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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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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靈玉有喜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個莫國后(和諧)宮,都因此事,而顫了三顫。

  司馬青已年過花甲,同昔日里,納蘭段喜得納蘭述、納蘭雪兄妹時相仿,區別只是,皇后靈玉小他近二十歲,納蘭段的正妻平氏,卻是比納蘭段還要年長些的。

  雖時日太短,還無法知曉,皇后靈玉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但,老年得子,得遇人生三大喜事之一的司馬青,還是給了這個孩子,最大程度的期待和周到。

  青鸞宮里伺候的下人,比以前時候多了整整一倍,奶娘,也提前使人預備下了二十幾個待選,御醫每日請兩次平安脈,膳食每頓不少于十個菜,他自己,更是除了上朝的時候,悉數陪在了皇后靈玉的身邊,連需要批閱的奏折,都是搬去了她的寢殿里面,連有人稟報事情,都不避諱她在!

  本就因“失寵”而有些心情不愉的樂妃澄樂,也就是司馬殤的母妃,在聽聞了這事兒之后,氣得摔了滿屋子里,所有能摔的東西,然后,修書一封,使人給在商國為質的司馬殤送了去。

  原本,樂妃澄樂以為,自己的寶貝兒子迎娶上了納蘭家的郡主,就該從此得司馬青喜歡,飛黃騰達,有望一爭皇儲之位了。

  卻不料,他的寶貝兒子,大婚當天,就險些被人害了性命,之后,僥幸被救活了過來,抓出了司馬玉這兇手,司馬青也不治罪,隨隨便便給了自己的寶貝一塊兒破封地。就打算著堵他們的嘴了。

  去封地就去封地罷,好在。自己的寶貝兒子有本事,在封地立住了腳。得了百姓們的擁戴,眼瞧著,聲望就要超過司馬玉那混蛋玩意兒了,可怎想,司馬玉那混蛋,再出幺蛾子,在三國盟會上,把自己的寶貝兒子,押給了商國去當質子!

  本來。司馬青都已經震怒的廢掉了皇后,罷黜了太子,她滿心歡喜的以為,接下來,就該是她登臨鳳位,把壓了她幾十年的皇后靈玉給踩在腳下,坐等司馬青尋機把自己的寶貝兒子從商國接回來,立為儲君了……結果,竟又是人算不如天算。害得她空歡喜一場!

  司馬青也不知是因為什么,而被皇后靈玉那個該死的妖精給又迷了心竅,不過是去了一趟冷宮里見她,然后就。就非但不計較她教子不嚴的罪過,還比以前時候,更寵愛她了!

  現如今。那妖精又有了身子,若……以后。再生一個皇子下來,她的日子。還怎么過?!

  “小姐,你就別擔心了,殿下那么聰明,定會幫你想出好法子來應對的。”

  奶娘姬氏小心翼翼收拾著被樂橙摔砸了一地的碎瓷片兒,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弄傷了自己,她可是自己一輩子的依靠來得,只要她不倒,自己就能一直風光下去,自己的兒子孫子,就能一直都有鐵打的飯碗在手,“福兮禍所依,說不定,那老女人現在春風得意的,待到生產,就……四十多歲的人了,奎水都快要沒了,還又有了身子,誰敢說,就真是什么好事兒來得?指不定,就是一尸兩命了呢!”

  聽姬氏說的順耳,樂妃樂橙的心情,便是稍稍好了一些,沖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在心里又狠狠的咒了皇后靈玉幾句,才是過癮了。

  商國,七月城。

  納蘭雪已經就著大商堪輿圖,畫出了大約的治水方案,其中,之前時候,因為地勢過低,而被水淹了的及笄城,和往年時候,年年被淹,唯獨今年,因為得了及笄城的堤壩垮塌便宜,才沒被淹沒的姬將城,被她規劃成了兩個大型的蓄水水庫,原本的城池,則被暫定了遣往三十里開外,地勢較高的平坦地方,并,擬建新城。

