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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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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自稱,是零月的主人,說是跟主子有舊,主子還曾邀請過他,讓他到七月城玩耍的。”

  景麒沒有當真見到江越的樣貌,自然不可能知道,他就是那個被自己“奉命厚葬”,之后,又被納蘭雪千里扶棺,葬去了汲水城的舊皇陵里的家伙,此時,聽納蘭雪問起,也只能答自己所知的部分,不敢妄自猜測那人的真實身份,“那人的匿身之處,在天星城外的深山里面,其中機括精妙,連風墨,也在離開之后,贊嘆不絕,只是,行蹤倉促,未來得及問風斷,那其中設計,是不是出自他手。”

  “深山里的匿身之地?其間,還有諸多精妙設計?”

  聽景麒說,是零月的主人,納蘭雪便是“明了”,這所謂的“有舊”,是怎么個有舊法兒了,暗自一笑,向后,倚到了燕娘的懷里。

  她原本以為,這人,是江越的“舊友”,昔日里幫自己,也是因為,自己曾為江越報仇,滅了意國,為他收尸埋骨,只是……現在想來,卻好似,不是那么的簡單了……這人幫自己,也就罷了,還在司馬殤的身邊兒安插人手……這,八成兒,是聽信了自己昔日里在汲水城下喊得,把自己,當成是江越的“未亡人”了!

  這……所謂的“暗中保護”,確切來說,該是……要看自己,有沒有為江越“守節”,服喪三年之后,再改嫁的罷?

  “據風墨說,頗有些風家先民遺風。只是,技藝有些太過陳舊。現今,都已經不太會使用了。”

  景麒認真答。順手兒,把空了的碗放在了一旁,伸手讓燕娘也坐,不要站著受累,“但,便是陳舊技藝,對尋常人來說,也是足夠精妙難解,可做易守難攻之地了!”

  “這般說來。當時,江越進入天星城外的山中,該是,想要跟他的這位朋友求救的,只是,不知遇了什么麻煩拖延,才未能成行,以致……”

  說起江越的死,納蘭雪只覺得。自己的心,又是一疼。

  雨城中的那個棋館名字,已是讓她基本確定,江越。就是她要尋找的,原本打算續一世情緣的千葉,只是。陰差陽錯,再一次錯過了。

  都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與江越在質子(和諧)宮里相談甚歡時,只想著,要放他自由,讓他歸去故里,安然終老,再不用客居他鄉,遭歧視之苦,待將來……她也老去,不用再為莫皇效命,可得自由時候,便使人駕一乘輕車,去天星城與他閑聊飲茶,消磨光陰……

  現在想來,該是,在那時候,她就已經傾心于他了才是,不然,又怎會說出,“你不買定,我兄長怎么離手”這樣的話來?

  “詳情不知,還望主子節哀。”

  見納蘭雪又露出了難過的神色來,景麒只覺得心中一緊,忙出言,勸慰起了她來,“逝者已矣,主子妄自悲傷,也不能令其復生,不若……多多珍惜保重自己,多積善報,再盼來世相逢……”

  “那家伙,八成兒是跟唐僧似的十世善人轉世,我這么一個數萬殺孽加身的人,便是積一輩子的德,又有什么用?”

  納蘭雪自嘲一句,輕嘆口氣,站起了身來。

  天月城前,她的一把火,燒死了意國的一個整陣的輕騎,幾萬條人命!

  雖說,那是她對意皇的報復,但,在親見了那場殺戮之后,卻是讓她,心情更沉重了起來,至今,午夜夢回,還常常驚坐而起,滿心悔意。

  “唐僧……是誰?”

  聽到陌生的名字,景麒不禁一愣,凝目看向納蘭雪,見她神色如常,便出言跟她問了一句,“是個……什么世外高人么?”

  “是個故事里的人。”

  聽景麒問,納蘭雪才是想到,自己是又隨口說起了自己前世的時候,在故事上看過的人物,勾唇一笑,調侃了一句,“那人啊,當了十輩子的大善人,第十一世的時候轉世,爹娘遭人所害,他被他娘親裝進了一個木盆里面,放入了河里,以求保命,后來,得一個和尚所救,長大了,也成了個厲害的和尚,再后來,受西方神明的電話,帶了三個徒弟,歷經八十一難,取了經文,也變成了神明。”

  “和尚,是什么?”

  景麒聽得頗感興趣,遇上自己不懂的詞兒,就又追問了一句,“那樣多的磨難,該是很精彩的罷?還有,那和尚的三個弟子,也都是忠心的很,經歷了那樣多的磨難,都沒對他棄之不顧,后來,那和尚成了神明以后,他們,怎么樣了呢?”

