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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疫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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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洗漱后換了一套家常短襦,便徑直往小廚房而去。

  樁媽媽正在里頭擇菜準備晚膳,見金子含笑站在門口,一面卷著袖口,已知道她的意圖,忙開口說道:“娘子,廚房油煙重,且你都累一天了,快去屋里歇著,可別跟老奴爭搶活計。”

  金子卻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擠進廚房里,掃了一眼樁媽媽準備好放在流水臺上的食材,淡淡道:“我可沒有想要跟媽媽你爭搶活計,只是師父剛回來,他老人家舟車勞頓的,又是在疫區那種地方呆了好些日子,我想著給他做些清淡開胃的飯菜送過去。”

  樁媽媽眼中笑意盈盈,點頭道:“娘子有心了,老神醫一定很高興!”

  金子但笑不語,挑選了一些合適的食材,便麻利的動起手來了。

  一個時辰后,金子拎著食盒走進老神醫的院子。

  廊下已經升起了燈籠,紅彤彤的光暈透過絹紗照在一角挺拔蔥翠的修竹上,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斑駁的倒影。

  小童從回廊上迎出來,微微欠了欠身,笑喚道:“是珞師姐來了!”

  “嗯,師父還沒用過膳吧?”金子問道。

  小童擺了擺手,打起簾子,調皮的說道:“師父正等著師姐你送晚膳來。”他說完,吸了吸鼻子,咧嘴一笑:“師姐的手藝真是沒得說,真香!”

  金子嘿嘿一笑,看著小童一副油嘴滑舌小饞貓的模樣,抬手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子,不好意思的應道:“這次師姐只準備了師父的,下次再做給你吃。”

  小童靈動的轉了轉眸子,神采奕奕,揚起一根細長的手指笑道:“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金子含笑說完,閃身進入屋內。

  靜謐的房間里。老神醫亦如往昔般穿著白色的廣袖長袍,如塑像一般,巋然不動的端坐在幾前,氣韻超然。一派仙風道骨。

  不過連日的長途跋涉,在他修長的眉眼間染上了幾分風塵仆仆的倦意。

  金子喊了一聲師父,便踩著棉襪步入室內。

  師徒二人一面用著晚膳,一面閑談著。

  金子端起老神醫面前空了的瓷碗,又為他添了一碗潤肺湯。

  “師父多喝一碗。北沙參、百合和無花果皆有潤肺的功能,正適合師父您!”金子將瓷碗放在老神醫面前,抬起頭笑道。

  老神醫也看著金子,一臉慈愛的笑意。

  徒兒的心意他這個當師父的,自然明白。

  “好!”他說完,端起瓷碗。將湯水喝完,才將這次淮南州府疫癥情況跟金子說了一遍。

  金子端坐在矮幾的一旁,靜靜地聽他講完疫情,沉吟了片刻后才問道:“師父的意思是有人在水中投了傷寒病毒,才導致了這次的疫癥?”

  老神醫點點頭。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抹了抹嘴角后才道:“為師認為,行兇者之所以會在水井中投毒,主要還是針對牢獄中的重犯。水井里的水是專供給牢獄中的犯人,與外面百姓飲用的水源并不相通,這也是為何疫癥沒有大面積擴散的原因!”

  金子擰著眉頭,有些不明白這個行兇者的用意。

  之前聽金昊欽講過。淮南府染上瘟疫的那個監牢,關押的都是一些重刑犯罪分子,有很多都是秋后就要處斬的,行兇者來這一出,真的讓人想不明白他的動機。

  難道行兇者跟里面的某個人有深仇大恨,等不得他秋后處決。所以冒險在水井中下傷寒病邪?

  監牢重地,守衛森嚴,這人是怎么進去的?

  “師父,那監牢里犯人”金子抬眸看著老神醫。

  老神醫吐了一口氣,嘆聲道:“都沒了。好在監牢外圍后期受感染的獄卒都救了回來。”他瞇著眸子,略有些枯皺的手抬起,捋了捋下顎雪白的長須,低喃道:“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那人的一念之差,便讓許多無辜者枉送性命。”

  金子心中沉沉,身為法醫,她已然見慣生死,但每每聽到死亡這樣的字眼,她還是無法表現得輕松。

  陪著老神醫說了一會兒話,金子便將食盒收拾好,起身告退。

  夜涼如水,星辰寥寥。

  墨藍色的天際與遠山連成一片,影影綽綽間,只覺一片空濛。

  龍廷軒寬袍緩帶,沿著小徑漫步花圃間。

  濃密的墨發披散在肩上,晶瑩白皙的額角垂著濕漉漉的幾縷,發尾還有晶瑩的水珠不斷滴落,在錦緞白袍上印出深深淺淺的水痕,顯然是剛剛沐浴出來。

  他剛在一塊大青石上躺了下來,阿桑便為他送來了一盞香茗。

  “少主,這是郡主命人送來的新茶,老奴特意泡了過來,給您嘗嘗鮮!”阿桑沒有一絲褶皺的面容依然瘦削刻薄,他揚起蘭花指,將茶湯送到龍廷軒面前。

  龍廷軒微側著身子,冥黑如墨的眸子掃過茶湯,微微一笑,端起茶杯,送到嘴邊淺嘗一口。

  “茶藝見長,這次又浪費了本王多少茶葉?”龍廷軒懶懶問道。

  阿桑嘴角一挑,想起上次也是蕙蘭郡主送了上好的茶葉來,自己為了表示對茶藝水準的精益求精,結果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讓少主白白訓了一頓。

  這是什么茶?

