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修士,是太乙門的執事長老卓成。
卓成站在門外,面色平靜,沒有太多的驚慌之色。
他的身后,還站著一道白袍人影,身材高大,相貌俊美,正是連云道宗明月峰的二弟子李乘風。
許多年未見,李乘風也有了元嬰初期的修為,身上的輕浮之氣,也去了許多,不過相比起卓成,李乘風此刻的臉色,倒是有些凝重與難看,劍眉緊鎖,見到葉白時,眼中一亮。
葉白掃過二人,目光微閃。
李乘風察覺到葉白身上雄渾到不可思議的元神法力,眼中明顯閃過震驚之色。
“卓成,你先去忙吧。”
葉白淡淡道了一聲。
“是,大師兄。”
卓成拱手而去。
“乘風,進來吧。”
葉白見卓成離開,朝李乘風道了一句,聲音雖然輕淡,但卻飽含威嚴。
“見過葉師兄!”
大門關上之后,李乘風神色恭敬的行了一禮,早已沒有了當年的嫉恨與不屑。
葉白招呼他坐下,就立刻道:“不必多禮,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難道是小小出事了?”
李乘風道:“不是小小,是躲在葬神海底的那幫自稱火云族的家伙,終于出世了。”
“火云族?”
葉白目中精芒一閃,火云族久未現身,他幾乎已經忘了這個勢力的存在。
在數萬年前,火云族曾是葬神海上實力最強大的魔道宗門,名為火云魔宗,但最終被如今的葬神海四大派,元龍道宗,天涯海閣。隱仙島,天邪宗,聯合起來剿滅了,殘存的族人,逃進了葬神海底,茍延殘喘。并且自號火云族。
葉白在金丹中期的時候,偶然發現火云族的存在之后,曾將消息傳遞給季蒼茫,四大派也再次聯合起來殺入海底圍剿過一次。
但據季蒼茫后來告訴葉白,眾修殺進去之后,最終因為遭遇了重重禁制和陣法的阻擋,無功而返。
似乎是因為四大派中,有人走露了消息給火云魔宗,但此人究竟是誰。最終也沒有查出來,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如今火云魔宗敢走出海底,顯然是覺得不依靠自己巢穴里的禁制陣法的保護,也足以對抗四大派了。
葉白心念電轉,思索了片刻之后,問道:“火云魔宗,是不是出了離塵修士了?”
“正是!”
李乘風點頭道:“此人叫做古云,是火云魔宗的宗主。”
葉白微微點頭道:“什么時候的事情。詳細說一說。”
李乘風點頭道:“一年多前,天邪宗所在的白浪島。突然遭到攻擊,殺聲震天,血流成河,天邪宗在一夜之間被掃平,第二天就換上了火云魔宗的山門招牌,這件事情。是在事后才慢慢流傳出來的。”
葉白點了點頭道:“天邪宗的修士,都死了嗎?”
李乘風道:“除了‘小劍仙’冇潘杉月和其他一些出門在外的修士,躲過了一劫,島上的修士聽說都死了。”
葉白哦然,“小劍仙”潘杉月。也是葬神海上和季蒼茫,南宮鶴,衛紅顏,寧疏影,浪飛舟等人,齊名的同輩天才。
葉白當年去觀摩戴仙鋒領悟第三重雷霆法則的時候,曾見過他一面,同李寶兒有些相似,此人是個外表溫潤斯文,但內心卻陰險自私的修士。只不知經此一劫,他會變成什么樣子。
至于天邪宗,在葬神海上的風評也不佳,葉白猶記得這一輩里出過一個叫“妖人”顧雪漸的邪修,仗著師門,作下過極多孽,還曾與葉白交手過一記,不過此人后來被季蒼茫殺了。
“聽你的口氣,火云魔宗滅了天邪宗后,似乎并未乘勝追擊,攻打你們三派?”
葉白又問道。
李乘風點頭道:“正是這樣,占了白浪島后,火山魔宗沒有立刻攻打我們三派。宗主得到消息之后,連忙聯合天涯海閣和隱仙島的修士殺了過去,最后仍是大敗而歸,就是在那一戰里,他們見到了古云,也知道他已經進階離塵之境了。”
葉白問道:“傷亡如何,大師兄有沒有事?”
李乘風聞言,面色一沉道:“我們三派,傷亡慘重,不過大師兄并沒有去,宗主擔心火云魔宗會來偷襲,將他留下來看守宗門。天泣子師伯回到宗門的時候,傷的極重,已經回天無力。”
葉白點了點頭,又有些疑惑道:“火云魔宗在地下積累了這么多年,除了古云一人之外,應該還有很多厲害的修士。即使不算他們,古云一人,也已經所向無敵,你們三派,為何竟然還能有活人逃回來?難道他沒有下盡死手,火云魔宗在海底躲了那么多年,對你們四大派恨之入骨,怎么可能輕易放過?”
