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陣光芒還沒有徹底散去,遠方那道明亮鏡光照耀天地,卻已經到了眼前。
雙目緊閉的太一道尊現出身形,在他頭頂半空中,則懸浮著一面圓鏡。
沒有鏡框,沒有鏡架,就只有一輪仿佛日月高懸似的鏡光。
這圓鏡,便是以林鋒此時的神識感知,也有些難以辨別其大小,難以看穿其深淺,看上去仿佛只有一尺方圓,非常小巧,但卻又讓人感覺廣大如天,籠罩整個造化世界。
那鏡光懸于天際,看似平凡,但是卻給人一種宇宙中心的感覺,似乎萬事萬物都圍繞在其身旁,以其為中心匯聚。
林鋒隱約可以看見天地間,一條條若隱若現的光帶,從虛空中延伸出來,紛紛連接在這鏡光邊緣。
鏡光輕輕一閃動,那些光帶便輕輕震顫,而林鋒可以隱約感覺到,無窮天地大道奧妙,在這一刻仿佛也在產生共鳴。
而那鏡光之中,仿佛呈現出天地萬物一切景象,應有盡有,分毫畢現。
那玄奧而又撼動人心的力量,仿佛整方大千世界一起造成威壓,足以讓末法之境的強者也甘愿俯首。
林鋒可以清楚感覺到,自己的神州鼎正在不停震動。
而朱易也可以感覺到彼岸金橋同樣在面對昊天鏡的時候,隱隱共鳴。
林鋒靜靜看著這輪明鏡,點了點頭:“昊天鏡,今日方才是親眼目睹此寶的陣容,百聞果然不如一見。”
“之前本座在來這里的路上。感到天地震動,便是昊天鏡離開白云山鬧出的動靜吧?太一道尊你似乎生出了預感。因此提前離開白云山,只比本座慢一步。”
只可惜。這一步,便是咫尺天涯。
太一道尊看著眼前的古陣,那仿佛磅礴而又能摧毀一切的光芒,在瞬間爆發,但卻也在瞬間消失,便是他和昊天鏡也來不及阻止。
光芒悠忽之間便即散去,看似虎頭蛇尾,但是現場留下的景象卻讓人觸目驚心。
幾乎只是一瞬之間,天荒廣陸上萬里方圓地界。完全湮滅消失,大地深深凹陷,化作一片深淵,一眼望去,全是漆黑一片。
莫說任何生命了,便是砂鑠土石,也完全消弭,連地底深處的地心巖漿,都完全看不到。
萬里方圓的大地。只剩下一個漆黑的深淵,以林鋒和太一道尊、正一道尊的神識,自然可以一探到底,感覺到深淵底部和邊緣地帶。全部都是破碎扭曲的空間裂縫。
虛空界域,甚至還在不停的緩緩崩潰湮滅之中。
但這偌大的深淵中,卻連一片灰塵都沒有。空空如也。
深淵上方,整個天穹也仿佛破碎開來。藍天白云盡數消失不見,能直接看見漆黑虛空。而在這虛空邊緣,也能看到不斷扭曲的空間縫隙痕跡。
一切都在瞬間發生,整片天地化為烏有,令這一幕看上去更加動人心魄。
朱易和汪林都眉頭緊皺,換了他們在陣中,有清一道尊在一旁作祟,便是彼岸金橋隨身,也無法擺脫,只能任由古陣將他們傳送走。
林鋒視線朝著破滅的虛空望去,隱約可見從古陣所在方位,向著無盡虛空延伸,一條道路若隱若現。
那并非真實的道路,而是那一條線上,虛空碎滅崩潰,整體空出了一塊,久久難以愈合。
順著這條“道路”望去,以林鋒對空間變化的掌握和神識強度,隱約可見一片無邊無際,閃動黑光的金色大海。
太一道尊雙目閉合,也朝著那個方向做了一個“看”的動作,他臉上沒有表情,沉默不語。
頭頂的昊天鏡,鏡光越發耀眼。
正一道尊臉色鐵青,除了中古紀元時代與原始魔教之間的戰斗以外,太虛觀再沒有在面對人族勢力的時候,吃過這么大的虧。
“立刻去,或許還有機會。”林鋒平靜的說道:“本座并不著急。”
他雙手負于身后,除了玉京山、兩儀生滅陣、雷龍分身和神州鼎以外,真正讓太虛觀和昊天鏡忌憚的東西,在頭頂虛空之中。
在那里,黑暗虛空中,一根巨大的黑白色氣柱矗立,若隱若現,浮浮沉沉。
雖然看上去似有還無,仿佛出于另一重世界之中,但是太一道尊和正一道尊同時蹙眉。
太一道尊頭頂的昊天鏡靜靜散發玄奧光輝,鏡光隱約間凝練了幾分,照向那黑暗虛空之中的黑白氣柱。
林鋒微微側頭,漠然說道:“少一人或許還有辦法可想,一次性沒了三人,貴派的太上虛空陰陽大陣,還能湊齊十二個至少合道境界的修士布陣嗎?”