  “和尚……嗯,怎么說呢……就跟道士差不多的樣子,只不過,是個不在咱們所知的這一方土地上的信仰罷了!他們信仰的神明,都是沒有頭發的,信徒,也要把自己的頭發全部剔除,以示赤誠……”

  對宗教之類的東西,本就所知較少,而在現如今所處的這片土地上,又是只道家一門,納蘭雪便索性,依著自己的理解所知,給景麒解釋了起來,“那些所謂磨難,大都是些千篇一律的妖怪害人,他們師徒四個將妖怪打敗,打敗一回,就算是圓滿了一樁磨難,只是,頗有些令人覺得好笑的是,那些為害人間的妖怪,竟大都是他們信仰的神明們飼養的坐騎和動物,那些坐騎和動物在人家謀財害命,欺壓良善數年,卻只因為是,是神明所養的,便可不用遭半點兒懲罰的被領回去,受害的百姓們,還得感恩戴德的千頌萬謝!嘖,不是我瞧不起他們那些個神明,胡亂說他們的壞話,而是,那些個神明們,真真是太恬不知恥,太顛倒是非黑白了!”

  “要剃發?!”

  景麒聽說。竟是有宗教要讓人把頭發剃掉,才是表達赤誠。不禁一滯,繼而。便是冷笑了一聲,露出了跟納蘭雪相類的反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這等連父母之恩都要悖逆的信仰,會這般恬不知恥,又有什么可讓人覺得奇怪的!”

  “說起來,侍奉那信仰的人。還是必須要離家去廟宇居住的來著,他們管那叫出家,出家的人,便會有另外的名字,不需侍奉爹娘,也不用養育妻兒,只消天天吃著信眾供奉的吃食,念念經文,打掃打掃廟宇。就什么都不做了。”

  納蘭雪笑著應了一句,伸手,拿了景麒放在桌子上的碗,交給了燕娘手里。示意她送去刷洗,“好了,不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了。給我講講,你在零月的主人那里。都見到了些什么,詳細一點兒。”

  “從聲音來看。該是,有不少于千人的鐵匠,在山腹里面敲打制造鐵器,具體,是要制造什么,暫無法猜測,還有,馬匹,上好的‘草上飛’,該是也有不少,我們帶了風斷離開,去往昭陽城的時候,那人很是大方的,就給了我們三匹,方便我們趕路,我和風墨,原本停在山外的馬匹,他們只是在得了我們的允許之后,才替我們保管飼養了起來,說是,若有閑暇,自行去取也可,不想取,就丟在那里,一直乘騎他們所贈的,也是無妨。”

  景麒聽故事到這里,已是興致全無,逢納蘭雪換了話題,正是稱心,便稍思考,就著自己的記憶,給納蘭雪講起了那山里的情況來,“據風墨猜測,那相鄰的幾座山里面,該都是他們的地盤,山腹里面,都是空的,用來當做倉庫或者營地,都是不錯……雖未交過手,但,據我猜測,那人的武技該是不錯的,這,從他的站姿和坐姿,就能頗見端倪,還有,他的幾員手下,至少,有三個,是曾出身行伍的,其中,一男一女,聽起來像是兄妹的,都是當過騎兵的,從身子的骨架來看,那男的,該是重騎出身,那女子,該是當過輕騎里面的將官。”

  景瑞家就是以適合充當細和暗殺的刺客而聞名于世的,看人識物,自然頗有一套,說句不客氣的,一個人,從他們的眼前走過,他們話都不要跟人家說一句的,只消用看的,就能猜出那人十之的身份,身手如何。

  靜童和靜嵐都是騎兵出身,長期抓握韁繩,手掌上面,定然少不了繭子,雙腿,也會受其影響的有些羅圈和外八字,再加上,靜童的身形,走路踩地的腳印深淺和身上所配粗重武器的位置,便是足可讓景麒推斷出來,他是當過不短時候重騎的人,而靜嵐,則是又有不同,她是女子,身形也不似靜童般的高大,重騎的鎧甲,她穿不起來,隨身所配的武器,也是以輕薄和方便使用為主,她的右手虎口,還有一道極細的剝繭,這不可能是長期使用武器留下的,再加上,她乘騎的馬匹上面,連弓弩和箭矢都沒有……綜合這所有的條件,便是可以得出,靜嵐,這個不是風國人的女子,該曾是個輕騎的將領,她右手虎口處的剝繭,是因長期抓握令旗,訓練指揮兵將所致的!