  “這可是個不小的工程,雪兒。”

  看著納蘭雪畫的圖紙大樣,尚扶蘇只覺得,他昔日所見的,商國修繕的水利堤壩,真是耕牛腳下的兔子,太不夠看了,“且不說這堤壩修繕和河水改道,單是這兩座城池,要建起來,也不是兩個月就能做得到的啊!兩個月的旱季之后,就該立冬,在這之前,百姓們通常都會種些耐寒的糧食,來充當冬天的補給……你把這兩座城池,都定做水庫,城外原本的耕地,自然就不能用了……一邊兒要開荒耕種,一邊兒又要建設新城,還得騰出人手來,去修繕堤壩和水庫,兩個月的工夫,怎么能夠?待到了冬天,冰天雪地,滴水都能成冰……沒有城墻擋風,百姓們……”

  “我有說過,要等到大水下去了,才開始修建新城么?”

  納蘭雪笑著抬起了頭來,眉眼彎彎的,看向了尚扶蘇,“現在天氣不熱,又不是耕種的忙碌季節,讓那些個因為水禍,而流離失所的災民們,去開建自己的新家新城,不是剛剛好么?索性,也是要你從大庫里拿糧食出來,補給養活他們的,都是那么些糧食,養些能出力的忙人,總比養些閑人要來得有用罷?”

  “你的意思是,盡快就開始建設新城?!”

  尚扶蘇微微一愣,繼而,便豁然開朗了起來!通常,遇上災禍,好的當政者都只會拿糧食出來補給派發,保證他們不會餓死,度過難關,卻鮮有人想到過,其實,這個時候,也是可以給這些人活計,讓他們自力更生的!

  “受傷的人,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打算,依著在雨城建城的法子,讓他們憑著自己的本事,給自己建出好過以前數倍的新居來,順帶著,也可以提前籌備一些修建水庫和堤壩的物資。”

  納蘭雪倒是不奇怪尚扶蘇會有這么大的反應,畢竟,一個時代。會在很大程度上的,決定一個人的眼光長短。即便,他身為帝王。“索性,石料和木料,總也是要用的,提早兒備下些,哪里野用得著。”

  “全天下的人,都在傳言,說你兄長是個舉世無雙的奇才,依著我看,雪兒。你的才智,可是半點兒都不輸給他的!”

  原本發愁的事情,在納蘭雪的幾句話之后,就得以解決,此時的尚扶蘇,真可謂是歡喜的尋不出話來表達自己的所想了,這個女子,是他的心上人,更是他的福星。雖然……如今,她已是旁人的未婚妻,但,他依舊執著。甚至,愈發堅持,非她不娶。對,非她。不娶!

  “我也是尋常里,從我二哥那里聽得多了。才稍稍記下了一些來,哪就至于,跟你說的那么了不起?”

  納蘭雪自不能說,其實,那坊間傳聞的奇才,是我,不是我二哥,那是個秘密,永遠,都只能是個秘密,哪怕,是納蘭段辭世后三年有余的現在,哪怕,是司馬青為君不仁,將她這個為莫國做出過巨大貢獻的賢臣良將,發配別國為質的如今,哪怕……是司馬玉繼承皇位,成為莫國新皇的將來……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聲望與否,而是納蘭家的美名得失,她納蘭雪,從來都是個護短的人,她絕不會給任何人,以任何機會,指責和詆毀她的爹娘和兩位兄長。

  她已經可以什么都不計較的做個小女人,一文不名的安穩隱世了,她的千葉已經不在,縱使她揚名天下,千古留傳,又如何?

