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圣者玩命逃竄,他們無視了杜蘭德的警告,在杜蘭德被北輝十字所傷后的幾息時間之內,已經跨越近千米的距離,奔至海邊。
之前兩人合力,以北輝十字硬接了一招橘焰鬼斬,其中大部分力道都被那高大身影承受,他受傷不輕,再次啟動時的速度卻一點也不慢,看這樣子,恐怕除了北輝十字之外另有底牌,不然的話,根本解釋不通。
牧者之城北方有著綿延曲折的長長海岸線,牧場則是海岸線上突入大海的一個半島。兩名圣者沒有進入牧場范圍,畢竟,沒有獵人證的他們也進不去。他們直接選擇了牧城東面的海岸線,看起來,是打定主意往海里逃跑了。
“快,快!”矮小身影看著近在眼前的起伏海浪,連連催促著同伴更快一點。
她的頭腦還是很清醒的,同伴的實力和手段她最清楚,硬接一招橘焰鬼斬也許還在承受范圍之內,再來一兩下的話,照樣要死。
“別大意,先入海再說。”矮小身影說,“一旦入海,那杜蘭德再怎么強,也奈何不了我們了!”
“嗯,我知道!”高大身影哈哈一笑。
當日杜蘭德與大騎士米蘭德在海上一場大戰,他們二人便躲在附近的海域,小心觀察著戰況,后來更是意外收獲了一柄名震大陸、以攻殺與力量著稱的子神器,北輝十字。整個偷盜過程神不知鬼不覺。大海就是兩人的主場。
然而,就在高大身影拉著同伴,打算一頭扎入海中,并就此擺脫杜蘭德時,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和寒意憑空生出。順著脊椎直沖頭頂。
高大身影的瞳孔猛地一縮,只見杜蘭德的身影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兩人正前方。
杜蘭德左手握著橘焰長刀,右手則是琥珀之刃。出乎意料的是,他眼中沒有凜冽的殺氣,也沒有狂傲的戰意。反而……反而顯得有些空洞。這種空洞,讓兩名圣者瞬間想到了木然而立的木偶傀儡。驟然間看到這種狀態的杜蘭德,兩名圣者都愣了一下,隨后本能地生出濃濃的警惕。
他們的警惕是有道理的,因為杜蘭德已進入無我之境。
矮小身影忽然驚怒大喝:“快避開!小心他的刀!!”
高大身影這才注意到,杜蘭德左手中的橘焰長刀并不完整。只剩下半截刀鋒在掌中,聯想到這一招的特性,高大身影身軀立僵,如墮冰窖。
他猛一咬牙,與矮小身影一起向海面俯沖而下。至于橘焰鬼斬,他已做好再硬挨一記的打算。雖然杜蘭德是半神。橘焰鬼斬的攻擊力更是強大,但高大身影也有著自己的底牌,一個足以讓他在任何半神面前保住性命的強大底牌。
“……入海!”
“只要能入海,他絕對抓不住我們!”這是兩名圣者共同的心思。
就在這時,高大身影驟然一愣,眼前的視野不知何時已經變了,景象還是那些景象。波瀾洶涌的海面已然近在眼前,不同的是,所有物事都被蒙上了一層琥珀似的藍色。
一圈圈的藍色漣漪正以琥珀之刃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出去。藍光籠罩范圍內,兩名圣者的身影依舊朦朧虛淡,速度卻驟然一慢,變得滯澀起來。流動的時光,在藍色光暈中有一種被凍結的趨勢。
高大身影感到自己的思維轉動速度莫名地緩慢起來,以至于他沒有注意到:消失的那一截橘焰刀鋒悄然從虛空中彈出,細膩的刀光如一抹虹光。輕輕閃爍了一下。
“唔?”