  納蘭雪稍稍想了想,便覺得,一個女子的身影,在自己的腦海里面浮現了出來,那個女子,是泗水國武將世家,靜家的嫡女,只是不知,名字叫做什么,那時,四圍泗水,她跟在捧璽受降的江越身后,從天星城里面出來,看向自己時,眸子里,滿是恨意和不甘。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女子,該是昔日里,泗水國的輕騎主將!

  “那女子,可是姓靜?”

  都道是,英雄惜英雄,納蘭雪雖并不覺得自己是個英雄,但,在這樣的一個男尊女卑的年代,能遇上那么一個巾幗女子,卻是讓納蘭雪覺得,頗有些歡喜的。

  只是可惜,她那時的身份,是“納蘭述”,莫國前往受降的御封大臣,不合適跟她交談,再后來,想要尋她的時候,卻是,徹底的失了她的音信……如果,景麒說的人,當真是她的話,那……這零月主人的身份。可就,頗有些值得她思考一番了……一個尋常的商人。會有能讓那樣驕傲的一個女子低頭,心甘情愿的。做他的手下么?

  “零月的主人喚她靜嵐,喚她的兄長靜童,景麒猜測,這個‘靜’字,應該是他們的姓氏的。”

  景麒輕輕的點了點頭,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卻并不將話完全說滿,“畢竟,這世上。幾乎不會有人,給子女取相同的字在名字里面,除非,那子女兩人,是雙胞而生,那男子,又是身子孱弱的弟弟,需要姐姐來做‘鎮’,來庇佑他能順順利利長大成人的。”

  “你再去一趟他們的匿身之處。替我邀請他,來參加及笄城的啟門之禮。”

  納蘭雪稍稍想了想,便是有了決定,要探一探這位“零月的主人”的底。徹底的確定下來,他是敵,還是友。以及……他在那深山里面的坊,是尋常坊。還是,打制兵器的兵工廠……司馬青不仁。她卻不想不義,戰事一旦興起,到最后,倒霉的,還是百姓!有些事兒,能勸阻,自然是好,若……當真不能,那,便只好,由她來再做次惡人,將某些火苗,掐死在未燃之前!

  景麒領命而去,在他離開之后不久,風斷和風墨兩人,便到了。

  以現在身份,風斷是司馬殤的小廝,自然是該先去拜見他,跟他求告,收留自己的弟弟風墨,跟自己一起,伺候在他身側。

  聽要先去見司馬殤,風墨自然會有些不樂意,納蘭雪才是他的主子,這是他從小兒就接受的教育,但……他此次來,卻是以風斷的弟弟的身份,換句話說,便是以后,司馬殤答應了讓他留下來伺候,他也是,只能跟在司馬殤的身邊兒,而不能,天天黏著納蘭雪的!

  風斷歲的時候,就墜崖了,那時,納蘭雪還小,還沒有使用勾玉,與他們聯系,所以,他受的教育,只是為“主子”盡忠,至于,這個主子是誰……卻就是未知了,再加上,這些年,他都是跟在江越的身邊,未跟納蘭雪有什么的交集,自然而然的,也就沒有太多的感情,此時做事行動,雖是明了不能背叛她的,但,這種明了,卻是更多的建立在家族教訓上,而非發自內心……

  “來日方長,墨兒,聽話。”

  風斷輕輕的拍了拍風墨的腦袋,讓他安靜下來,不要在這樣的時候,惹不必要的麻煩出來,“你得先能留下來,才能在主子的身旁保護,才能日日聽到她的教訓,對不對?你是想要圖一時痛快,被人揭穿咱們兩人的身份,從此再不能留在這里,還是暫時放下執念,討得那極有可能對主子意圖不軌的人信任,潛伏觀察,保護主子不遭人算計?”

  “自然是第二種。”

  風墨低聲嘟囔了一句,心中再大不愿,也只得服軟答應了下來,沒辦法,誰讓他是來“投奔”哥哥的呢!他的眉眼,跟風斷長得極像,就算,他說是來“投奔”燕娘的,也沒人信不是!

  “知道是第二種,就乖乖聽話。”

  風斷笑著捏了捏風墨的臉,對他在路上說的那些,納蘭雪在機關術方面的“豐功偉績”,還是心存懷疑,在他想來,風家在研制機關和陷阱方面,才是厲害大家,一個不是風家的人,再厲害,還能厲害到哪里去?

  八成兒,風墨說的那些個神妙東西,都是聽旁人吹噓,未曾親眼所見的!

  且不說旁的罷,單說弓弩一樣,那個被風墨喚“納蘭神弩”的玩意兒,就不可能會存在!

