句,才是發覺了不對,猛的轉身,朝著聲音的來處看去,卻是覺得……自己身子一頓,然后,身子不動,頭顱,繼續向前滑了過去!
沒錯兒,就是滑!
原本還好好兒的站在那里的一個人,像是遭了什么詭異術法般得,一下子,就掉下了腦袋來!
而更讓人覺得恐怖,還不僅僅是這樣,而是,就在那人的腦袋掉下來的剎那,那人還……恍若未覺的,在跟人問話!
彭一一 人頭落地,擲地有聲。
那被眾人稱呼為“頭兒”的人,知道自己的臉撞到了地面兒上,才是發覺了不對!
以眼神兒的余光,向后看,向后……就看見一個沒了頭的身體,身上穿著,他一模一樣的衣裳!
不!不,不是有人跟他穿了一樣的衣裳!而是,而是……那,那沒了頭的身體,壓根兒,就是他的!他,他的頭,掉……掉了?!還沒感覺到疼?
恐懼之中,墜落地上的頭顱本能的瞪大了眼睛,臉色猙獰,滿目不甘的,失了氣息!
幾個呼吸之后,那沒了頭顱的身體,也驀地,向前砸在了地上,剛剛好,將那顆被分割了開來的腦袋,壓在了胸口之下!
錚一一錚錚一一 這時,一眾人才是意識到,是來了敵人,才開始紛紛拔自己的武器出來,準備應戰。
但,因之前發生的事情,實在給了他們太大的沖擊,這時,他們便是拿著刀劍在手,也是忍不住會,本能的渾身顫抖,戰意全無。
“從走進這處山里開始,就已注定,你們一個都不可能活著出去。”
靜嵐滿臉笑意的提著長柄馬刀,從小樹叢里走了出來,刀背兒摩擦著碎石地面兒,發出一陣極刺耳的磨蹭聲響,讓人只是聽著,就忍不住起來一身的雞皮疙瘩,“司馬殤挺聰明的一個人啊,怎就養了你們這么一群笨蛋手下呢?”
“是個娘們兒!”
見只有靜嵐一個人提了長柄馬刀走出來,原本,還滿是恐懼的“獵戶”們。頓時就充滿了信心,互相交換了下兒眼神。就決定好了,要如何對她發動進攻。
“長得倒是不錯。一會兒……”
何時死到臨頭,也總會有那么一兩個色心不死的家伙,出來大放厥詞。
哧一一 又是無影無蹤的攻擊,眾人看都未來得及看清楚是什么攻擊了過來,便見著,之前那盯著靜嵐,嘴里頭不干凈的“同僚”,也如他們“頭兒”一樣,被不知什么人砍掉了腦袋。猶未自知!
“時儀!咱剛才不是說好了,你只看,不動手的么!”
見時儀說話不算的又動手殺了一人,靜嵐便是不干了,一跺腳,雙手舉起自己的長柄馬刀,就朝著那些還未來得及死的人,砍了過去,“殿下都說了!這些人的命都交給我來收的!你跟我搶。是怎么個意思!”
靜嵐的“訓斥”,果然有效,從她話音落下開始,時儀就沒再動手取一人的性命。
他原本不知是在何處隱匿的身影。也顯現了出來,站在距離靜嵐五步遠的地方,若無其事的。玩兒起了自己手里的一卷綠色絲線……那綠色絲線上面,有兩小節兒猶帶著血珠子。在明媚的陽光之下,泛著足令人窒息的陰冷和恐怖……
那兩個莫名奇怪就掉了腦袋的“獵戶”。皆是死在他手里的那卷兒,怎么看,都不像是武器的危險絲線之下!
再看靜嵐,她宛若自煉獄里走出的羅剎,滿臉笑意的,一邊前行,一邊雙手揮舞著手里長柄馬刀,手起,刀落,便是一片殷紅揚起,她所過之處,“獵戶”們便一個個身首異處,橫死當場,血跡順著地上的碎石縫兒,滲入泥土,徹底的,歸于沉寂。
待最后一人倒地死去,之前被警告,不準動手的時儀,也已收好了自己手里的那卷綠色絲線,緩步向前。
“殺得可盡興了?”