  在納蘭雪看來,司馬殤不是個能讓她一見鐘情的人,甚至,連日久生情,都有些困難,但,他卻是個值得她依靠和好好對待的癡情男子,他可以為了她,死都不顧,面子都不要,尊嚴,都丟棄……有的時候,感動是一種很令人恐怖的情緒,積累的多了,便會,連許多的原則,也一并忘記……

  “如果,司馬殤想成為莫國的儲君的話,或許,我也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至少,他會比司馬玉那個心胸狹窄的太子,更適合做個帝王,更能善待百姓。”

  納蘭雪的心里,突然冒出來了這么一句,惹得她自己,也是微微一滯,忙使勁兒搖了搖頭,讓自己不再去想,“殤那么喜歡自由的一個人,定不會想要成為帝王的,我要做的,只是給他積攢下足夠安身立命的聲望和資本,讓司馬玉不敢再對他動手,就好了……那坐了上去,就得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的龍椅,有什么值得人惦記的!”

  見納蘭雪突然說著話兒,就愣起了神兒來,尚扶蘇便打算稍候一會兒,不要影響她想事,可左等右等,眼瞧著都快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她還是在雙目無神的只盯著一個方向發呆,尚扶蘇便是有些擔心起了她來,伸手,小心翼翼的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輕聲喚了她一句,“雪兒?”

  “嗯,我在。”

  納蘭雪被這么一喚,便是回過了神兒來,意識到是自己想心思想的走神兒了,不禁有些尷尬,稍稍笑了笑,算是免羞,“咱們說到哪兒了?”

  “說到堤壩和水庫的建設,可以提前準備,新建城池一事,也該盡早開始。”

  尚扶蘇佯裝未見她的尷尬,伸手,端了石桌上的茶碗,輕抿一口,發覺喝到嘴里的,已是涼透了的,也只是面色不改的咽了下去,沒有往一旁去吐掉,“雪兒,你畫的這些個治水的草圖,也是跟你二哥學得么?”

  “以前時候,從我爹爹那里看的,莫國的水利工事,全是他親手畫出,建議莫皇修建的。”

  這一點,納蘭雪倒是說的如實,納蘭段當了幾十年的莫國丞相,便興修了幾十年的水利,她如今畫給尚扶蘇看的這些個圖紙,只是納蘭段所畫的那諸多治水工事里的,千分之一都不到,“我小的時候,聽母親說過,我跟二哥出生之前,有過四年的大旱,那四年里,整個莫國境內,滴雨未下,全是憑著我爹爹有先見之明,勸告皇帝提早興修起來的水利工事,才沒有渴死一人,耽誤糧食的收成!不然,就那幾年,可不知該餓死多少人了!”

  “老相爺一生為民,不然。也不會在駕鶴之后,仍得那許多的百姓愛戴。”

  對納蘭段的態度。尚扶蘇延續了昔日里,尚應世的尊敬。“放眼史籍,又有幾人,能因葬入皇陵,令百姓不得進入祭拜,而得捐設祠堂,日日不斷香火祭拜的?我啊,若是能勤懇一生,死后得他三分的聲望和百姓記掛,便是知足了!”

  “百姓們都是明眼人。你為他們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他們嘴上不說,卻是會都記在心上的,自古以來,生前碌碌無為,得人恭維頂禮之人,死后,多鮮有人祭拜。生前為民謀福,多遭同僚不屑冷眼之人,死后,卻多墳前繁花似錦。”

  納蘭雪這一輩子。只佩服兩人,一個,是她爹爹納蘭段。能拿捏平衡君臣之道的同時,還為民謀福做主。護佑了幾十年的莫國百姓,另一個。是她娘親平氏,能在她爹爹落魄之時,不離不棄,能在她爹爹得志之后,幾十年不出院門,以防遭人恩惠,授人以柄,拖累她爹爹報答,“我是個不孝的孩子,八歲之前,貪玩淘氣,沒對爹娘盡孝,八歲之后,又為皇帝頌德,十幾年不曾娛親……連如今,擇婿成親,都拖累兩位兄長,因怒辭官,帶了爹娘棺槨,歸隱世外……”

  “逝者已矣,追悔也是無用,不若,常憶心中,逢年節時候,多為他們侍奉些香紙,也便是了。”

