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修羅閉眼了――直到現在,直到杜蘭德繞開了光之子洛凡,撲向火修羅,將1級預備區中學長學姐們的視線拉扯到火修羅邊上,這些最高級別的預備神們才終于注意到,火修羅閉眼了!
很多人不由站起身來,走近立體成影機,緊緊盯視著畫面中飛快變化著的戰局。要知道之前的半個小時中,戰況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簡而言之就是杜蘭德死戰不退,并挨個兒斬殺魂控部隊,而此時局面驟變,杜蘭德不出手則已,一旦真正出手,局面變化之快甚至讓1級預備神們有些來不及反應!
甚至此時依然有人在問:“火修羅怎么閉眼了?他是什么時候閉眼的?見鬼,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為什么會忽然閉眼?!”
沒有人回答這人的問題。
戰斗的節奏太快,此時杜蘭德已經沖到火修羅近前,手中雙刀“白色”正猛然揮起。
這種時候,誰還去管火修羅為什么會閉眼?
預備神們關心的是杜蘭德是不是要翻盤了!
不過那冷面美女依然顯得很淡定,當其他人都轟然圍近了觀看的時候,她仍安然呆在原地,俏臉微微一轉,瞥了一眼同樣安坐在原地的費馬,極為敏銳地捕捉到了費馬唇角的一絲笑意。
“嗯?這笑容……”
冷面美女鳳眼瞇起,眉頭動了一下,旋即淡淡問道,“……費馬,你和那杜蘭德交過手沒錯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呵呵,不過比拼了一次攻擊力,我能知道什么?”費馬搖頭微笑,“先看下去吧,杜蘭德想要徹底逆轉擊敗火修羅。恐怕還有點難度。”
他嘴上說得滴水不漏,心中想的卻是:這等復制之力,恐怕有必要向馬努斯老師特別匯報一次了。
冷面美女卻不打算就此放過費馬,不依不饒地冷冷追問道:“你干嘛顧左右而言他?”
費馬臉色微僵,索性“言他”到底:“你沒看到火修羅的表情嗎?他肯定還有一搏之力,擁有那種可怕瞳力而且獨自一人穿越了茫茫敵戰區歸來的人,不會輕易被擊敗的。”
3級預備區,驗融石前的山坡上,火修羅正死死盯著迎面而來的杜蘭德。兩個人的面容相對,視線在空中交擊。杜蘭德的速度并不算很快,卻仿佛裹挾漫天煞氣而來。那瞬間爆發出的恐怖氣勢和壓迫感,甚至讓火修羅這個經歷了敵戰區考驗之人,都瞬間生出退避的念頭。
不過他最終沒退。
強行壓下了震驚和恐懼,火修羅面目猙獰,猛地一揮手,操縱光之子洛凡和另一名被魂控者攻向杜蘭德的后背。
與此同時,一直站在火修羅身邊的那名“肉盾”終于發揮作用,橫跨一步。擋在杜蘭德面前。
“杜蘭德,就算你暫時封住了我的右眼又如何?”火修羅研磨著滿口牙齒獰聲說道。
此刻杜蘭德前有肉盾封堵,后方則是擁有極致速度的洛凡,瞬息之間就能趕來回援。或是直接攻擊杜蘭德的背心要害。火修羅已經決定了,一旦右眼解封,哪怕拼著十年不能再動用這份瞳力,也誓要將杜蘭德徹底控制。然后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這時,火修羅忽然發現:杜蘭德后方的洛凡,速度好像變慢了好多?!
“怎么回事?”火修羅原本稍稍安定的心又猛地吊了起來!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剛才杜蘭德發難前的一幕――他突兀站定。舉刀齊眉,然后,便是一記快得讓洛凡也沒能完全躲過的“零式”刀光!
正是因為那個時候所受的傷,所以才導致洛凡現在的速度變慢!
“原來如此,我就說杜蘭德干嘛要特意攻擊洛凡的腿部……”1級預備區中,圓臉的火胖子低聲喃喃道,“他早就已經算好了吧,甚至連之前花費的那半個小時,也都在為現在的反擊做準備工作?”
一念至此,之前杜蘭德艱苦鏖戰的那整整半個小時,給人的感官與意義立刻發生了變化。
火胖子終于明白,為什么杜蘭德之前要花費足足半個小時之久,將所有被魂控者一個一個、一個一個地幾乎斬殺殆盡,然后才真正出手。那正是為了務求出手便能得手,所以才要最大限度地排除可能的干擾。
眼前仿佛看到一個早已計劃好反擊策略之人,沉著氣、流著血、忍著痛,耐心地、冷靜地、甚至是對自己冷酷地,等到最合適的機會到來,才驟然發動反擊。而在那最合適的一刻來臨之前,杜蘭德每時每刻都必須在超高強度的戰斗下,承受旁人難以想象的巨大壓力。
想到這兒,火胖子圓圓的臉蛋微微一抖:“這份耐心……好可怕!!”