看著自己的未婚妻心情甚好的哼著小曲兒,自衣袖里取出了帕子來擦拭馬刀刀刃上的血跡,時儀也覺得自己心情不錯。
“記得,你這說話不算的混蛋,欠我兩個人頭!”
靜嵐心情好了,自不介意,跟時儀開開玩笑,巧笑嫣然的“白”了他一眼,便又回了頭,繼續擦拭起了自己的武器,只是,那“白眼”甚不規整,讓人怎么看,都像是媚眼兒罷了,“待以后,上陣殺敵的時候,記得還我!”
時儀沒有答話,只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便走近了靜嵐的身邊兒,從衣袖里拿出了一只小瓶子,俯身,讓那些已經死透了的人身上,傾倒了起來。
并不像那些個出身名門的世族子弟,動輒兒就能搬出來一大堆的花言巧語來,哄自己的心上人高興,時儀更喜歡實實在在的做事,而非華而不實的許諾和應承,他幾乎不怎么說話,除非是事出突然或者重大,不然,連稟報的言辭,都極少極少。
用江越的話說,如果,一個月里,聽時儀說了超過一百句的話,那便是說,這個月或下個月,定是至少有一個,已經發生或將要發生許多大事的月份。
不知名的白色粉末,從瓶子里面細細的滑出,落到那些個尸體上面,便冒出一陣兒白色的煙霧,然后,那些個尸體就冒出一串串的氣泡兒,以人眼可見的速度,極快的扁了下去。
末了,竟是連骨頭,都不見了!
“金滿倉真是越來越惡趣味兒了!竟是將化尸粉,都給調出橘子味兒來!以后,還讓不讓人吃橘子了!”
聞著彌散空中的橘子香味兒,靜嵐本能的吸了吸口水,但,也只是這么一句話的工夫而已,接下來……反應過來,這橘子味兒是怎么來的,她便露出了厭恨的神色,往一旁里,走了開來,“這混蛋,我果然就應該是見他一回,打他一頓的!”
“風斷應該也是這么覺得。”
時儀收拾干凈了地上的尸體,便站起了身來,將那只小瓶子重新塞好蓋子,裝進了衣袖里面,扭頭,看向了靜嵐,淺淺的笑了笑。
風斷喜歡吃橘子,這在他們這一群人里。可以說是無人不曉的,而金滿倉跟他……又是一時不掐。就渾身難受……
剩下的話,已不必再說的更加明白。這橘子味兒的化尸粉味道,毫無疑問,是標明著,他們兩人的,又一輪互掐的開始!
“他倆真該生成一男一女,作對歡喜冤家!”
聽時儀說起風斷,靜嵐便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扭頭,又看了一眼連血色都沒了的碎石地面兒。走近時儀的身旁,朝著碎石路通向的山里,稍稍傾了下頭,“事兒辦完了,咱們也回罷?出門兒之前,布置了一半兒的婚房……”
時儀古井無波的臉上,在聽到靜嵐說的這句話之后,本能的露出了一個頗有些糾結的笑來,兩人一起布置婚房。高興,的的確確是高興,但……依著靜嵐的想法,在婚房里面擺兵器架和練腕力的石鈴。真的……合適么?
該不會,洞房花燭夜,他還要跟他家娘子過個百八十招兒。才能喝得著交杯酒,親得了芳澤罷?
商國。及笄城。
司馬殤久等不見自己遣去伏擊和打探的人回來,眉頭已是因為煩躁。而擰得緊的不能再緊。
那些人,雖算不上他手下最最精銳的一支,卻也可以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水準了!
信誓旦旦的去了半個月,連個只字片語的消息都不送回來,這,也太不正常了些!
難不成……被那個自稱十知秋的丑八怪,給收編了?
不,不可能!
那些人雖算不得他的左膀右臂,但,忠心,卻是有的!
