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居柏林的幾個華人團體組織了一個紀念活動，連大使都會出席。作為約翰拉貝的孫子，托馬斯拉貝教授是當之無愧的主賓。
章程沒去，馮必倫也沒去。送走托馬斯拉貝教授，二人就在教堂外的大街上散起步來。
都穿著黑色外套，個子也都差不多高，兩輛轎車緩緩地跟在他們身后，在這個滿是落葉的深秋，在這個人跡罕至的郊外，遠遠望去顯得格外怪異。
“幾年前，在科威特與艾伯特先生打過交道，那次合作非常成功，總合同額一億多美元，也正是在那一次，貴公司贏得了nb電氣自成立以來給出的最大的一份訂單。”
nb電氣與沙特穆罕默德電力工程公司承攬的科威特3號電廠聯合發電項目，主機全部采購自東門子。
盡管那時候還不是總裁，但馮必倫對此并非一無所知，回頭看了一眼正與nb電氣歐洲公司總裁弗朗索瓦并肩而行的艾伯特，一語雙關地笑道：“我辦公室里有一臺nb未來窗彩電，我秘書用的是nb電腦，電腦里裝著nblinux操作系統，事實上全公司幾乎都在用，而我女兒不僅非常喜歡看《誰是百萬富翁》，上個月還買了一部nb電子的手機。”
章程樂了，不禁打趣道：“總裁先生，回頭我再送您一張nb航空的白金卡，以后去香港會更方便。”
“這是我的榮幸，”馮必倫笑了笑，隨即笑問道：“章先生。如果沒猜錯。nb航空很快就會開通直飛中國的航線吧？”
“真抱歉。這些我不是很了解，但應該有這個可能性。”
“我試用過貴公司的手機，做得不錯，非常人性化。”
與nb電子的純平顯像管彩電和nb醫療的“深眸”系統醫療ct不同，前段時間剛正式推向全球市場的手機并沒有造成多大轟動。設計得很中庸，功能也很一般，沒什么特點，也挑不出什么缺點。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完全出于求穩考慮。
畢竟電子技術尤其芯片技術還沒發展到那一步，而公司也是頭一次涉足這個領域，與其冒險推出不太成熟的產品，還不如穩打穩扎先樹立個口碑。
章程順手摘下一片樹葉，笑道：“讓總裁先生見笑了，也就不錯而已，這個評價很客觀。”
或許是離墓地越來越遠，或許談得比較投機，馮必倫干脆開門見山地說道：“章先生，坦率地說我個人非常關心貴實驗室與中國電力科學研究院。以及與電氣相關的中國研究機構正在展開的合作。”
從源頭上壟斷，nb電氣的吃相非常霸道。而又事出有因，誰也說不出什么來。
沒花一分錢，沒采取任何見不得人的手段，就獲得如此巨大的利益，章程不無得意地笑道：“總裁先生，我想不僅您關注，相信全世界同行都非常關注。”
已經獲得聯邦政府的支持，馮必倫也不客氣，直言不諱地問：“那章先生認為，東門子有沒有參與的可能性？要知道我們在高壓、中壓、變壓器、能源自動化等不同領域，具有眾所周知的優勢。”
實驗中心正在進行的科研合作，雖然是科技部、中科院和電力科學研究院牽頭的，但nb實驗室同樣具有一定的話語權。他顯然是在bj碰了壁，才退而求其次試圖來個“曲線救國”。
該吊胃口的時候就要吊胃口，章程像是什么都沒聽見似的沒有再開口。
馮必倫當然不會拂袖而去，而是接著說道：“我個人認為東門子有兩個途徑可以對中國的電力短缺起到幫助，第一：建立更多的電站，關于這一點，東門子有專門的發電集團，有最尖端的技術和最優秀的工程師；第二：提高電力傳輸網絡的質量和效率，而這正是我們東門子輸配電集團的作用。
當然，在輸配電領域還有很多其它具體的方法，我希望強調的是電力傳輸的可靠性。作為世界領先的能源自動化提供商，東門子可以通過可靠的設備和系統，為中國電力短缺起非常大的幫助。”
“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章程微微點了下頭，緊盯著他的雙眼說：“不過總裁先生，在中壓、高壓等輸配電領域，以及能源管理領域，經過幾年的不懈努力，nb電氣和nb實驗室技術應用學部也取得了一系列有目共睹的成績。至少在我們所熟悉的領域，無需再與第三方合作。”
同行是冤家，想分人家的蛋糕沒那么容易。
馮必倫有這個心理準備，想了想之后突然笑道：“產能呢？章先生，中國市場那么大，我不認為nb電氣能夠滿足全部需求。”
章程突然笑道：“這正是我想說的，在輸配電裝備領域如此，在能源管理領域同樣如此，比如電網調度自動化，中國電網所采用的自動化系統不僅相對落后，而且非常混亂。有瑞典的asea系統，有bbc系統，有sci系統，還有nbb、cae、valmet，這是一個龐大的市場，而東門子與nb電氣早在幾年前就達成了端口相互開放，系統相互兼容的協議。