  尚扶蘇本想說,讓她修書給納蘭籍和納蘭述兩人,來商國定居,若愿為官,自己可拱手捧上文丞武將之職,卻又一想,以納蘭述的本事,莫說是想要區區一國之丞的位置,便是一國璽印,也可不費吹灰之力的到手,他既是選擇了歸隱,那便該是因為,厭倦了朝堂政事,想要過平靜日子了,自己跟納蘭雪提愿恭迎他們兄弟二人來,豈不是給他徒增為難?想及此,便是只張了張口,就變了話題,“這世間事情,多難盡人意,尋常人總愛說,萬事如意,萬事如意,哪就有人能有那般的幸運,能萬事,都如意的?”

  商議好了要開建新城之后,第二日,尚扶蘇便親筆抄了納蘭雪給他草擬的詔書,使人再次攜抄之后,貼去了供那些災民們臨時落腳的極樂城。

  詔書的內容非常簡單,幾乎跟昔日里,貼在雨城里的那道城主令一樣,自愿參與,供給飲食,依著勞動成果,獎勵所得,宅院商鋪,官學名額,田地農具,應有盡有。

  雨城百姓建新城時,還是有處居住,有營生糊口,只想著要錦上添花的,而及笄城的百姓,卻是不然,大水決堤,把整個及笄城都泡進了水里,就算是大水退去,他們還能回返家園,剩下的,也只會是殘垣斷壁,家財盡失,所以,這近乎同樣的一張榜文,對他們的吸引,卻是要比對雨城的百姓,多了數倍不止!

  依舊是同樣的報名之法,依舊是同樣的記分手段,及笄城的百姓們,迫不及待的排隊等候在登記的桌案之前,滿心歡喜的,領取屬于自己的號牌。

  看著不遠處,還在點著油燈,為及笄城的百姓們登記的官員們,納蘭雪勾唇一笑,扭頭,跟燕娘吩咐了一句,讓她去煮些參茶來,以她的名義送上。

  勤勉為民的官員,總是值得人尊敬的,這些奉命登記的人,本該是只登記到日落,就可以停下來,告知剩下的百姓們明日再來,但,他們沒有,天黑,點燈,餓了,從旁抓一塊兒干糧充饑,渴了,從旁舀半瓢涼水解渴。

  “你有一群盡職盡責的好手下,扶蘇。”

  納蘭雪深吸了一口氣,扭頭,看向了站在她身旁的尚扶蘇,似有感悟的嘆了一句,“我在莫國的時候,很多人都說,商國是蠻荒之地,如何如何可怕不堪,我半信半疑,現如今,來了這里,我才是發現,這所謂的‘蠻荒’,只是因為,這里的人,少了那邊兒許多人奸詐耍猾,多了許多認真勤懇,這種‘蠻荒’,我很喜歡。”

  “喜歡,那就永遠留在這里,好不好?”

  尚扶蘇已經習慣了手下這樣的做事,確切的說,在商國,如這些正在登記的官員這般做,是很尋常,很理所應當的。“做商國的皇后,做他們的信仰。做我,一生的伴……”

  “我是司馬殤的未婚妻子。做不了你的皇后。”

  納蘭雪早已自納蘭述那里聽說,尚扶蘇把皇后權印讓他轉交的事兒,對尚扶蘇的癡情和執著,也是頗有些無措,如果,沒有之前的那一場誤會,或許,現在,他們真的已經是夫妻。但,天意弄人,過去了的事情,便等于是水,覆水,總也難收,“你也看見了,他待我很好,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你是個好皇帝,天下如此之大,總會有一個比我更適合的女子,做你的皇后。”

  “我說過。商國的皇后寶座,永遠,只為你而留。”

  尚扶蘇聲音平靜。就像,他只是在說一件極尋常的事情。這件事,歷經百年。千年,萬年,也不會變更,“我在商國等你,你何時后悔了,就來尋我,如果,那時,我已經死了,就去打開龍椅右手邊兒的扶手,里面,我會給你留下遺詔,封你做商國的太后,我的正妻。”

  “不會有那一天的,你還是收了心思,好好兒的找一個適合你的女子,成親生子罷!你已經是商國的皇帝,總不誕育子嗣,可該遭人猜忌議論了!”