再說,他們的爹娘妻子,還都在他的手上掐著呢,背叛他,他們都知道后果的!
將自己手里的書冊丟在一旁,司馬殤懊惱的在榻上躺了下來,往里面滾了兩圈兒,靠近墻壁,蜷縮起了身子來。
這是他從小養成的思考姿勢,遇上不好處置的難題時候,他才會像這個樣子蜷縮到墻角,什么都不聽,什么都不看,只一心一意的,去將所有可能跟解決難題有關的事情和人都串聯進去,然后決定,是再拼力一試,還是就此直接放棄。
當然,他所謂的拼力,也是至多,只會使出自己所能使的全力的,四成左右而已。
他不是個會破釜沉舟的人,在任何事情上,都不會。
屋子里放了冰盆,跟外邊兒相比,已很是涼爽,但,專注思考的司馬殤身上,卻是隱隱的積了一層薄汗。
這汗,不是因為熱,而是,因為驚!
他反反復復的想了許多遍,那個十知秋所做的所有事情,卻是發現,自己完全理不出一條頭緒來,想不明白,他的目的何在。
萍水相逢,傾力相幫,連報酬好處都舍了不要,而且,還不是一回……這哪里是個尋常的商人,會做的事情?還有,對待納蘭雪的態度,也是奇怪的很,就好像……兩人是相識了許多年的老友,而非,只在半月之前,才見面認識的一般!
他早就使人仔細的調查過納蘭雪了,連同之前若干年,她居住的云城郡主府,也有悉心打探……可,這個名喚十知秋的人,卻是真真的從未在她的身側出現過,不,不光是沒有出現過,便是名字,也是從未聽人提起的!
這,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叩叩叩一一 門外,傳來了極輕的敲擊聲。
司馬殤聞聲,一個鯉魚打挺,就從榻上坐了起來!
伸手,拿書,隨便翻開一頁,佯裝出自己正在看書的模樣,才沖著門口的方向,氣息平穩的,輕聲問了一句,“雪兒?”
“是我,殿下。”
門外,傳來了風斷的回應,聽起來,像是正謹慎的拿著什么怕損壞的東西,才故意放輕了氣息,“郡主說,自知秋先生那里借來的廚子,做得芙蓉糕很好吃,讓屬下給殿下送一些來嘗嘗。”
“快進來,給我嘗嘗,是個什么樣兒的絕美味道,能值得雪兒這般喜歡!”
司馬殤輕輕的擰了下眉,心中不愿,臉上卻裝得歡喜,起身,迎去了門口,親手給風斷開了門,看向了他手里正端著的碟子。眸子一凝,毫不吝嗇的出言贊嘆了起來。“嘖,這般巧奪天工。又脆弱易壞的東西,真不知那廚子,是怎么做出來的!慢點兒!別弄壞了!”
讓著風斷進了屋子,關了門,司馬殤的滿臉笑意,便頃刻間消失了個干凈。
他討厭甜食,為了跟納蘭雪套近乎,才一直裝得很是喜歡,此時。只面對風斷這“心腹”,便是不需要再假裝了,“你吃了罷!吃得干凈些!待回去給王妃送碟子,就告訴她,很是美味,我很是喜歡,吃得一塊兒都沒剩!”
“是,殿下。”
風斷早就習慣了司馬殤的這種兩面三刀,面色如常的答應了一聲兒。便把那裝點心的碟子,放到了桌上,佯裝不喜的擰緊了眉頭,捻起里面的芙蓉糕來。吃藥丸兒般的,一塊塊兒“石更塞”進了嘴里,隨便的嚼上兩下兒。就吞咽了下去。
江越從小就喜歡吃甜食,他跟他一起長大。自然,也就養成了噬甜的癖好。只不過,這癖好并不似納蘭雪般的,一日沒了甜食,就茶飯不思,覺都睡不安穩了的那么嚴重。
思樂之所以是個善做甜食的好廚子,主要原因,便是跟江越那噬甜如命的性子有關,用江越的話說了,可以膳無肉,不能沒點心。
可以說,在莫國為質的最初兩年,是江越平生所過得最不舒坦的兩年,沒有適口的膳食,沒有美味的點心,沒有與人說話的自由……直到后來,思樂尋了人舉薦,進了莫國的皇宮里面去當御廚,他的痛苦日子,才是到了頭兒,又開始過上了有吃有喝,聽得到外邊兒消息的日子!