  月朗山上辰莊出品的茶葉,真真的有價無市!

  “沒,老奴哪敢浪費一片兒?”阿桑笑了笑。

  龍廷軒嗯了一聲,含了一口在嘴里,仰躺著,望著寂寥的天際,不再言語。

  淮南府的瘟疫,終于落幕了,一切又是塵歸塵,土歸土。

  唔,這樣挺好!

  他將口中回甘的茶湯咽下,瞇起了眼睛,犀利的眸光隨著閉眼的動作斂起鋒芒。

  八月中秋舉家團圓的時候,龍廷軒這個尊貴的王爺卻擔任了按察使一職深入淮南道疫區。與八月十六進宮正式參選秀女的日子擦肩而過,這讓作為生母的容妃感到非常不滿意。她之所以會向圣上進言,要求放寬淮南道和江南道的秀女名額,全因自己兒子的干系。沒曾想選上來的秀女,兒子不但沒有獲得優先選擇權,還給他安了個按察使職位打發到那么兇險的瘟疫地區去。

  容妃為此嘔了幾天氣,倒是龍廷軒,卻仿佛松了一口氣一般。

  這能避開秀女遴選,對他來說,是絕對的好處,特別是沒有金子的秀女大軍,對他來說根本毫無意義。

  也因著秀女大選,不僅皇帝充盈后宮。也有許多的皇子皇侄要奉旨大婚,喜事重重下,便有朝臣上諫大赦天下。

  大赦,意味著什么?

  這對天下百姓來說,大赦便是皇恩浩蕩的一種體現。

  不管是雞鳴狗盜之徒。坑蒙拐騙之輩,都有機會從監牢里走出來,重見天日,開啟新生。

  而那些準備秋后處斬的,則緩行改為流放。

  但淮南府監牢內關押的那些人,卻是皇帝最忌憚的,這些人留著。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而這一次意外,他們在眾人的唏噓里,可悲的死去了。

  是他們的福薄!

  圣上皇恩浩蕩,大赦天下,奈何他們病邪侵體,死于非命。

  許久。就在阿桑以為少主沉沉睡去之際,他忽而開口問道:“鄭玉的案子如何了?”

  阿桑一頓,收回邁出去的步伐,躬身站在大青石邊上,低聲應道:“錦書說辰郎君已經將證據都理清楚了。有了人證還有物證,這次,鄭玉怕是難逃一劫了!”

  龍廷軒倏地睜開眼睛,眸光清湛微微閃動。

  “哦?那可要去瞧瞧!本王最喜歡的就是瞧熱鬧了!”龍廷軒哈哈笑道。

  “少主,您這一去,怕不止瞧熱鬧那么簡單呢!”阿桑見龍廷軒瞇著眼睛看他,便接著道:“您忘了,您現在可是按察使,金大人那家伙,將案子拖到現在,估摸著也是看少主您回來了,想要將案子交給您處理呢,畢竟鄭玉的身份擺在那兒,沒有您坐鎮,他一個小小縣丞,怕是膽量不足!”

  龍廷軒嗤笑一聲,問道:“你的意思是他們之所以籌備至今不辦鄭玉,是為了等本王?這趟是本王被他們算計了?”

  阿桑扯了扯嘴角,他敢說英明神武的逍遙王按察使大人被人算計了么?

  天可憐見,給他十個八個熊膽,他也不敢這么說啊!

  “少主,老奴不是這個意思”阿桑干笑一聲,忙扯開話題,將金子前天受驚的事情呼啦啦的跟龍廷軒說了。

  龍廷軒蹭一聲從大青石上竄起來,嘴角含著森森笑意看著阿桑道:“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你竟拖到現在才告訴本王?!”

  阿桑看到龍廷軒撐在青石上的大手青筋暴凸,不由打了一個冷戰,咚一聲跪下,解釋道:“金娘子沒出事兒,啥事都沒有。”

  龍廷軒抬起腳,直接將阿桑踹翻在花圃里。

  他咬著牙,腮幫子鼓鼓的發出咯咯的聲音,啞聲道:“她若是真出了事兒,本王就不是給你吃這一腳!”

  龍廷軒說完,轉身大步走出花圃。

  阿桑一手揉著差點兒被摔成兩瓣的屁股,一手叉著腰,一瘸一拐的從花圃里走出來,心中腹誹:真是命苦啊,這事兒又不是他干的,怎么就一把火燒到他身上來了?

  他跌跌撞撞的追上去,卻見龍廷軒陡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沉著一張陰云密布的妖孽俊顏,冷冷道:“收拾一下,馬上去桃源縣!”

  “現在?”阿桑驚訝的張大嘴,指了指天色,剛想勸一勸是否明日再出發,見少主嘴角漾出一抹溫和的淺笑,喉嚨微微鼓動,轉而道:“是,老奴這就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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