  納蘭雪胡亂搪塞了一句,便轉身,落荒而逃,她只是把尚扶蘇當成藍顏知己,卻冷不丁,聽到了他這么傾訴心意,這……這已經遠超出了她的接受能力,所以,除了溜之大吉之外,她也再想不出旁的法子……看來,她真得盡快的,跟司馬殤商議一下,他們的大婚事宜了!有些事兒,真的是,宜早,不宜遲的!

  納蘭雪進門兒的時候,司馬殤正在看樂妃寫來的信,見她來了,也未避諱,只抬頭跟她打了個招呼,就繼續低頭擰眉看了起來。

  司馬殤極少面帶愁容,便是之前時候,他遭人在大婚之日行刺,險些沒命時,也是竭力跟她笑著,跟她說,自己沒事,讓她不要擔心,所以,這時,見司馬殤竟是在擰著眉頭看信,納蘭雪又怎會不覺奇怪?

  “出什么事兒了么,殤?”

  見司馬殤并不慌忙的把信收起來,納蘭雪便是默認,他是跟以前一樣,不打算跟自己隱瞞事情的,緩步上前,在他的身邊兒坐了下來,卻并不去看他手里的那封信,她不是那些不懂禮的宅府女子,總想著窺探旁人的秘密取樂,在她想來,便是夫妻之間,也是該有起碼的尊重的,司馬殤希望她知道的,自然會告訴她。

  “母妃又開始不懂事兒的胡鬧了,我擔心,她遭人蒙蔽,做出損人不利己的惡事來,損了跟父皇的情誼,讓大哥也徒增為難。”

  司馬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手里的信鋪平放在了納蘭雪的面前,“皇后娘娘喜得身孕,父皇多年未得子女,如今突然又有了好消息,難免會多寵愛一些……母妃也不知是遭了什么人的挑唆,覺得是父皇冷落她,待她不好了,這不,正跟我寫信鬧得要尋死覓活呢……父皇都已是年過花甲的老人了,尋常里,又要忙于政事,哪就來得那許多精力,對每個妃子都面面俱到呢?唉……果然,還是應該就娶一個女子為妻,不納平妾婢奴,來得方便!”

  “呦,不都說,男子皆喜齊人之福么?”

  納蘭雪笑著調侃了司馬殤一句,便伸手,拿起了那張他推來自己面前,讓自己看的信箋,“怎得,我瞧著,你是對這事兒,還頗有厭煩了?”

  “人的心吶,是很小的,放進去了一個人,就滿了,容不下其他了,那些覺得齊人之福好的男子,并非是真的就那么以為,只是,他們還沒遇上自己心喜,足夠裝滿整顆心的人罷了。”

  聽納蘭雪調侃自己,司馬殤也不著急懊惱,只淺淺一笑,“偷瞧”了她一眼,臉色泛紅的低下了頭去,“我還是覺得,書上寫得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更得我喜歡,賢妻在側,稚子繞膝,閑來無事時,擺上棋盤,手談一局,不覺,日已偏西……功名利祿如塵土,生不帶來,死難帶走,便是良田萬頃,我也不過只一個肚腹,金銀滿倉,我也不過只花用分毫。屋舍奢華,我也只睡得一席之地……只是。我這般的沒出息,委屈了你這文可安邦。武能定國的大才……”

  “什么才不才的,也是你的妻子,將來,你孩子的娘親。”