“這東西,也太甜太膩了,真讓人想不明白,王妃怎就會覺得,它是極好吃的!”
因為熟悉江越的性子,聽他半點兒都不猶豫的,就把思樂遣來了納蘭雪的身邊兒伺候膳食,風斷便是更加確定了,在他的心里,納蘭雪的重要地位。
對一個“吃貨”來說,還有什么東西,是能比做得出美味的好廚子更重要的呢?
毫無疑問,只能是能讓他喜歡惦念的,連茶飯都不思了的心上人兒!
“女人,從來都是不可理喻的怪物!她們想的事兒,咱么就算想破了腦袋,也不可能理解的了的!”
面對風斷,司馬殤毫不掩飾的露出了對女子的厭恨情緒,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跟他問起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兒,“昭陽城那邊兒,你哥哥有沒有寫信來,說他念想我了?”
“沒。”
風斷之所以能成了司馬殤的貼身侍衛,是因為他依著江越的調查,而使了些“不甚光彩”的手段,“大抵,是被管事給看了起來,怕他再同上次般的,想著跟人偷跑罷。”
司馬殤跟他問的,這所謂的,他的“哥哥”,是昭陽城里,白玉樓中的一個紅倌人,名喚仲繼的。
這倌人是個極會討人喜歡的,可以說,是白玉樓里的臺柱子,尋常里接待客人,是一個時辰一百兩銀子的價錢,若客人要留宿,便是少說也得一千兩了。
同大部分的倌人一樣,這仲繼,也是個愛財如命的,只要有人能給的起價錢,便是什么事兒,都敢答應,所以,風斷便就“投其所好”的,給他贖了身,讓他可以把每天侍奉客人的所得,悉數收入囊中!
白玉樓全憑著這仲繼撐場面,聽風斷說要給他贖身,那管事,自不舍得,但,有零月這奸商在,討價還價什么的,誰是敵手?
一番商議之后,就得到了風斷最希望的結果,一千兩黃金,換那仲繼的身契歸他,但,他并不把仲繼帶走,依舊讓他待在白玉樓里,跟以前般得接待客人,所得的收益,除去吃用花銷,皆歸仲繼所有,但,若有他帶的人來,仲繼就得撇了所有的旁人不管,優先接待。
仲繼喜歡錢財,如今,又得了挑選客人的自由,自然是對風斷感激不盡,原本以為,他是對自己有意思,想要自己的,百般討好……結果,風斷卻是半點兒不為所動,讓他屢屢失望!
末了,這仲繼忍無可忍,便索性跟風斷把話挑明了問,到底是為什么要給自己贖身,結果,風斷便循著江越使人找來的另一份消息,將他給連坑帶騙拉攏了過來!
仲家的祖父一輩里面,原有一人,是莫國的四品武官,因犯了墨貪軍餉的罪,而被皇帝下旨重懲,祖輩被悉數砍頭,父輩遭發配北境,他的這一輩兒,女子皆被送入紅樓,男子被皆賣進楚館……
而風斷,則是他“有幸得人贖身的弟弟”,如今,跟主人討了恩情,來救他出囫圇的!
被送入楚館的時候,仲繼還小,只隱約能記得,他原本,是個出身富貴人家的孩子,然后,一夜之間,不明因由的,就什么都沒了,爺爺不見,爹爹娘親也不見了,兄姊弟妹們,也不見了,他落到了如今白玉樓的管事手里,被迫著學些自己不喜的事情,做不好,就會挨打。
ps:已補至33章,后續正在補,雪需要親們的支持和體諒,讓那些不要臉的跟主編舉報我的小撲街們顫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