無論如何,洛凡趕不上回援了。
火修羅不甘地怒吼著,試圖操縱“肉盾”多拖延一段時間,可那人才剛剛就位,便忽然全身一震,被杜蘭德一記“零式”碾成了齏粉!
刀光去勢未盡,斜斜掠過火修羅緊閉的右眼。
鮮血飆飛!
“啊啊啊啊啊啊啊!!”尖銳凄厲的慘嚎聲在這片山坡上響起。
火修羅捂著右眼踉蹌跌退,慘叫聲剛剛響起,左手拇指又猛地一痛,火修羅眼睜睜看著杜蘭德將他的手指挑斷,在那斷指之上,套著一枚小巧的戒指,正是火修羅用來儲藏大量融性花的儲物戒指!
連著戒指的斷指還未落地,就被杜蘭德心念一動收回到自己的世界羅盤儲物空間之中。
“我、我的眼睛!我的戒指!!”雙重打擊讓火修羅徹底地瘋狂了,他臉上忽然浮現出癲狂決絕之色,依舊完好的左眼驟然暴睜,眸中雙瞳旋繞的速度已經超出了某個極限,無聲無息的,兩條殷紅的血線從火修羅左眼的內外眼角流淌下來。
噗通、噗通兩聲自杜蘭德身后傳來,火修羅超負荷運轉起他的左眼瞳力的這一刻,被魂控的洛凡和另一名戰斗法師忽然全身一軟。噗通兩聲栽倒在地,兩人似乎還有氣息,卻暫時昏迷了過去。
天忽然黑了。
至少在杜蘭德的眼中,天黑了。藍天被遮蔽,白云也被遮蔽,所有的陽光與熱量都被遮蔽。陰森的氣息無孔不入,幾乎在一瞬間就緊緊攥握住他的心臟和靈魂!
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對面火修羅的身影。
在這個世界沒有光,杜蘭德卻能將火修羅的身影看得分明。
這個世界也沒有聲,杜蘭德卻能聽清楚火修羅的沉重喘息。
“呼……呼呼……”火修羅喘息著說道。“杜蘭德,你竟敢毀掉我的右眼,我絕不饒你!就讓你見識一下吧,我真正全力運轉左眼瞳力的威能,雖然這會讓我在接下來至少三年內都無法再動用左眼……”
他頓了頓,低沉的聲音猶如受傷野獸的咆哮:“但是,我不在乎了!只要能殺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杜蘭德張嘴說了句話,可他卻沒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這片世界里,似乎只有火修羅的話能被傳遞。
杜蘭德看到火修羅頭頂升起一團黑光。然后,火修羅閉上了左眼,頭頂黑光卻凝成了更大的一只左眼,其中有兩顆碗口大小的眸子緩緩旋繞著、輪轉著。一只手從那雙瞳輪轉的巨大黑眼睛中伸了出來。然后是另一只手,這兩只手按住眼眸的弧面,用力一撐,將手臂連著的身體。從那眼睛里給“拔”了出來!
杜蘭德的臉色凝重無比,因為從巨眼中走出的身影,是另一個火修羅。
而且和巨眼下方的那個火修羅不同。這個新出現的火修羅,雙眼都是完好的,全身散發出莫名的光芒。
“分身?不……不對,這種氣息,難道是――”杜蘭德用嘴型吐出一個字眼,“這是靈魂!火修羅,這是你的靈魂?!”
火修羅從杜蘭德的嘴型看出了他要說的話,咧嘴一笑道:“猜得沒錯,這是我的靈魂。”
“通常情況下,我們戰斗法師的靈魂無法脫離心臟,但我不同。我的瞳術的本質,就是將自身靈魂的一部分通過目光,投射到對方的靈魂中去,銘刻印記,再進行操縱。”
“現在我將我的整個靈魂暫時從我的心臟中拔出來了,這是我的最強絕招――生死咒。”
“我的靈魂將進入你的心臟,與你的靈魂正面交鋒。要么你死我生,要么我死你生,不會再有第三種結果。”
火修羅的靈魂輕飄飄的,獰笑著撲了上來,倏然一個加速,便化為一抹黑光進入了杜蘭德的心臟。
杜蘭德想要躲開,卻發現無論如何都躲不掉,心臟猛地一痛,意識則一陣模變幻,眼前再次浮現出清晰的畫面時,已在一個充滿著烈焰和寒冰的世界里。整個世界有節奏地搏動著,冰與火也隨之涌動,還有炙熱鮮血奔涌流淌的聲音始終響著。
這里,正是杜蘭德的心臟之中,也是所有戰斗法師的靈魂本質所在。
火修羅的靈魂出現在了這里,他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一個赤身露體的修長強健的身影,咧嘴一笑:“找到了,杜蘭德!這就是你的靈魂本質!”