  司馬殤向來“不喜爭斗”,所以,此時,聽了他說這話,納蘭雪也未覺得,有什么可奇怪的。細細看完樂妃寫來的這封“告狀”信,分辨了下其中真假,便重新折好了,交還給了司馬殤手中,“你也別責怪你母妃,她不過是個心系你父皇的癡情女子,自然,就看不得旁人比她更得寵愛,以前時候。還有你這個當兒子的,能時時跟她說話調解,如今,咱們遠在商國。她身邊兒又沒個可心的人解悶兒,難免就要受些居心叵測的人挑唆,依著我的意思。你還是該多多寫信給她,開導她一些才是。”

  “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沒有半點兒猶豫,司馬殤接回了信去之后。就一撕數塊,丟進了一旁的廢紙筐子里面,“咱們為質商國,如今,你又在幫著商皇做些有利民生的事情,他愿意信你,把國家財權都交給你,旁人,卻未必高興,我若是常與母妃書信,給旁人看了,說些閑言碎語,當我是在做些細作的營生,豈不是要累得你也跟著為難了?母妃……”

  司馬殤從不干涉她幫尚扶蘇做事,也不像尋常男子般得,見自己妻子與旁的男子走得近,就心生醋意或者挑事兒為難。

  原本,納蘭雪只是以為,他是不懂這些個國家大事的重要,才不管不問,現在看來,哪里是那么一回事兒?他根本就是因為,替自己著想,才不參與其中,以免落人口舌的!這般做法,可不就是……跟她母親平氏之前數十年,為了她爹爹,所做的一樣么!

  這種熟悉的溫暖,讓納蘭雪一下子就沉迷其中了,不自覺的,就說出了,剛才時候,猶在思量該如何跟他說的事情,“殤,咱們挑個日子,把婚事辦了罷?”

  “若依著我,只恨不能,一時半刻就娶了你,讓你成了我名正言順的妻子,可……”

  司馬殤沉默片刻,輕咬薄唇,像是經歷了極大的掙扎,才費力的擠出了剩下的話來,“如今的商國百姓,都當你是他們的皇后,把你當神明一般的供養信奉,若此時……咱們婚禮,怕是,要讓他們憤怒生氣,招惹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的……畢竟,之后很長一段時日,咱們還得待在商國,你還答應了尚扶蘇,要幫他治理水患,修建堤壩,還有……新城……”

  “我想著,待你幫著尚扶蘇把水利修繕好了,咱們跟他討一個人情,讓他在明年的盟會上面,跟另外兩國提一嘴,免了這三國換質的事情,介時,咱們回去了莫國,我再跟父皇懇求,給咱們兩人大辦婚事。”

  司馬殤一口氣兒把話都說完,卻見納蘭雪只是安靜的坐在那里,不發一言,便是有些緊張了起來,忙不迭的站起了身,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生怕她誤會的,跟她解釋道,“你,你可不要誤會!我,我不是,不是不想娶你,我,我是覺得,你這般的好,如果,如果我不能給你一個盡善盡美的大婚,會太委屈了你,會,會等咱們老了之后,遺,遺憾……我……”

  一個為了自己,設身處地著想的男子,一個為了自己,可以不惜名聲兒,也要成全的男子,一個為了自己,而悉心打算,思慮周全,不舍得讓自己遭半點兒委屈的男子……人心都是肉長的,納蘭雪雖不似那些個尋常府門出身的矯情女子,卻,也不是鐵石心腸,不會感動的……這不是司馬殤第一讓她覺得感動,他總是……安靜的做著,什么都不說,然后,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溫暖……

  “好。”

  納蘭雪淺笑著答應了一聲兒,身子微微前傾,把額頭頂在了司馬殤的肚子上面,回應了他,“待咱們回去莫國,我便回納蘭府里去住著,等你來娶我。”