李乘風道:“此事的確有些蹊蹺,宗主也覺得有些奇怪,古云最后,的確沒有趕盡殺絕。”
葉白目光一閃,疑惑更深。
“據大師兄推測,此人應該……”
李乘風說到這里,突然目光古怪的看了一眼葉白。
葉白立刻道:“大師兄怎么說?”
李乘風道:“大師兄說,此人應該是在試探你的反應,如今的西大陸里,能夠阻擋他的,也只有你一人了。”
葉白一楞,隨即恍然。
季蒼茫這個推斷,不無道理。如今的西大陸上,似乎真的只有葉白能夠斗一斗這個叫古云的家伙了,而葉白和季蒼茫交好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連女兒都拜入了他的門下。
李乘風說完之后,目光有些遲疑的看了一眼葉白。
“還有什么更驚人的消息,一并說出來,吞吞吐吐干什么!”
葉白有些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聲音冷肅,威嚴盡現!
話音未落,一股威壓已經落在李乘風的身上。李乘風汗毛直立,不敢再耽擱,連忙道:“那個家伙手里,有一件靈寶,據宗主所說,就是當初邪極子將你收進去的那件風火洪爐。”
葉白聞言。猛的一怔。
當年在碧嵐山上,邪極子的那件風火洪爐,在邪極子死后,就自行飛走,葉白當時就已猜到,這件法寶,是有人借給邪極子使用的,葉白當時還未解決逼山的其他修士,雖然極想去追下這件靈寶。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事后也一直想不明白究竟會是誰,而且天下這么大,哪里去找此人,最后也沒有再去追查此事。
“邪極子這個家伙……就是火云魔宗潛伏在你們四大派中的內奸?”
葉白問道。
李乘風道:“必定是他,否則怎么可能得到那件靈寶,邪極子此人,來歷神秘,連他的師弟天罹道人。都不知道他的底細。”
葉白微微點頭,難怪邪極子整天戴著個連神識都無法穿透的黑色面具。恐怕是為了遮掩額頭的那枚火云印記。
想了想,葉白又問道:“你們三派敗回之后,火云魔宗是不是還沒有來攻打過你們的宗門?”
李乘風點頭應是。
葉白目光一閃道:“那你來找我……是希望我做什么?”
李乘風聽到這個最關鍵的問題,面色異常凝重起來,低頭道:“宗主希望你能夠出手,幫我們三派。解決了古云。”
葉白聞言,面色平靜,這個答案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李乘風抬起頭,眼含期待的看著葉白。
沉吟了片刻之后,葉白道:“你來找我的事情。大師兄可知道?”
李乘風目光游移飄忽了一下,終道:“這件事情,是宗主讓我來找你的,大師兄并不知情。”
葉白聞言,搖頭嘆息道:“乘風,你應該十分清楚,以大師兄骨子里驕傲到了極點的性子,他是不會希望我出面插手這件事情的。”
李乘風急道:“可是大師兄還不是古云的對手。”
“難道他只敢跟實力不如他的人交手嗎?”
葉白的情緒,突如其來的激昂起來,連聲音里也帶著幾分咆哮之音。
李乘風被他駭的身軀一顫,目光顫動了一下,猛的一噎,道:“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
葉白唰的一下站了起來,面色異常冷峻,居高臨下一般,目光炯炯的的盯著李乘風道:“季蒼茫若是打算爬的更高,他就必須自己翻越這座大山。”
李乘風的臉色,陣青陣白,眼中神色,異常復雜,最終也站了起來,與葉白四目相視,聲音冷冷道:“葉白,你這么做,是不是因為還在懷恨大師兄當年沒有出手幫你討冇伐魂族?”
二人竟然針鋒相對,火星漸起。
李乘風終于拋開了對葉白的畏懼之心,而他的這個問題,也向刀子一樣,扎進了葉白的心里。
有懷恨嗎?又或者沒有?
葉白目光,越發深沉起來。
二人對峙,許久無言。
“你走吧!”
葉白目光陡然黯淡了下去。
關于魂族的那一場是非,他早已經不打算去和任何人爭辯,即使會遭到很多的指責與誤解,該是自己承受的結果和背負的命運,葉白從來不去和其他人傾訴。
李乘風面色陰沉。
李乘風猛的轉身,重重一聲,關上房門。
房間里只余葉白一人,寂靜如死。
許久之后,葉白挺直到有些僵硬的脊背,松弛下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摸出許久沒有喝過的酒,異常緩慢的喝了起來。
酒如毒藥,異常苦澀。
葉白面色有些沉郁,目中變幻著極其復雜的神采。
過了不知多久,最后一滴下肚,葉白目光一定,手中紅芒閃爍,酒壺熔為鐵水,從他指尖滴滴灑落。
“季蒼茫,你現在,面對離塵修士,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了?”
葉白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