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德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看著眼前這一批年輕的戰斗法師們。
這里是一家販賣深海小章魚串的小吃店,店鋪門面不大,于是店家在街道上擺放了不少桌椅。
將近十名年輕男女占據了大部分座位,隱隱以剛才絆蘭子的那人為首。
每個人手上都舉著幾支小章魚烤串,神情自若,只是那眼神正若有若無地瞥向杜蘭德,一副“看你作何反應”的架勢。尤其是為首的年輕人,他剛才伸出來的那只腳,正有節奏地輕輕敲打著地面,似乎生怕杜蘭德不知道是他出腳絆得蘭子。
杜蘭德想了一下,暫時不理會這批明顯在挑釁的家伙們,一伸手把蘭子拉了起來:“沒事吧。”
“沒事……沒事沒事!”蘭子有些慌亂地轉過身,快速梳理了一番因為險些摔倒而散亂的頭發。
她平日里也是不吃虧的主兒,看起來清純秀氣,骨子里性子很烈。可此時的她卻顧不上找那故意絆人者算賬,急急忙忙地整理著自己的形象。
杜蘭德見蘭子沒有受傷,稍稍放下心來,這才回過頭來,看著那年輕人淡淡道:“故意伸腳把人絆倒了,連句道歉都沒有嗎?”
年輕人吹了聲口哨:“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伸腳絆的?”說著回過頭看向一種同伴,大聲問道,“你們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沒有啊!”
“怎么了?發生什么了嗎?”
故作驚訝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些家伙都沒有刻意壓制音量,反而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一陣大呼小叫,很快就引來不少視線和注意。
附近的戰斗法師們看了過來,有店家也有來這里吃飯的客人,許多人看到杜蘭德時微微一愣,旋即議論聲此起彼伏。
“……是失刀者。”
“好像還真是,不過樣子變了不少啊。”
“失刀者?那個背了四把刀的家伙嗎?他弒神那晚老子在睡覺。沒看到。原來他長這樣啊。”
杜蘭德一陣皺眉,他才剛剛取回力量,而且不是完整的力量,因此并不希望招惹事端。
可偏偏有人不想讓杜蘭德如愿。
為首的年輕人見周圍的注意力被成功吸引過來,滿意一笑,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
他個子很高,比杜蘭德還高了半個頭,差不多有一米九五,近距離微微俯視著杜蘭德說:“我認得你!你是失刀者。”
“……我倒是不認得你。不過,你的同伴中倒有個我認識的人。”杜蘭德淡笑著看向一名臉色冷峻的青年戰斗法師。說,“那天晚上我要殺塞爾東時,你好像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沖上來的吧。我記得那天我饒了你一命,怎么,今天是來找場子的嗎?”
冷峻青年重重哼了一聲,說:“試圖弒殺神袛這種惡行,虧你還敢掛在嘴邊?”
杜蘭德卻笑了笑不再理他,那青年的實力很一般,杜蘭德哪怕不用審判戰刀也能對付。
可眼前這為首的年輕人不同。單論能級,他并不比特記番隊的副隊長差。
“你絆我的同伴,是為了替你的同伴出頭?”
“不,不是的。你會錯意了。”年輕人咧嘴一笑,“我只是很單純地看你不爽而已。明明已經失去了刀,你還拽什么拽?看看你這身打扮,嘖嘖。上好的獵裝,雙護臂,還一口氣背了四柄刀!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用刀的嗎?你這個失刀者!!”
“說了這么多廢話……”杜蘭德輕嘆一口氣。無奈道,“結論呢?你到底想說什么?”
“問得好!”年輕人大笑起來,“把你背后的刀留下吧!既然是失刀者,就要有失刀者的樣子!沒事背著刀干嘛?杜蘭德,要怪就怪你今天出現在這里,出現在我面前。如果你明天再來的話,就不會碰到我了。”
說到這,年輕人故意停頓下來,他身后的一名同伴幫他說了下去:“因為梅席夫明天就會正式前往神之預備學院啊!”
現場陡然間安靜下來。
杜蘭德也流露出一絲驚訝和疑惑。
神之預備學院?
杜蘭德注意到圍觀的戰斗法師們臉色都變了,看向梅席夫的眼神里,多了許多震驚,多了幾分羨慕,也多了一絲敬畏!
蘭子這時終于整理好儀表儀容,見杜蘭德臉色疑惑,不由低聲對杜蘭德解釋道:“神之預備學院,顧名思義,是培養預備神袛的地方。所有現任的神、退役的神,基本上都是從那里走出來的。”
杜蘭德聞言變得嚴肅起來,沉默不語。
馬努斯對杜蘭德的要求是變強,卻沒有提供任何具體的建議,也沒有提供任何特殊的修煉資源。杜蘭德心中隱隱感到這并非馬努斯在敷衍,而是恰恰相反,代表著馬努斯的某種期待。
期待杜蘭德以自己的方式尋找道路!因為只有這樣獲得的強大,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強大。
杜蘭德現在覺得,神之預備學院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因此他沒有說話,沉默地思索考量著。
但這份沉默落在梅席夫眼中,卻成了懦弱與退卻。不止是他,他身后的同伴,以及圍觀的戰斗法師們也是這么認為的,在“神之預備學院”這個名字面前,退卻,并不丟臉。
現場很安靜。
杜蘭德的眉頭越蹙越深,梅席夫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他真的很享受這種感覺,這種將曾經引得萬眾矚目的弒神者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
“把刀留下吧。”梅席夫微微抬起下巴,故意用一種淡漠有份兒的口吻下達了最后通牒。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杜蘭德會選擇退讓的時候,杜蘭德開口了,話是對身旁的蘭子說的,句式為問句:“這種貨色……真的能進神之預備學院?”