  天星城外的深山之中,一座被挖空了的山體里面,一群工匠,正在忙得汗流浹背。

  上好的鐵礦,被一方方的煉化出來,制成鐵胚。堆疊碼放上牛車,拉去下一處地方。進行更進一步的加工。

  放眼望去,山洞里影影綽綽的一片。單是煉化鐵胚的匠人,就不下一千,若再加上旁的,恐怕,五千,都是打不住的。

  江越穿著一身兒黑色的單袍,不時穿行于各個正在煉化鐵礦的火爐之間,在這足能悶死人的熱浪里,沒事兒人般得。健步如飛,他的衣裳,沒有被汗漬浸染,連額頭上,也沒有一絲汗跡,這,是只有武技達到了極高境界,能調理內息的人,才能做到的。

  由零月“換購”回來的上等鐵礦。已經加工了一成有余,煉化出來的鐵胚,比江越起先預料的,還要多了不少。江越重新仔細的計算了一下,如果,所有的礦石都是這般的質量。那,把這所有的鐵礦都煉化出來。打制成鎧甲兵器,武裝二十萬的重騎。都是綽綽有余,二十萬重騎,可是相當于,戰力能跟莫國,平起平坐了!

  “殿下,第一身兒鎧甲打制出來了。”

  宿靈從山洞的口兒開了石門進來,瞇著眼睛尋了一圈兒,便發現了江越,快步走到他的旁邊,壓低了聲音,跟他問詢,“靜童看過了,質地比莫國現今的重騎所穿的鎧甲要堅固不少,只是,份量要稍重一些,一套鎧甲武器下來,約莫得重個五六斤的樣子。”

  “我去看看。”

  江越聽聞第一套鎧甲已經打制出來,而且,質量還比莫國重騎的要好,便是本能的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來,一邊說著,一邊往就近的一個山的入口走去,“靜童說沒說,重了的這些份量,會對將來作戰,有什么影響?”

  “對馬匹的要求會略高,但咱們儲備的馬匹,都是戰馬中最好的‘草上飛’,完全可以輕松乘載這多出來的重量,若當真要說有什么不好的話,那便是,可能會對星君的速度有些影響,長途行軍,莫國重騎走一天就能到的路,咱們重騎,需要走一天,甚至更多。”

  宿靈快步跟上江越,跟他轉述棄了靜童對這批兵器鎧甲的評價。

  靜童本是原泗水國的重騎偏將,對各種重騎使用的鎧甲兵器都非常熟悉,他自己,又是個精通十八般無意的武學全才,是江越他們這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人里面,年紀稍長,歷事最多,做事也是最穩重沉著的,之前時候,江越詐死,便是由他,去準備替身,散布的消息。

  除了山門,不行約百十步,便到了另一座山的近前。

  宿靈上前去,輕輕的敲了一敲,便見著那原本還只是一塊兒山石的地方,突然向后退了回去,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從那露出了一個洞的山石中間,露出了小半張臉來。

  見是江越來了,少年恭敬的笑了笑,向后退了一步,扳動了山洞里面的機關。

  隨著一陣咔咔聲,一個可容兩人并行的小門,便顯露了出來,少年迎出門,喚了一聲“殿下”,便往旁邊閃開了路,恭迎他進門。

  “時儀,好些日子不見,你好像是長高了些呢。”

  江越隨口說了一句,伸手,摸了摸那少年的腦袋,便繼續沿著一條人工開鑿的小路,向山腹里走去,“上回,靜嵐丫頭是說,等你長到了比她高的時候,就答應嫁給你的罷?”

  “屬下已經比靜嵐高了,前幾日,靜童大哥已經代她收下聘禮,如今,已是就等著挑個好日子成親了。”

  江越的問詢,惹得少年臉色一紅,忙不迭的低下了頭去,掩飾自己藏不住的歡喜,“靜嵐出去迎接貴客了,據說,是一個極神秘的隱世家族,未來的族長。”

  “靜嵐丫頭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兒折騰,這都快成親的人了,也不乖乖在家里待著,給自己縫縫嫁衣,備備嫁妝。”

  江越笑著調侃了時儀一句,便走過了轉角去,進入了另一個房間,“你去迎她一下兒罷,別讓她大大咧咧的,怠慢了貴客。”

