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德狠狠蹬踏地面,巨大的力量推動他的身體,幾乎緊貼著豎直的墻面向上激射而去,試圖火速飛上足有五十多米高的要塞外墻。
可禁空領域就在杜蘭德躍起的剎那發動了。
杜蘭德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當頭壓落,狠狠砸在自己頭頂和雙肩,如無形之泰山壓頂,沉重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他向上的沖勢立刻為之一滯,速度驟然慢了下來。隨后那股壓落的無形力道微微散開,纏上杜蘭德的身體,由“壓落”轉化為向下“拖拽”的力量,這下,杜蘭德的身形完全凝停在半空,緊接著竟有一絲向下墜落的趨勢!
城墻下,大批矮人士兵原本正向戰斗法師大部隊沖去。
此時這些剛剛沖下要塞的矮人士兵忽然停步,同時回轉過身,一道道冰冷的視線,整齊劃一地鎖定了滯澀于半空的杜蘭德的身影。
杜蘭德被禁空領域壓制,沖不上去,卻也還未開始落下,也就是說他在這一刻不上不下地停在半空,面對城墻,整個背后都袒露在眾多矮人士兵的面前,全不設防!
唰――!
城墻下的矮人們同時回過身來,對準杜蘭德的背心要害,狠狠擲出手中的重標槍,打算趁此機會下死手。
“小心背后!”夜翼叫道。
她已與刀合一,化身九尾夜獸,九條尾巴車輪般瘋狂飛旋,像是在空中卷起一場黑暗風暴。立刻截下了絕大多數射向杜蘭德的重標槍。
然而幾乎同一時間,要塞城頭上也有大批矮人士兵手持標槍,對準杜蘭德向下狠擲,一時間,無數標槍如雨而下!而夜翼又被混雜在矮人士兵中的少量矮人士官暫時纏住,分不出余力來掩護杜蘭德了。
“哼!”杜蘭德臉色冷然,輕哼一聲。
這時他已經頂不住禁空領域的壓制,開始不由自主地向下墜落。可他仰頭看著頭頂如雨落下的大量標槍,眼神里沒有慌張,只有專注的冷靜。
審判戰刀隨意揮灑。刀鋒連連震顫。接連挑飛了一根又一根標槍,隨后杜蘭德忽然一探空著的右手,準確地抓住一根射向自己的標槍。
一翻手,就將小半截標槍插進要塞外墻!
禁空領域。禁的是“飛行”。
杜蘭德此時并沒有“飛”。而是單手抓緊固定在墻面上的標槍。整個人掛在標槍上,并不算飛,也就不受禁空領域的影響。
他忽然腰部發力。整個人反蕩上去,在空中劃過一個半圓,旋即團身收腿,雙足落于標槍槍身,蹲踞如狼。
“看來一鼓作氣飛上去是不可能了啊。”杜蘭德感受過禁空領域的強度,知道硬頂住禁空領域飛起來的方案并不可行。
他目光微閃,有了決斷,一翻手將審判戰刀暫時收回到世界羅盤的第一層空間中,提聲叫道:“夜翼,掩護我!”
說完,空出雙手的杜蘭德手腳并用,似乎化身成一只敏捷的爬墻虎,順著要塞外墻向上飛快爬去!
夜翼剛料理了幾個煩人的矮人士官,顧不上喘氣,連忙分出力量掩護暫時收起審判戰刀的杜蘭德。在夜翼的全力掩護下,杜蘭德從容而迅速地登上要塞墻頭,剛站定腳步,迎面就是兩支重標槍平射而至。杜蘭德一言不發又取出審判戰刀,唰唰兩刀劈飛標槍,又一刀橫斬,將靠近的十多名矮人士兵直接攔腰劈成兩半。
周圍頓時清出一小片空地,杜蘭德回頭喝道:“夜翼,可以了,快上來!”
夜翼立刻化為一道幽暗的影子,順著外墻“游”上城頭,隨后黑影一閃,又化為九尾夜獸的模樣。
至此,杜蘭德和夜翼率先雙雙攻上了矮人要塞的墻頭!
