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國,啼鳴山。
黑云宗,大殿廣場上。
一塵道人正給門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三十幾個資質尚算不錯的弟子講道,此老聲音瑯瑯,在青天白云之間飄蕩。
盤坐的弟子們,聽的津津有味,個個搖頭晃腦,一副若有所得的樣子。這些弟子大半都是筑基修士,金丹修士只有寥寥數人。
宗門慘淡景象,可見一斑。
一塵道人本身只有元嬰初期的修為,還沒有領悟法則,但已經是黑云宗修為最高的修士了,因此講的也不算高深,都是些循序漸進的道理,
“今天就講到這里吧,你等回去之后,自己早晚體悟,若有疑惑之處,下次開講的時候,再來問我。”
一塵道人揮了揮手,接過弟子奉上的香茗,輕輕啜了一口,神情有些疲憊,就連額頭上的皺紋也仿佛比往日多了許多,
“多謝祖師傳道!”
眾人行了一禮,各自散去。
廣場上很快只剩此老和一個隨侍弟子,晚風徐來,吹得一塵道人寬大的黑色道袍獵獵翻飛,此老看著遠去的弟子們,面色有些沉郁。
黑云宗只是離國的一個小門派,夾在四相宗和其他一些散修勢力之間,不上不下,艱難生存。若想發展壯大,除非放棄祖師傳下來的基業,舉宗搬遷到其他地方,但其他靈山寶地大都已經被修士占據,真正實施起來,難之又難。
沒過多久,“噔噔”的足音傳來。
山道上走來一個二十出頭模樣的年輕修士,此人中等身材,長相平凡。卻有著金丹初期的修為。模樣猴精,一雙眼睛異常靈動,不過此刻的臉色有些拘謹,步履匆匆。
“老師,山門外來了一位客人。”
一塵道人眉頭微皺,不滿的看了他一眼道:“慌什么。我們黑云宗哪個月沒有前來拜山的修士,你這毛毛燥燥的性子,何時才能收斂一點。”
年輕修士名叫孫仁苦,修道資質相當不錯,是一塵道人最看中的幾位宗內年輕后輩之一,也是他最小的弟子,修為雖然不高,卻寄予厚望。見他有些慌張,一塵道人忍不住訓了幾句。
孫仁苦臉色有些尷尬。訕訕道:“老師,此人是太乙門的鐘離子羽前輩。”
“鐘離子羽?他來干什么?老夫和他向來沒有交情,難道……是為了幾十年前的那件事情?”
一塵道人自言自語,講到最后,瞳孔漸漸縮緊。
孫仁苦眼現疑惑,但也沒敢多問。
“只有他一人嗎?”
“是的。”
一塵道人思索了片刻,輕聲道:“請他上山,不可怠慢!”
“是。老師!”
孫仁苦轉身而去,不一會的功夫。一道身穿黑衣,面容清俊的修長身影,就被領了上來。
“一塵道兄,鐘離子羽冒昧打擾,還望勿怪。”
鐘離子羽滿面笑意,拱了拱手。
“鐘離兄客氣了。道友能來啼鳴山,實在是我黑云宗的榮幸。”
一塵道人見鐘離子羽笑容可掬,沒有一絲冷肅氣息,懸著的心稍微放了一放,不敢怠慢。寒暄了幾句,將他請入殿中。
不過一塵道人心里也沒有放松警惕,鐘離子羽年輕的時候,也是奸狡如狐的人物,惹上他的修士,大多沒有好下場,更何況風聞鐘離子羽如今與太乙門的幾位大佬重歸于好,更加難惹。
弟子奉上香茗,便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鐘離兄此趟我來黑云宗,是路過?還是有事專程上山?”
一塵道人一副好奇模樣。
鐘離子羽搖頭輕笑,開門見山道:“一塵兄,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太乙門有一位弟子叫葉白,與貴宗在幾十年前有過一段沖突,之后便徹底失蹤了,請道友指點我一二。”
果然是為此而來!
一塵道人心神一凜,沉吟了瞬息,直接搖頭道:“鐘離兄,不瞞你說,這個小子當初在白山城擊殺了離國太子之后,我宗內在白山城的幾個小輩氣不過,曾去追殺他,但被他殺了,老夫得到消息之后,火冒三丈,也曾下山去找過他,想給他點教訓,但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鐘離子羽微微愕然,困惑道:“這么說來,他不是落在你手里了?”