  靜嵐是江越軍中女將,因母親體弱,不能照料,便自小跟著父兄在軍營里玩耍長大,養得一副男孩子脾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跟什么人都稱兄道弟,到前年時候,眼瞧著要過了十八了,還沒嫁人。

  她大哥靜童著急,便給她尋人相親,哪曾料,尋了幾十個軍中好友,一個都沒跟她續成姻緣不說,還都相處成了比跟靜童這好友還關系親近的“鐵哥們兒”。

  后來,她大哥靜童實在忍無可忍,便把那些個人一個個都喚了去問詢,結果……氣得他更是哭笑不得!那些個軍中男兒,竟都異口同聲的,給他來了一句,“我敬她是個漢子!”

  說起時儀,出身倒也算是個不錯的,昔日里,泗水國二品廷尉時清邦,是他爹爹,只是,家中兄弟頗多,又多是嫡出,他一個由通房丫鬟生的庶子,當然,就沒什么繼承家中封位和財產的可能。

  后來,他爹爹時清邦遭人誣蔑陷害,江天生聽信外戚讒言,查都未查,就一道圣旨下來,將時家滿門抄斬。

  也是湊巧,這時儀那日,由他娘親抱了出門去,去城外山上道觀里進香,躲過了滅門一劫,待第二日回家來,在家門口遇上了出京巡查水利歸來的江越,由靜童出手,救下了一條性命。

  那時,時儀才六歲,江越念時家滅門的冤枉,他又是個無依無靠的,便把他交給了靜童,放在軍中,跟靜童那大他兩歲的,混世魔王般的妹妹一起養著,索性,多一個人吃飯,也不多什么。

  后來,時儀慢慢長大,成了靜童的副官,江越也掌了些權力,為時家昭雪了冤屈,因那時的時家,就只剩了他這么一個子嗣,他爹爹的封位,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的頭上,那時的時儀,已經十一,依著律法,可以擇取婚配……一時間,媒婆登門,就只差每天踩壞時府的一條門檻兒!

  結果,他一一拒絕,依舊如以前般得,對靜童鞍前馬后,跟靜嵐,稱兄道弟。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泗水國滅亡前夕。

  那一日,四圍泗水,江越決定捧璽受降,以退為進,出城之前,時儀突然揪住了將要跟著江越一起出城去的靜嵐,仰起頭,跟她問道,“靜嵐,待一切塵埃落定,嫁我可好?”

  靜嵐是個從小兒在軍營里混大的武將,江越決定不戰而降,已是讓她堵著一口氣,沒地兒發泄,臨要出門受降了,還被時儀這么個從小兒當自己跟班兒的人告白,言辭說話,哪里還會客氣?當時一句“等你比我高了,我就嫁你”,就不過腦子的冒了出來,惹得原本心情沉重的兵將們,個個忍俊不禁!

  時儀中等身材,并不算矮,但,跟靜嵐這個在女子中,身材高大的人相比,還是要矮了那么一兩寸,這本也不是什么要緊的大事兒,但,被用來當做“拒婚”的理由,可就是有些太往人的臉上扇耳光了!

  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時候,面對靜嵐的“挑釁”,時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淺淺一笑,答應了一句,“好,等我長得比你高了,就去跟你兄長,下聘求親。”

  這話兒,一晃,就十幾年了,如今,時儀已是過了二十,靜嵐,更是成了個“老姑娘”,時儀成了江越的左膀右臂,靜嵐,還是以前的原職,輕騎主將,只是……原本十幾萬的泗水輕騎,如今,已只剩了三萬之數,時儀管轄下的斥候信報,卻由原本的一千多人,發展成了現在的一萬有余。

  不是沒有人勸過時儀,讓他另擇賢妻,不要娶靜嵐這個曾不給他下臺的潑婦,但,結果卻是……所有跟時儀說過這話的人,都被他揍成了重傷,由人抬著,才能勉強回得了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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