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德來這里,是為了尋找費馬用來聯系外界的儀器和裝置,既然已經來到費馬的住處,接下來就不需要斯內爾了。
不知為何,杜蘭德總有一種極為不好的感覺,腦海中頻頻浮現出寧頓的臉龐和身影,每次想起,都感到一絲絲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寒意鉆入身體。
杜蘭德轉過身來,認真看著斯內爾,凝重地說:“既然你已經猜到我的發現和那矮人俘虜有關,我也不否認了。我剛才忽然想到,現在你的研究塔可沒人,萬一有人想對塔里的俘虜做些什么的話……”
斯內爾愕然,旋即失笑道:“1級預備神都不知道矮人俘虜在我的塔里,這是森德洛的最高機密之一,就連費馬都不清楚!除了諸神之外……”
說到這,斯內爾忽然呆住了,張了張嘴,艱難地說:“……你是說……寧頓?寧頓剛剛退役,目前除了你我之外,山頂只有他知道矮人俘虜就在我的塔里這件事。杜蘭德,你懷疑寧頓?但這怎么可能!他雖然為人刻板不知變通了點,但對森德洛卻是絕對忠誠的。就算你不信任他,認為他剛才說謊騙人,但……”
杜蘭德只用一句話就說服了斯內爾:“萬一呢。”
對于斯內爾這樣的研究者而言,矮人俘虜是獨一無二的研究素材,不容有失,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斯內爾被杜蘭德一點,回想起剛才寧頓的種種表現,也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
事關研究,斯內爾決斷極快,干脆道:“那好,我先回研究塔。”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身體化為一縷青色的風勁,全速向研究塔而去。而杜蘭德回過身來。走到石屋門前,抬手一記手刀劈砍過去!
這里沒有旁人,杜蘭德不再掩飾審判之力,只見一抹紫色刀氣在他掌上浮現,隨著手刀劈砍狠狠切入屋門。
轟隆一聲!
陣紋層層破碎,石門轟然崩碎,杜蘭德大踏步走進了房間。
屋里的擺設很簡單,看得出費馬是個物質需求極低的人,杜蘭德運轉目力,瞬間就將屋內的陳設看得清清楚楚。一覽無遺,卻哪里有什么聯系裝置?
就在這時,杜蘭德忽然全身一震,閃身來到屋中床邊的柜子旁,凝視著柜子上的一件東西。
那是一團粉末,杜蘭德將“神之視角”運轉到極致,瞬間將粉末中的每一個細小碎片都看清楚,然后在腦海中拼接組合,漸漸拼湊出這團粉末原本的模樣――
那是一個拇指長短的小小骨牌。
骨牌上面寫著一個名字:費馬。
這骨牌分明是本命骨牌之類的東西。與骨牌上名字的主人息息相應,人在牌在,人亡牌碎。
而現在,費馬的本命骨牌卻成了一團粉末……
“費馬……死了……?”
這事實在太過突兀。杜蘭德本是來尋找通訊裝置的,卻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這讓杜蘭德的臉色變得鐵青一片,憤怒之余,甚至有些迷惘。這份迷惘又轉化為對未知局勢的恐懼和慌張。
不過這一抹驚恐很快被杜蘭德壓制下去。
“寧頓不是說。費馬去找馬努斯,還有些事情要匯報嗎?費馬難道被卷入了某場戰役,然后戰死了?”杜蘭德心中努力思索。“不對!寧頓既然在凱恩斯的事上撒謊,謊稱凱恩斯大人還活著,那么,或許有關費馬的事,寧頓也說謊了!”
“見鬼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蘭德忽然回想起來,之前斯內爾跟自己提到過:每次費馬出入學院,走的都是山頂的“離開之路”。
離開之路直通學院外的詠戰堡壘,費馬有特權在身,所以在離開學院之后,還能沿原路返回,重返學院山頂。
“費馬出學院,為的是接寧頓回學院……如果寧頓真的撒謊了,那么,費馬去學院外接了寧頓之后,其實沒去馬努斯那兒,而是和寧頓一起回學院……他們應該是沿著‘離開之路’,原路返回!”
“離開之路,離開之路……”
“假設寧頓和費馬一起,兩人沿著‘離開之路’返回學院……而現在寧頓在學院,費馬卻不在,而且本命骨牌破碎……!”
杜蘭德目光閃爍不定,隱隱有了某種不好的猜測。
他忽然一個轉身,大踏步走出石屋,全速而行,片刻后已來到山頂1級預備神的離開之路前。
這是一個不起眼的山洞,聯通著預備學院和詠戰堡壘。
“……無論費馬是死是活,總要調查清楚!”杜蘭德心想,“希望我的猜測千萬別是真的……如果,如果真的被我猜準的話……”
他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各種負面情緒,重新鼓足勇氣。
雖然眼前的局勢之詭異難明,已經遠遠超出了杜蘭德的預料,但他在異界流落多年所鍛煉出來的堅韌,在此刻發揮了作用,杜蘭德只在洞前駐足片刻,便不再猶豫,臉色鎮定地大踏步走了進去。
心臟中的刀魂叫了一聲:“你要離開這學院?”
杜蘭德不答,已經一腳步入洞口。
眼前光影變幻,片刻后,杜蘭德出現在一個好似空間通道的甬道之中,這才答道:“我不是離開學院,只要不完全走過這條空間通道,就能原路返回。我是來這里確認一件事情的。”
刀魂哼了一聲:“看你緊張成這樣,發生什么了?”