神之預備學院,培養預備神的地方誒!
拋開心性、拋開心智成熟程度、拋開各種軟件指標,純以實力與潛力而論,眼前的梅席夫哪有半點預備神的風采?
雖說能級上。梅席夫不比特記番隊的副隊長差,但那又如何?
預備神與特記副隊長,根本就是兩個層面上的人物。
蘭子認真看了笑容驟然僵硬的梅席夫幾眼,最后很是疑惑地喃喃說道:“奇怪了,據我所知,神之預備學院的門檻出奇地高!如果這人真能進入神之預備學院,那入院門檻該被降到多低了啊,不明白。”
“你、說、什、么?!!”梅席夫的臉色猛地漲紅。
他并沒有說謊,他是真的被神之預備學院錄取了,明天就會出發前往。這對他而言是一個巨大的驚喜。正因驚喜太大,才忍不住飄飄然地挑釁杜蘭德,然后故意拿出來當眾炫耀。
眼前這白裙少女竟然說他被學院錄取,極大拉低了入院門檻值?
“簡直欺人太甚!”梅席夫全身力量勃發,散發出純粹而強大的炙熱火意,隨后他一翻手,大片大片細碎的火焰凝聚成長刀,正是橘焰鬼斬!
“欺人太甚?”杜蘭德見狀笑了,“這話應該由我來說吧。本想要你一條腿就算了的。但既然涉及到神之預備學院,勞駕跟我走一趟吧,我有話要問你。”
梅席夫獰笑著大步逼上來,不屑道:“一個卡在30能級瓶頸上的失刀者。還敢大言不慚?失去了刀的你根本就是個廢物!”
這番話是梅席夫的真心話。
他不懂得什么叫規則位階,他不懂什么是零式,因為無知,他認為失去了刀的杜蘭德只能任他宰割。所以他是真心實意的認為:失去了刀的杜蘭德,根本就是一個廢物。
杜蘭德并不鄙視這份無知,有的只是憐憫和同情。
“你不用出手。讓我來吧。”杜蘭德對全身泛起白光的蘭子說了一句,然后一抬手,手指搭上了肩后的一截刀柄。
杜蘭德不打算告訴對方什么叫零式,什么叫規則位階高達二十的殺人刀法。
那太奢侈了。
面對這種空有不錯的能級、連個神級血脈能力都沒有的家伙,杜蘭德伸手搭上的,不是用來施展零式的雙刀“白色”,而是雙刀“冰火”中的……火。
左手五指收攏,緩緩握緊了橘焰長刀的刀柄。
但握住之后,杜蘭德并未拔刀。
只是握著。
隨后,杜蘭德抬起右手,掌間浮現出大片冰霜,以能量凝聚成一柄琥珀之刃,刀鋒一橫,直接送到了對方刺過來的火焰刀鋒前方。以寒冰對火焰,以時間對空間,就那么把琥珀之刃送上去讓對方砍。
在扎古力山脈之中,杜蘭德曾以這招對付貝絲。
“咦?”梅席夫明顯愣了一下,他手中的橘焰鬼斬馬上就要沒入虛空了,可杜蘭德恰在此時,將琥珀之刃在橘焰鬼斬前一橫,梅席夫的橘焰長刀一頭撞上去,竟被打亂了節奏,沒能穿梭虛空!
100能級以上的橘焰鬼斬,撞上30能級的琥珀之刃,杜蘭德手中的能量冰刀當場就爆掉了,卻神奇地克制住了對方的橘焰鬼斬,令其完全失效!
“喝!”
杜蘭德一聲斷喝,握刀的左手這才猛然發力!拔刀!拔出了屬于杜蘭德的橘焰長刀,而且和對方不同,杜蘭德這柄可不是能量凝聚的刀,而是退役神袛苦心打造的真刀!
杜蘭德根本沒給對方喘息調整的時間,一刀劈斬而下。
他目前的能級仍是30,與對方相差不少,按理來說這一刀頂多令梅席夫受傷,卻不足以令其重傷。
然而,在梅席夫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杜蘭德的刀鋒從他肩部切入,斜斜劃拉下來,幾乎將他的身體粗暴地切開了!
“這……怎么……可能——?!”梅席夫眼神里的不甘與不解漸漸渙散。
他哪里知道:杜蘭德剛才那一刀斬殺下來的時候,橘焰長刀的刀尖上閃過一抹不起眼的紫色,那是審判規則之力的顏色。
劈斬之后,杜蘭德一反手,橘焰長刀瞬間歸鞘。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杜蘭德瞬間出刀再瞬間歸鞘,等人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干凈利落地一刀放倒了一名預備神學院的錄取新生!
“人我先帶走了。”杜蘭德探手一抓,將軟軟栽倒的梅席夫拎在手里,然后對梅席夫身后那些目瞪口呆的年輕戰斗法師們說道,“下次挑釁前,記得把眼睛放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