  弓也好,弩也罷,都得要將箭矢上膛,才能瞄準發射,怎么可能會有,不需上膛,就能一直發射箭矢的弓弩?若當真有,弓弩手,還有什么用處?若當真有,為何,還沒有被用于各國的軍中?就算,商國買不起,風國也買不起?莫國,也買不起?

  他才不信,會有什么武器,是能讓人以幾百之數,抵擋兩邊兒夾擊的幾十萬大軍的!

  如果,當真是有,用過一次之后,怎可能,還會不被那嘗到了甜頭兒的帝王追捧,大肆使用?

  都道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風斷這只憑兩耳所聽的人……待到后來,以故意刁難的心思。跟納蘭雪談起機關術時,才是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這將名字刻在盤龍柱上的風家驕傲,同那巧笑嫣然的嬌弱女子相比,竟是,只剩下了,甘拜下風!

  當然,這是后話。

  得知風斷帶了家中幼弟前來,想要跟自己托個人情。給他謀一份差事,司馬殤便是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他堂堂一國皇子,雖是來商國為質的,但,身邊兒,就一個小廝跟著,也是太過寒酸了,原本,他是打算著。等及笄城建好了,跟納蘭雪一同回了七月城去,再跟她商議,在七月城里。再使錢買幾個下人回來……如今,風墨這么一來,倒是剛剛好了!使莫國來的人。“知根知底”又跟商國沒有瓜扯的,總比用些。說不好就是什么人的眼線,要好得多!

  當然。心里愿意是一回事兒,表面兒工夫,還是要做足。

  司馬殤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風墨,覺得他的的確就是個沒什么心計的“孩子”,才輕輕的點了下頭,跟風斷回道,“我是不介意多一個人伺候的,但,府里的財權,都歸雪兒管著,只我自己答應了,也沒什么用……不若這樣,你帶了他,去一趟雪兒那里,跟她說一說你家里的情況,她心善的很,聽了你的為難,定不會拒絕的!”

  “多謝主子體恤。”

  風斷“滿懷感激”的致了個謝,又拉著“不懂禮數”的風墨一起,給司馬殤行了個禮,才出了門去,朝著納蘭雪會在的地方,步行走去。

  他真正想見的,不是納蘭雪,而是……因為他的“不幸辭世”而悲傷的得了瘋病的娘親,雖然,現在的她已經痊愈,雖然,他之前時候,就一直跟她相處融洽,雖然……但,有些事情,知道之前,和知道之后,感情,卻是不同的!

  兩人轉了小半個城,才在一處民房前面,尋到了納蘭雪和燕娘。

  納蘭雪正在給搭建屋舍的工匠指點,要如何布局,才能讓屋子更加堅固,燕娘,則跟在她的身后,手里拎著一罐加了冰的消暑湯,分發給眾人。

  “燕娘。”

  風斷張了張嘴,忍了又忍,才竭力忍住,沒有朝著她喊出一聲“娘”來,待喊完了她,才是覺得不妥,忙又補了一句喚納蘭雪的,“郡主。”

  正在發消暑湯的燕娘,聽了風斷的聲音,手本能的頓了頓,她已經從景麒的那里知曉,他,這個與她朝夕相處了數月的人,便是十幾年前,她“失去”了的兒子。

  “風斷?何時回來的?家里的事情,都處置好了么?”

  感覺到了燕娘的失常,納蘭雪忙出聲兒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以防,她的無措舉動,惹了旁人的疑惑,傳去司馬殤的那里去,鬧出些不必要的麻煩,“這個……是誰?長得可跟你真像!是你……弟弟,還是……”

  “他叫風墨,是我弟弟。”

  納蘭雪的隨機應變,讓風斷對她的印象,又好了幾分,再加上剛剛時候,無意間聽她跟工匠們指點的道理,便是稍稍有些信了,風墨在路上時候所說,她是懂得機關術的,“我跟著主子來了這里伺候,家里沒什么人能照顧他了,所以……這一回,我就將他帶了來,想瞧瞧,能不能讓郡主,賞他個差事做糊口……跟在我身邊兒,我也好……稍稍照應他些……”

  “同殿下說過了么?”

  納蘭雪早就見過風墨,但,此時見他,卻是佯裝不認識他的模樣。

  風墨見她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兒,便是以為,她是把自己給忘了,頃刻間,眼珠子就紅了,眼見著,就要掉下淚珠子來,只覺得自己后背上被風斷輕拍了一巴掌,這才是回過了神兒來,想明白了,這是納蘭雪在演戲的,不是當真不識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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