“大事。”
“要我幫忙嗎?”刀魂邪邪笑道。
杜蘭德略一沉默,低聲說:“……如果等會兒發生了什么,我不行了的話,就換你接管身體。”
刀魂大吃一驚,非但沒有半點驚喜,反而在沉默片刻后徹底凝重起來。因為他知道杜蘭德會這么說,意味著事態已經讓杜蘭德都沒把握處理好了。
杜蘭德一翻手,取出木刀白色。雙眸一凝,神之視角與冰火兩儀眼齊開。隨后。一對冰火雙魚在周身浮現出來,旋繞護持。
做完這一切,杜蘭德這才腳步一點,順著空間通道向前方急掠而去。
沒走多久,前方竟然出現了兩道身影,這一刻,杜蘭德只覺全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然而當看清那兩道身影,杜蘭德卻愣住了:“怎么……怎么是你們?”
眼前兩人一男一女,竟是梨兒萌死和朵朵!
之前杜蘭德去費馬的住所時。朵朵也蘇醒過來,她知道自己已經輸給了洛凡,成神是沒指望了,又不知道到底應該相信寧頓,還是相信杜蘭德,為了確認妹妹果果到底是生是死,她居然不顧重傷在身,硬是起身來到離開之路,準備回歸詠戰堡壘。
至于梨兒萌死。純粹是來送人的。
“你真的要走了?”杜蘭德凝視著朵朵。
這位冰山美人滿臉憔悴,氣息虛弱無比,這時她已經不像擂臺上那般歇斯底里,對杜蘭德淡淡一笑道:“無論果果的生死如何。我總是要親眼確認了才肯相信的。杜蘭德,梨兒萌死說你也不確定果果的生死,我不知道該相信誰,反正已經沒必要呆在學院了。那就干脆點離開吧。”
杜蘭德皺了皺眉,持刀走在兩人前面,低聲說:“你們跟著我。打起精神來,別放松警惕。”
梨兒萌死愕然不解:“這里可是空間通道,又不是跨位面的界門通道,根本沒危險,你這么緊張干什么?話說回來,杜蘭德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也是來確認生死的。”杜蘭德的話讓朵朵和梨兒萌死完全摸不著頭腦。
不過朵朵現在滿腦子都是妹妹,加上重傷在身,虛弱之極,于是也不多想,只安靜地跟著。
至于梨兒萌死,他今天已經充分見識過杜蘭德亂七八糟的行事風格了,但聽杜蘭德說得凝重,也不由暗自提高了警惕。
心中卻奇怪:等等,我干嘛這么聽他的話?
又走了片刻,杜蘭德很突兀地停住了腳步。
朵朵目光微閃,低聲對梨兒萌死說:“別管他,繞過他繼續前進。”
梨兒萌死嗯了一聲,扶著朵朵從杜蘭德身側走過,正要往前,卻忽然感到撞到了什么,竟被阻擋住,無法向前邁步。
“嗯?”兩人都很奇怪,眼前分明什么都沒有,卻怎么都無法前進。
就好像有一堵無形的高墻豎立在前,堵住了這條空間通道!
朵朵用力撞了幾下,卻都被彈了回來,運起洞察之力看去,卻又什么都看不見,分明半點阻隔都沒有!
她一點點轉過身來,死死咬牙看著杜蘭德:“杜蘭德,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杜蘭德沉默不答,就好像沒聽見朵朵的話。朵朵和梨兒萌死看過去的時候,杜蘭德整個人都僵著,持刀的手掌卻在隱隱顫抖,臉上是一種朵朵從未見過的怪異神情,有震驚,有恍然,有意外,還有不由自主發自內心的……恐懼。
是的,恐懼。
朵朵沒想到會在杜蘭德臉上看到這樣的情緒。
她還想再問些什么,卻見兩道七彩色的光線從杜蘭德眸中射出。那兩道光線中,隱隱藏著一抹紫色,正是蘊含了審判規則之力的“神之視角”的特殊運用方式。
兩道視線射向前方,忽然被某種無形屏障阻攔住似的,無法繼續向前。
不過這兩道視線并沒被彈開,反倒好像墨汁點上宣紙,就勢向四面八方散開。這樣一來,眼前那道朵朵和梨兒萌死看不見的無形屏障,也終于顯現了出來――
這是一堵墻。
黑色的、半透明的、好似某種水晶般的材質。
黑壓壓地堵在三人面前,將整條離開通道堵得嚴絲合縫!
“這……是什么啊?!!”朵朵啞著嗓子,艱難道,“這條離開之路中,怎么會有這種東西?這是什么東西!”
梨兒萌死臉色凜然,已經默默運轉起力量,拉著朵朵退開幾步。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杜蘭德。
杜蘭德正盯著眼前的晶壁,臉色漸漸平靜下來,目光卻越來越銳利。
朵朵和梨兒萌死只看到了黑色晶壁,杜蘭德脫胎換骨之后的眼力遠超兩人,于是看到了晶壁的極深處,在那里,有一個人影好似琥珀中的蟲子,一動不動地被凍結在那兒。
那人身形挺拔,氣度非凡,只是紋絲不動,就連半點氣息都沒有了。
杜蘭德看著那晶壁之中,明顯已經失去生命的男子,死死咬牙,迸出一個名字:“……費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