如果我們能夠把這一協議的作用真正發揮出來，那貴公司必須能夠成為中國電網最大的能源管理技術提供商之一。如果貴公司有足夠誠意，我們甚至可以發揮一點影響力，讓貴公司成為三峽工程機組的主要提供商，而不是與另外幾個同行組建什么聯合體。”
兩家合作吃獨食，趕走其它國際競爭對手。
這種好事馮必倫當然不會拒絕，舉一反三地提議道：“章先生，在交通信號方面我們或許也可以展開這方面的合作。”
他要得可不是一點兩點多。不過他有這個資格。
因為國內的事變化太快。現在借銀河號事件和協助bj申奧。讓nb電氣在電力裝備領域掌握了一點主動權。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國際形勢的變化，上面會對整個產業不斷作出調整。
尤其在一些問題上陷入被動，需要得到一些國家的支持時，領導人就會率商務代表團到處送訂單。更重要的是東門子公關能力太強了，為達目的簡直不擇手段，否則也不會出現后世那震驚全世界的行賄丑聞。
既然擋不住，那只能讓他們進來。至少現在還能撈點好處。
作為重活人士，章程太明白什么叫沒最好的朋友，只有最好的利益了，一口答應道：“這是好提議，相信吳金華總裁會感興趣的。”
馮必倫乘熱打鐵地問：“其它方面呢，比如變壓器？”
整個一獅子大開口，章程暗罵了一句，回頭道：“總裁先生，您是不是打算對nb電氣來個整體收購？”
馮必倫哈哈大笑道：“章先生，貴公司的發展潛力那么強勁。我想全世界有眼光、有實力的公司都想收購。”
這是一種恭維，章程開懷大笑：“那好。等哪天我的基金會需要資金，我會第一個考慮您。”
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至于剛才所說的變壓器，那只是一個試探，馮必倫不想把事情搞砸，立馬問道：“章先生，那您希望東門子拿出什么樣的誠意？”
“總裁先生，據我所知，貴公司正在與索尼就電子業務的合作進行談判。正如您所知道的，nb電子及nb電子旗下的華興電子，是nb電氣的核心業務之一，我們公司吳總和nb電子林總對此同樣感興趣。”
把家電業務打包出售，把電子業務剝離出去，是東門子的既定戰略。
除了彩電之外，nb電氣對其它家電并沒有表示出興趣，從現在的發展趨勢看，顯然是在往消費電子領域發展。
對馮必倫而言，與nb電氣合作和與日本索尼合作并沒有什么區別，問題是與誰合作能獲得最大收益。而在這方面nb電氣落后日本索尼太多，實在看不出有什么前景。
他略作權衡了一番，最終搖頭道：“章先生，我個人非常希望與貴公司在電子業務上展開合作，但我又不得不遺憾的告訴您，這一提議在執行委員會上很難獲得通過。此外，我們還要考慮的一些政治因素。”
晶圓加工，山姆大叔盯得很緊，就算德國政府沒意見，也無法在山姆大叔眼皮子底下把生產線搬到中國。
章程并沒有感到失望，nb電氣十年內也沒這個打算，之所以提這些，完全是為了接下來的真正目的。
“總裁先生，您認為我很為難，因為nb電氣也有董事會。”
“我們可以想想其他辦法，比如貴公司的電力業務，我們可以提供一切便利。”
nb電氣所有子公司中發展得最快的不是nb醫療，也不是nb電子，更不是nb輸配電，而是立足于德國，放眼整個歐洲的nb電力。
從兩德統一后在柏林投資第一個垃圾焚燒電廠以來，不斷的跑馬圈地，拿下了半個薩克森州的電網，已建、在建、擬建的垃圾焚燒電廠和托管或收購的常規電廠已達近十個，不知不覺間成為德國第七大電網運營和電力提供商。
東門子沒這項業務，所以馮必倫才會慷他人之慨，信誓旦旦的表示要全力支持。
他們連電力協會成員都不是，章程可不吃他這一套，立馬話鋒一轉：“總裁先生，nb電氣的確對電力投資非常感興趣，但對電力裝備尤其發電設備同樣感興趣。如果您真有誠意，我希望我們雙方能夠在透平制造領域展開全方位合作。”
透平制造領域說白了就是制造透平機械。
而透平機械就是裝有葉片的轉子作高速旋轉運動，流體流經葉片之間通道時，葉片與流體之間產生力的相互作用，借以實現能量轉化的機械總稱。
按能量轉化方向的不同。透平機械分為原動機和從動機。
原動機有汽輪機、燃氣輪機、透平膨脹機、水輪機和風力機等等。從動機有通風機、透平壓縮機、離心泵和軸流泵等等。在整個設備制造業中占有非常高的地位。
這方面nb電氣已經在做。柏林的nb工業制造及其關聯企業，已經成功制造了一臺蒸汽輪機，章程顯然是對燃氣輪機感興趣。
