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理李總和胡總肯定給你們講過，總之，為外商服務是件露臉的事，上報紙上電視都有可能，碰到記者采訪尤其拍照時不要慌，千萬別像黃總一樣好不容易上次報紙還齜牙咧嘴。”
董事長和章程連夜趕回來了，正在剛裝修好的李總辦公室開董事會。
前段時間一直忙于搞研發和磨合生產線，公司章程規定的監事會和工會都沒來得及成立。盡管如此，李總還是通知主管以上干部、磨具和注塑車間、金屬成型車間以及組裝車間的骨干，分別以監事會和工會的名義一小時后去大會議室開會，檢查和監督公司前一段時間運營情況，并對接下來的重大決策進行評審。
之前的承諾一點一點變成現實，作為公司未來的監事會成員，電氣研發中心主管孫曉光興奮不已。哪有心思再一本正經的培訓，干脆拿黃麗安開起了玩笑。
相比整天黑著臉的黃總，眼前這位瘦瘦的研發中心主管要平易近人得多，一個電子工程專業的碩士研究生樂了，忍不住笑問道：“孫主管，您后天和不和我們一起去廣都？”
“一切為了銷售，為了銷售的一切！不管春季‘廣交會’還是秋季‘廣交會’，研發中心和車間主管以上干部都要參加，沒見董事長和首席工程師都回來了嗎？連香港商務部的同事也會過來幫忙。”
“首席工程師，是不是擁有幾十項專利發明的那位？”
“嗯，就是他，”孫曉光笑了笑，補充道：“不過公司有專利的不只章工一個，我們研發中心李工，金屬成型車間的王工現在都有專利。尤其王工的專利端接法，幾乎能覆蓋到將來的整個產品鏈，無論高壓還是低壓，只要有接線端子的都能應用上。”
國內不是沒有技術人才，而是不重視技術人才。領導說了算，搞技術的靠邊站，很難有出頭之日。
NB電氣跟那些國有企業不同，從架構上就把研發中心獨立于生產經營之外，先確定研發方向，再投入研發資金，研發小組帶頭人直接對董事會負責，不受外界干擾。
想到一旦出了成果，不僅有高額獎勵還能申請經費，一個女研究生居然大膽地問：“孫主管，是不是只要我們的發明更具實用價值，就有機會取代章工成為首席工程師，也就可以像他一樣申請更多研發經費從事我們自己喜歡的項目？”
章程的確有一個耗資巨大的研究課題，甚至把郭俊儒和沈心如都調去香港，成為其電子耦合電路項目的重要成員。投資電子實驗室就花掉兩百多萬港幣，這是研發中心公開的秘密。
還沒會走就想跑，孫曉山感覺有些好笑，假作嚴肅地說：“姜梅梅，不是我打擊你，而是你永遠當不上首席工程師，至少在NB電氣當不上。”
“為什么？”
來之前姜梅梅曾參加過一個國家級項目，對自己在計算機技術上的水平頗為自信，要不是家里強烈反對，要不是經濟條件不允許，她早考托福出國去了。
看著她那副憤憤不平的樣子，孫曉山哈哈大笑道：“因為公司根本就沒有首席工程師這個職位，是章工向香港大富豪顧東城先生推銷產品時自封的。我們NB電氣是一家極為注重知識產權的公司，你總不能剽竊人家自封的頭銜吧？”
搞來搞去原來是這么回事，眾人頓時爆笑起來。
笑完之后，一個個七嘴八舌地說道：“不行，我也得給自己想一個響亮點的頭銜，省得將來被你們給比下去。”
“卓越工程師怎么樣？”
“那我就是杰出工程師。”
“工程師算什么，我老劉是NB電氣首席科學家！”
“好啦好啦，別鬧了，自封是一回事，別人認不認可是另外一回事。”
想起來培訓之前李總的交代，孫曉山臉色一正，宣布道：“根據香港NB電氣（中國）有限公司組織章程，稍后將在大會議室召開公司第一次董事、監事和工會代表聯席會議，在檢查監督公司前段時間日常經營活動的同時，也要對董事會有可能的重大決策進行評審，由我們勞資雙方共同治理企業，考慮長期發展，避免短期行為。
鑒于監事會和工會尚未正式組建，與會人員暫由研發中心和各車間職工共同推選。作為公司未來的研發精英，董事長認為你們有資格參加，名額三人，到底誰跟我一起去你們自己決定。”
公司組織章程和規章制度是培訓的第一科目，有關于監事會和工會的條款寫得清清楚楚，但誰也沒把它當真。隨著孫曉光一臉嚴肅地宣布，大家才意識到那并非表面文章，而是真正要落到實處。
聯席會議馬上召開，時間很緊，好在第二批人員不多，才二十六人，交頭接耳一商量，計算機專業研究生姜梅梅、電子工程碩士馮南濱和另一位計算機專業碩士趙顯貴被緊急推選出來。
當他們走進寬敞明亮的一樓大會議室時里面已經坐滿了人，沒有主席臺，而是按照部門和身份圍坐成一圈。中間的那排長桌邊有六個位置，分別坐著董事長劉思偉、首席工程師章程、商務部總經理陳浩、財務總監王秉存、香港籍企劃總監謝程暉以及海外部副總經理亨利－皮爾斯。