一塵道人苦笑道:“鐘離兄,別說人不在我手里,我連毛都沒碰過他一根,還被他殺了兩弟子,我們黑云宗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死一個我都心疼的要命啊。”
鐘離子羽深深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多謝道友相告,他應該就在離國失蹤,不知道友有沒有其他消息可以指點我的?”
一塵道人聞言,沉默不語,面現為難之色。
鐘離子羽目光閃爍了幾下,聲音懇切道:“不瞞道兄,此子是我的義子,也是月龍師兄的弟子,我和月龍師兄,絕不容許他有任何閃失,道友若是有消息,不妨直言,若有其他顧忌,也不用擔心。不管此事最終結果如何,都算我和月龍師兄欠你一個人情。道友信不過我,總該信的過月龍師兄吧?”
一塵道人笑道:“道兄想的太多了,他失陷的那處地方,我也不是十分確定,只是心里有些猜測罷了。若被有心人知道是我多嘴,恐怕會給我們黑云宗帶來滅頂之災。”
鐘離子羽聞言,目中精光閃過,立刻道:“難道是四相宗的修士干的?”
在離國這境內,除了四相宗,也沒有其他可以威脅到黑云宗的門派了。
一塵道人皺了皺眉,權衡了一會,終究點頭道:“他失蹤后沒幾天,四相宗內便傳來四相的怒吼,聲音百里可聞,許多修士趕去探聽消息,都被趕了出來,四相宗自己都封山了好一陣日子,解禁之后,出山的弟子對山上發生的事情,也絕口不提!”
鐘離子羽凝眉思索。
一塵道人道:“我不知道你的義子究竟有沒有本事惹出四相的動靜,或許你比我了解的更多,但那段時間里,只有四相宗最是古怪。”
“四相宗……”
鐘離子羽小聲喃喃了一聲,身上殺意漸生,陰氣逼人,半晌之后,拱手道:“多謝一塵兄,日后若有難處,可傳書來我太乙門,鐘離但能辦到,絕不推辭。”
一塵道人心中一松,展眉笑道:“如此便多謝鐘離兄了,說不準以后真的要麻煩到鐘離兄。”
“告辭!”
鐘離子羽拱手轉身。
“鐘離兄且慢!”
一塵道人連忙留住他。
“道友還有何事?”
一塵道人臉色一正道:“鐘離兄,小弟知道你修為高深,手段又多,但你一人前去,恐怕會有性命之憂,四相宗內,其他人倒還好說,‘靈王’單逐陽那個老瘋子,根本不可理逾,發起瘋來,六親不認,傳言覬覦四相元神烙印的修士,都被他打進了某個恐怖的地方當中,再沒有一個人出來過。小弟建議你,還是先回宗門商量一下,以你的腳程,也不缺這點時間。”
“多謝道友提醒!”
鐘離子羽鄭重點頭。
十多天后,鐘離子羽回到碧嵐山,直入來風洞。
紀白衣見他一臉凝重,也不通報,直接火急火燎的闖了進來,詫異道:“鐘離,發生什么事了?”
“大師兄,葉白恐怕出事了!”
說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四相大怒?你沒有聽錯?”
紀白衣猛然站起,神色古怪異常。
鐘離子羽微微點頭道:“一塵道人是個聰明人,既然坦誠與葉白的矛盾,應該還不至于在這點小事上騙我,否則既得罪了四相宗,又得罪了我們太乙門。況且回來的路上,我又詢問了一些散修,確有其事。”
紀白衣面色漸漸陰沉下來,沉吟了片刻道:“把書癡和青竹子叫上,我們四人一起去四相宗。”
鐘離子羽眉頭一挑道:“這么嚴重?”
“這一次不算,四相大怒的事情,以前也發生過一次,就在那一次,我被四相宗擒下關進了萬惡磨盤,差點被磨滅了道心,若非老師打上山去,我早已是廢人一樣的存在!”
紀白衣凜然點頭道:“這一次,葉小子真的有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