如果說工業驅動汽輪機是設備制造業的王冠，那么，燃氣輪機就是那王冠上的明珠。
這可是東門子的核心業務，馮必倫大吃一驚，想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章先生，您不認為這比電子業務的合作更敏感嗎？況且據我所知。中國由于油氣供應嚴重短缺，不允許燃油、燃氣發電，國際市場又趨于飽和，貿易進入這個領域風險非常大！”
現在在中國沒有市場，不等于將來也沒有。
等西氣東輸工程啟動，不僅需要大量的重新燃氣輪機發電機組，在管輸動力方面同樣需要燃氣輪機。以年輸氣量達到200億立方米的最低標準計算，至少需要100多臺套。
更重要的是，nb實驗室已秘密啟動了幾年的動力項目，需要一個公開的契機。不能總偷偷摸摸。
章程早就想好了，若無其事地笑道：“總裁先生。風險這一塊您無需擔心，我可以保證一旦雙方達成合作，未來十年內至于有十臺套的需求。至于政治方面，又不是沒有這個先例，早在十幾年前，美國ce、西屋和日本三菱就與中國企業有過這方面的合作。”
是有先例，但涉及到材料及核心部件技術，尤其是高溫部件制造技術，ce、西屋和三菱都沒有向中國開放，在中國只生產殼體和一些外圍部件，連總裝測試都是經過無數次談判后才放在中國的。
已經拒絕了一次，不能再拒絕第二次，更何況人家都說了，未來十年內每年至少有一臺訂單，于是沉吟道：“章先生，如果按照ce、西屋或三菱與中國企業合作的方式，我想應該沒多大問題。”
金屬材料冶煉制造、轉子制造加工、葉片制造、葉片噴嘴加工、大型部件熱處理、大型部件復合總成、計算機控制、檢測儀表等核心技術，打死他都不會轉讓，也不敢轉讓。
意料之中的事，章程并沒有感到奇怪，而是笑問道：“總裁先生，我不奢求您轉讓一些可能用于軍用的敏感技術，但能源綜合、熱電聯供、燃氣蒸汽循環、振動測試這些應該沒問題吧？”
“這具有很大風險。”
“你不是常說投資中國風險，不投資風險更大嗎？”
章程頓了頓，接著問道：“十臺訂單，十座熱電聯供電廠，十幾億美元的大訂單，總裁先生，您不認為就算東門子不愿意，也會有其它公司愿意與我們合作嗎？”
“貴公司真打算投資燃氣蒸汽循環電廠？”
“有nb電氣投資的，也有關聯公司的，比如香港中電，最遲明年底就會在香港興建一座燃氣電廠。”
“前五臺必須由東門子提供。”
“兩臺，最多兩臺，等我們的廠房建設好了之后，剩下的必須由nb電氣制造。”
這么大的事情，馮必倫顯然不能立即答應，敲定完各自公司代表具體的談判時間、地點和內容后，就鉆進各自的轎車。
在回柏林nb實驗室的路上，歐洲公司總裁弗朗索瓦疑惑不解地問：“章，如果你真想上燃氣輪機，完全有更好的合作對象，為什么偏偏選擇東門子？”
中國就不用談了，迄今為止都沒有形成嚴格意義上的燃氣輪機產業。技術停留在70年代的兩萬三燃氣輪機上，僅有南汽一家企業生產整機，基礎極為薄弱。
章程想都沒想便笑問道：“親愛的弗朗索瓦，你是指俄羅斯？”
“難道你不這么認為嗎，那里有我們所需要的一切，而且很容易得到。”
看著他那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章程不得不耐心解釋道：“的確很容易得到，但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能夠制造燃氣輪機，更需要能夠投入應用，在國際上有市場的先進燃氣輪機發電機組。知道俄羅斯的燃氣電廠的發電效率是多少嗎，甚至不到40！
而在實際應用中每個百分點都很重要，比如一座800兆瓦的發電廠，每提升百分之一的發電效率，就意味著每年能夠多產生6千萬度電。相當于在同等燃料成本和二氧化碳排放的情況下，能夠額外滿足3萬多人的用電需求。”
弗朗索瓦沉思了片刻，還是搖頭道：“可我不認為合作生產，他就能夠向我們轉讓核心技術。”
有些是能跟他透露的，有些事卻絕不能露一絲口風，章程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道：“這一點顯而易見，但合作生產肯定比直接采購節約成本，你以為就你會精打細算，我也會！”
“那幾座電廠投資在哪里？”
“香港中電一座，吳總已經談好了，我們將作為總承包商。至于剩下的由關總考慮，畢竟nb電力發展到今天，不能再停留在垃圾焚燒發電領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