太一道尊和正一道尊一時間都默然。
不考慮感情因素,若事情到此為止,相對于朱易等人失陷在玄海之中,為龍族所弒,對玄門天宗帶來的損失,清一道尊三人被陷在玄海中,對太虛觀的影響更為巨大。
除了在頂尖強者人數上折損近四分之一以外,一個非常直觀的問題就是,太虛觀湊不齊十二個至少合道強者的修士來布置太上虛空陰陽大陣了!
用修為較低一些的修士來填補自然可以,但那會讓陣法威力嚴重衰弱。
平心而論,就算是十二個元神化身境界的修士來催動法陣,太上虛空陰陽大陣仍然是神州浩土最頂尖的陣法之一。
但當白云山面對真正強大的威脅時,有清一道尊三人和沒有她們,差別是客觀存在的,甚至可能打破原本均衡的局勢。
更何況,一次性折損四分之一高層強者,本就超出太虛觀的接受范圍,堪稱元氣大傷。
就像面對朱易等人不會手軟一樣,有機會重創太虛觀這個仇怨更加源遠流長,深厚得多的大敵,龍族更加不會留手。
林鋒平靜的報出一個個名字:“上古天門,原始魔教,大雷音寺,輪回宗,黃泉魔宗,白骨道,萬獸門……”
“對了,還有長生古界,就是不知道你們近些年來對長生古界是怎樣的看法?有利勢力,還是不穩定勢力?”
正一道尊徐徐閉上自己的眼睛:“苗世豪,果然是鏡中月!”
現在局勢對于太虛觀來說,陷于兩難之中。
如果他們和昊天鏡不進玄海,清一道尊等人必死無疑。
但如果他們進去之后,林鋒卻去找上白云山的話,那太虛觀就要徹底抓瞎了。
“你莫不是以為事情就這么算了?”林鋒漠然說道。
正一道尊問道:“你意欲何為?”
林鋒手指點了點眼前化作因為天地古陣而憑空出現一座深淵的天荒廣陸,淡然說道:“你們不是很希望本門和龍族死戰一場,引發兩界戰爭嗎?”
太一道尊和正一道尊都微微沉默了一下。
林鋒的意思很明確,要他不繼續和太虛觀為難,可以,那么原計劃繼續實施,只不過,和龍族死拼的人,從玄門天宗,換成了他們太虛觀。
不管是玄門天宗還是太虛觀,作為神州浩土并立的兩大高峰,和天荒廣陸第一強族龍族開戰,如此級別的龐然大物之間的死斗,便預示著新一次兩界戰爭爆發,將會牽動神州浩土和天荒廣陸所有強者的注意力,并將整個天元大世界卷入其中。
雖然天荒廣陸還沒有誕生新圣皇,沒有統一,人族也并非鐵板一塊,但當大勢來臨,所有人都會自然而然投身其中,難以獨善其身。
是危險,也是機遇,把握不住,便會落后。
太一道尊等人可以選擇暫時咽下眼前的苦果,直接退回白云山,雖然實力嚴重受挫,但不管是林鋒還是其他人,想要踏了有昊天鏡和太一道尊等人坐鎮的白云山,仍然并非易事。
雖然無情,卻不失為一種壯士斷腕的選擇,與龍族全面開戰對太虛觀造成的損失,無疑會更大,而且在接下來的兩界戰爭中,太虛觀再無法把握住局勢,自身也要卷入漩渦之中,結局難料。
在了解太虛觀極端保守派的行事思路之后,林鋒知道,并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林鋒屹立于天地之間,上方虛空中那根黑白氣柱仿佛懸于太一道尊和正一道尊頭頂的利劍。
“清一道尊三人咎由自取,但這并非她們個人行為,而是貴派的整體決策吧?”林鋒漠然說道:“兩界戰爭中,本座可以顧全大局,貴派要是也能真心以大局為重,此事便到這里結束,戰后本座也不會再提。”
“否則,也不用回白云山了,咱們便先在這里做過一場好了,有妖族來圍觀助興,本座是不介意的。”
兩儀生滅陣轟然展開,籠罩玉京山,神州鼎也在其中鳴動,無盡光輝不停擴張,籠罩四方。
而那根黑白氣柱,漸漸開始扭曲,仿佛隨時都要解體,滔天兇意若隱若現。
太一道尊和正一道尊眉毛都抖了抖,眼下只有他們兩人,不在白云山開戰,昊天鏡不圓滿,一旦林鋒將誅天劍、造化之鐘和原始誅天劍陣一起解封,局勢反而對他們不利了。
這一戰就此開打,結果不會比進玄海與龍族一戰來得更好。
沒有足夠力量輔助鎖定,太一道尊便是想要用大道之崩同歸于盡,都做不到。
這又是清一道尊三人失陷玄海,帶來的另一重后遺癥。
正一道尊臉色微微發黑。
他們太虛觀,有多久沒有遭遇今天這樣的窘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