如今的戰場分為了兩個部分。
要塞之下,兩千多名戰斗法師們組成的隊伍,正硬頂著無數矮人士兵的沖擊,還有重型弩車的連番射擊,奮力向要塞方向挺進。近百輛重型弩車不斷傾斜著攻擊,每一秒鐘,都會有戰斗法師戰死。
而在要塞之上,杜蘭德和夜翼并肩而立,面對要塞上數量更多的黑色矮人,兩人眼中都是殺氣四溢,臉色則冰冷之極。
對于已經登上墻頭的兩人來說,重型弩車的齊射威脅,已經不復存在。
“現在,我們得以最快的速度,破壞掉那些弩車。”
杜蘭德對戰局看得很準,只有破壞掉弩車,才能降低矮人們對要塞下的眾多戰斗法師的火力壓制,才能有更多戰斗法師攻上要塞。如果能破壞掉所有弩車,就意味著矮人們建立的要塞防線崩潰大半。
杜蘭德默默感受了一番體內剩余的能級。
“已經消耗超過一半了嗎……”杜蘭德心中微微一沉。從剛才開始向要塞發起沖擊,到接連以一己之力迎接弩箭齊射,再到與夜翼強行登上要塞,每一個環節中,杜蘭德始終站在所有人的前方,毅然扛下了最難扛下的攻擊。
能級全滿的時候,杜蘭德也不過能維持變身狀態三分鐘多一點的時間。
如今能級只剩下一半不到,接下來就要更加謹慎地使用武裝延伸了啊。
“夜翼,接下來我恐怕不能輕易變身了。”杜蘭德冷冷看著周圍漸漸逼上來的大批矮人士兵,對身旁的夜翼低沉說道。
不變身的杜蘭德攻擊力也不弱,至少對付矮人士兵是足夠了,卻比不上變身后的攻防一體,全無弱點。
而且變身后的杜蘭德,才能施展出審判領域。
也就是說,變身后的杜蘭德具備強大的單兵作戰能力,不需要隊友的配合和輔助。同樣能夠爆發出強勁的戰斗力,哪怕被圍攻也無懼。
而普通狀態下的杜蘭德,更像是一柄刀,攻擊力強,防御方面卻和其他20能級的戰斗法師沒什么區別,很容易被抓住弱破。
“你還剩多少變身時間?”夜翼問,她現在是九尾夜獸的姿態,夜色的雙眸如電掃視,九條長長的尾巴在臀后輕輕搖擺。
“最多90秒。”
杜蘭德如實說道,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們至少需要破壞掉50輛以上的重型弩車。大部隊才有可能以比較少的傷亡攻上要塞。破壞50輛弩車需要時間,我沒辦法一直以變身狀態戰斗,那會很快耗盡我剩余的能級。”
夜翼理解杜蘭德的意思,因為如果不變身的話。攻擊力足夠。防御方面卻很脆弱。沒有戰袍等裝備也沒有審判領域護體,也許一不小心就會被陰死。
“你不必變身。”夜翼微一沉默后才開口,平靜的聲音中透著某種異樣的情緒。“不變身的你攻擊力也足夠了。”
“至于不變身狀態下,你所缺乏的防御……我替你補。”
“……那好。”杜蘭德微微一笑,“我們上吧。”
沒有過多的言語,兩個共同經歷過許多磨難的人,就這么敲定了接下來的戰術。簡簡單單一句“我幫你補”,平平淡淡的一句“我們上吧”,背后透出的,卻是杜蘭德與夜翼間無需言明亦無條件的信任與默契。
戰爭是復雜的,戰爭也是冰冷的,但在復雜冰冷之中,總有簡單又美好的東西,于無聲處溫暖心靈。
要塞上,一抹抹紫色的刀光開始閃耀。
杜蘭德手持審判戰刀,一步一殺,甚至是一步十殺,刀鋒橫劈豎斬斜砍,每一次舞動,都會帶起一大片黑色矮人的殘肢斷臂。雙手共同持握著戰刀,杜蘭德眼中只剩下了敵人,招招都是進手,全然不顧及胸肋等各處要害的防御。
他將自己的防御全部交給了夜翼。
夜翼一言不發地始終緊跟在杜蘭德身邊,冷靜地守護著杜蘭德的周身要害,將四面八方而來的各式攻擊,統統抵擋在杜蘭德周身一米以外。必要的時候,她甚至毫不猶豫地以自己的身體擋下原本對準杜蘭德的攻擊。
很快,第一輛重型弩車在杜蘭德刀下破碎成渣。
僅僅半分鐘后,第二、第三輛重型弩車呻吟著癱倒下去,被杜蘭德簡單粗暴的劈砍剁成了一地殘骸。
然后是第四輛、第五輛、第六輛……
要塞大致呈扇形展開,杜蘭德和夜翼就沿著要塞,從這一頭一路殺向那一頭,將沿途所有的重型弓弩全部破壞,將沿途所有的矮人士兵盡數斬殺。
兩個人,在成千上萬黑色矮人組成的浪潮中,一路破浪前行!
當啷!
劇烈的撞響聲中,馬卡以槍頭挑著一名矮人士兵的身體,瘋狂掄動著,把矮人身體當作了錘頭,狠狠抽飛了數十名矮人,再奮力一貫,將槍頭挑著的矮人直慣出去,沿途又撞翻了一直線的矮人士兵。
馬卡抽回三叉戰槍,卻忽然發現槍頭不知何時已經沒了,只剩下光禿禿的一根槍桿,看起來有些可笑。
他劇烈喘息著,有些茫然地放眼四顧,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天已經幾乎黑了,原來戰斗已經打了這么久。
對于擁有洞察之力的戰斗法師而言,在黑夜中看清東西完全不是問題,馬卡看到原本兩千多人的隊伍,打倒現在大約只剩下千人左右,而要塞外墻就在前方兩百米不到,卻好像無論如何都沖不過這最后的一段。
周圍都是矮人士兵,望之無窮,殺之無盡。這讓馬卡心中有些絕望了。
然而就在這時,也不知道是誰忽然大吼了一聲:“加把勁!沒發現那該死的弩箭齊射已經少很多了嗎?!”
“咦?”馬卡這才忽然意識到,那種令人心驚膽戰的弩箭破空聲,真的變得稀疏了很多,再不似先前那般密集又駭人。
馬卡下意識地向要塞墻頭上看去。
入眼一片黑壓壓的,仍有許多黑色矮人在墻頭上攢動,而在那依然密集的矮人之間,有一道明亮的紫色刀光,一刻不停地縱橫斬殺著。持刀的是杜蘭德,馬卡看過去的時候,他恰好沖到一輛重型弩車前,手起刀落,連車帶箭劈了個稀巴爛!
“杜蘭德大人!”馬卡直看得熱血沸騰,不只是馬卡,許多其他戰斗法師也看到了要塞墻頭上的那一幕。剛剛有些冷卻下來的戰血又“騰”地一下,瘋狂重燃起來。
要塞之上,杜蘭德抽刀喘了口氣。
他在心中默默計算了一下,算上剛才那一輛弩車,這已經是自己和夜翼聯手劈碎的第四十五輛弩車了。
“很好!”杜蘭德一咧嘴,“夜翼,你感覺怎么樣?還能繼續嗎?”
然而話音落下,杜蘭德卻沒有聽到夜翼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