杜蘭德冷冷看著出現在自己心臟中的火修羅的靈魂,說道:“難怪費馬學長說你的瞳術威力巨大,卻將自己也置身險地。原來如此,原來你的瞳術的最終奧義,竟是直接進入對手的心臟中發動攻擊……厲害,這一招真的,非常非常厲害。”
“你還有什么最后的遺言嗎?”火修羅問。
“我為什么要有,你有嗎?”杜蘭德反問。
“哼,都死到臨頭了,還是這么嘴硬!”火修羅狂笑起來,“一旦被突破了心臟進入到心臟內部,我們戰斗法師的靈魂防御力其實是很弱的,面對常年傾浸于靈魂手段的我,你根本毫無勝算!”
杜蘭德聽了沒吭聲,臉上一點點浮現出極為怪異難明的表情。
沉默了好半晌,才嘆了口氣說道:“你說得沒錯,不過很遺憾的是,你碰上了我。”
“嗯?”火修羅眉頭一皺,緊盯著杜蘭德。然后他的眼睛忽然睜大了,瞪得滾圓滾圓。他從未如此震驚過,哪怕意識到杜蘭德復制了他的瞳力時,也沒有這般震驚。
只見杜蘭德一抬手,這個心臟中的世界里忽然亮起一抹璀璨的紫色光芒。
那紫光好似閃電,急墜直下,落入杜蘭德的掌中,最終化為一柄修長的紫色戰刀。
“你之前說過吧,想和全盛時期的我戰斗,想和還擁有刀的我戰斗。”杜蘭德看著目瞪口呆的火修羅。抿嘴一笑,“我也沒想到竟然能以這種形式來實現你的愿望。”
說話之間,一件又一件裝備無聲浮現于杜蘭德(靈魂)的周身各處――紫色戰袍、王冠、肩甲、護臂、戒指、手套。僅僅片刻之后,原本沒穿衣服的杜蘭德的靈魂,已是全副武裝。
這是全力發動的武裝延伸!
久違的力量感浮現心頭,讓杜蘭德興奮到幾乎顫栗!
火修羅張了張嘴,呆呆愣愣地問道:“這……這刀……你不是已經失去了刀嗎?你難道不是失刀者嗎?!”
“呵呵,很遺憾,實際上我沒有失去我的刀。”
杜蘭德笑得越發古怪。
他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向火修羅走了過去:“這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暴露的秘密。所以,抱歉啊,既然讓你看到了這個。那么,你無論如何都沒有從這里再離開的機會了。”
杜蘭德終于走到火修羅面前,手中戰刀緩緩高舉:“再見了,火修羅!”
“這兩家伙……怎么突然間都不不動了?”
山坡上。杜蘭德和火修羅相距不過半米,卻好似忽然變成了雕塑。
龍棺中的路亞滿心疑惑。何止是她,1級預備區中的觀戰者們。也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滴答,滴答,火修羅眼中淌出的鮮血正一滴滴地落在山坡草地上。
“到底怎么了?”火胖子摸著自己肉乎乎的下巴,蹙眉思索道,“這好像是最深度的靈魂對決的樣子啊,不過這種對決方式,和我們戰斗法師有關系嗎?咦,那個叫洛凡的小子醒了嘛!”
洛凡悶悶地哼了一聲,緩緩爬起身來,當火修羅發動最后一擊、將自身全部的靈魂都注入到杜蘭德心臟中的同時,洛凡所受的靈魂控制也就自動消除了。至于他的身體受到的支配,也在杜蘭德毀掉火修羅右眼的時候解除了。
緩緩支撐起身體,從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與疲勞感來看,自己似乎經歷了一場漫長而艱苦的戰斗。
“發生了什么?”洛凡略顯茫然地抬眼看去,前方不遠處站著手持雙刀的杜蘭德和火修羅。
杜蘭德白色的獵裝已染滿鮮血,甚至已經在風的吹拂下漸漸干涸。
周圍盡是刺鼻的血腥味,整個山坡一片狼藉,倒著一些殘缺不全的尸體。而在杜蘭德對面的火修羅右眼似乎已毀,左眼則睜得滾圓,內外眼角流出兩條血線。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
洛凡站起身,冷著臉一步步走向火修羅,“他還有氣,他還沒死,既然如此,戰斗就還沒有結束!”
“沒想到給火修羅最后一擊的,居然還是我?”洛凡已經走到火修羅面前,提起了拳頭。
可他還沒出拳,便滿臉愕然地發現:火修羅的身體猛地一震,然后直挺挺地仰天倒了下去。
抽搐了幾下,便徹底沒氣了。
“呃……”洛凡呆住了,定格在一個拳頭將出未出的尷尬姿勢上,愣愣道,“說好的最后一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