見主持會議的李曉山朝自己這邊看來，丁文明連忙舉手道：“公司股東到齊！”
“研發中心人員到齊。”
“模具和注塑車間人員到齊。”
該來得都來了，李曉山滿意的點了下頭，抑揚頓挫地說道：“各位同事，這是公司第一次董事、監事和工會代表聯席會議。首先，我給各位新同事介紹下我們的董事長劉思偉先生，首席工程師章程先生，商務部總經理陳浩先生、財務總監王秉存先生……”
隨著他的介紹，劉思偉和章程等香港總部高管一一起身鞠躬，向所有內地同事問好。
“在會議正式開始之前，我有必要重申下公司章程第十七款第六條公司員工必須嚴守商業機密的相關規定。一，未經允許，不得泄漏公司的發展規劃、方針政策、經營決策的信息、計劃、方案、指令及商業秘密；二，不得泄漏公司的財政預算、決策報告、財務報表、統計資料、財務分析報告、審計資料和銀行賬號等信息；
三，不得泄漏公司的經營方法、狀況和經營實力；不到泄漏公司未公布的人事調動、人事任免；不得泄漏公司具有保密級別的文件、資料、會議記錄、信件、方案、投標書、圖片；不到泄漏公司客戶的資料及財產……”
李曉山說得嚴肅，說完之后每人發了一式三份的保密協議文本，等大家都簽上名后才正式進入會議議程。
董事長劉思偉首先大致介紹了下公司的運營情況，緊接著是商務部總經理陳浩，財務總監王秉存、香港籍企劃總監謝程暉和海外部副總經理亨利－皮爾斯介紹各自部門前段時間的工作。
有之前知道的，也有之前不知道的，比如跟越南河內市人民委員會簽訂投資意向書。但對所有人而言知不知道是一回事，通過這種方式對公司運營有了參與感，以及在NB電氣這個大家庭里有存在感則是另外一回事。
“第二個議程，請各位同事對公司運營提出寶貴意見！”
公司做得已經夠好了，還能有什么意見？何況這是得罪人的事，誰也不愿意當這個出頭鳥。
冷場了，會議目的顯然沒達到，李曉山皺起眉頭：“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先開口，那就一個部門一個部門的來，曹主管，你們商務中心給大家帶個頭。”
曹旭陽心里咯噔了一下，見董事長和章程似笑非笑緊盯著自己，不得不絞盡腦汁的想了想，才硬著頭皮道：“我們商務中心更多的是跟客戶打交道，對生產這一塊并不是很了解，自然也提不出什么意見。非得讓我說……我只能就總部的作息時間說幾句，好幾回我們晚上要資料，總部電話都沒人接。
我們國內沒什么，再急也急不到哪兒去，第二天再辦就是了。可海外部的同事打電話回來也沒人接怎么辦，是不是會耽誤事？會議室里四分之一的人都出過國，都知道打個國際長途有多難，更何況還有時差。”
香港商務部經理陳浩跟海外部副經理皮爾斯對視了一眼，深以為然地起身道：“感謝王主管提出的寶貴意見，我們回去后一定會就商務部和海外部的作息時間作一些調整，確保二十四小時都有人接電話。”
“商務中心提得很好，下一個模具和注塑車間，顧師傅，您也說幾句。”
模具和注塑車間主管顧阿華是從香港高薪聘請來的老師傅，在塑料行業打拼了幾十年，在香港人稱“顧一手”。
不管什么樣的顆粒，他伸手一摸就知道是新料還是舊料，是單一料還是混合料。對模具也很有研究，公司現在所使用的模具，幾乎都出自他一個人之手。在公司地位超然，為人又極為和善，所以大家一直以師傅相稱。
劉思偉不失時機的遞上根煙，顧阿華有些受若驚，連忙用一口蹩腳的普通話說道：“工人們學得很快，前段時間的培訓起到了效果，不過這僅限于注塑工藝，模具這一塊還是短板。我念書少，跟不上時代，不會用電腦，全憑經驗靠手工，將來式樣一多肯定忙不過來，所以我建議公司再請幾個專攻模具的新人。”
涉及到用人問題，電氣事業部人力資源主管鄒曉鵬不能不表態，立馬起身道：“顧師傅的意見非常好，事實上我們人力資源一直在留意，不過國內這方面的人才比較少，可能還需要總部從香港招聘。”
總部人力資源總監沒來，商務部總經理陳浩當仁不讓地說道：“沒問題，我散會后就打電話給許總監，請她跟獵頭公司聯系。”
包括董事長在內的高管們從諫如流，大家再也沒有之前的那些心理負擔，心思也活絡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在生產和經營方面真提出了不少合理化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