高大身影似有所覺,轉頭看去,就看到一截粗壯的手臂正在不遠處飛旋。這是一條完整的右臂,論粗壯程度,向來以臂力著稱的野蠻人也趕之不及。手臂上覆著藍幽幽的鱗片。每一塊鱗甲都十分細小,彼此拼接在一起,居然構成了一套天然的臂甲。
這條手臂在空中飛旋著,揮灑出藍色的血液。在手臂的盡頭,同樣覆蓋著鱗片的手掌緊握一桿氣息霸道的乳白色戰槍,正是北輝十字。
“這……是……我的手臂……?”高大身影有些遲鈍地想著。
他沒有感覺到疼痛,這是因為橘焰鬼斬實在太快了,一瞬間就將其握槍的手臂斬落。
在高大身影的注視下,杜蘭德的身影由虛轉實,在斷臂旁緩緩浮現出來。
他飛起一腳,腳尖一點槍身,北輝十字立刻被一道巧勁踢得朝一個方向激射出去,最后噗的一聲,釘入海邊的沙灘。
那截形狀奇異的披鱗斷臂還緊緊抓著槍身,藍血滴落在沙灘上,轉眼匯成一灘,被北輝十字的光芒一照,反射出藍瑩瑩的光澤。
“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這時,強烈的痛苦才涌上腦海,高大身影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引以為傲的防御力沒能起到任何抵抗效果,橘焰鬼斬太快了,而兩名圣者又在琥珀之刃的影響下變得緩慢,雙重作用力下,高大身影甚至來不及動用最終的底牌,就被一刀斷臂!
杜蘭德靜立虛空,雙刀在手,眼神空洞得讓人打從內心深處感到恐怖。
戰斗體術與戰斗法術相互配合的他,算得上是一名強大的戰斗法師,放在森德洛也算是火種境半神中的一號人物。
而雙刀在手的他,再配合上無我境界,已經不能只用“強大”一詞來形容了。毫不夸張地說,如今杜蘭德仍在火種之境,卻已然擁有與血脈境的戰斗法師一戰的實力!正如當年杜蘭德的導師所預言的一樣,左手虛空,右手時光,——當這一戰術漸漸成形的一日,杜蘭德會成為絕大多數職業者的夢魘。包括其他戰斗法師!
杜蘭德收刀,微做調整。
進入無我境界的杜蘭德是不會說話的,除非說話本身會對戰斗結果產生有力影響。
右手中的琥珀之刃持續發揮著凍結時光的效力,效力范圍內,兩名圣者引以為傲的潛行速度完全成了個笑話。
橘焰鬼斬則即將發動下一擊。也是必殺的一擊!
高大身影和矮小身影眼中一點點浮現出絕望之色,但在琥珀之刃的影響下,他們也許還做不出一個完整的表情,就會被橘焰鬼斬斬殺。
就在這時,海上的風突然之間變得大了。
風的方向,也悄然發生了轉變。之前的風漫無目的。吹拂的方向很不規律,漸漸的,風向變成從海中向海岸吹來。
似乎感應到了什么,正準備發出致命一擊的杜蘭德動作微頓,空洞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精芒,然后他毫不猶豫地中止了原本的打算。緩緩轉過身來,面朝大海,持刀靜立。
感知之中,一股隱晦又強悍的氣息,正從海中升騰起來!
無我境界下的杜蘭德就是一架戰斗機器,不會犯一丁點錯誤。海中那個新出現的強大氣息,居然讓杜蘭德的戰斗本能發出一陣陣尖鳴。這是警告。面對極度危險時的強烈警告。所以他毫不猶豫地丟下那兩名圣者,默然面對大海。
噗通一聲,兩名圣者終于入水,杜蘭德卻好像全不在乎,眼神似有焦距,又似沒有。
他的黑發在風中飛揚,海風已然變得如颶風般狂暴,而且全部朝一個方向吹刮著,這一刻,似乎海上所有的風盡數匯聚起來。對準海邊的杜蘭德席卷而去!
波瀾驟起。
杜蘭德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一排又一排海上巨浪,層層疊疊地交融在一起,轉眼之間,居然形成了一堵高逾百米的恐怖浪墻!
大海徹底狂暴了。巨浪滔天,像是在發泄著某種憤怒。狂風與巨浪相互映襯,氣勢之恢弘迫人,根本無法以語言來形容!
在巨浪面前,杜蘭德的身影顯得極為單薄。
一直以精神探知關注著這邊的羅格和羅特驚怒吼道:“城主大人,小心!”
無論狂風,還是巨浪,顯然都是人為操縱的結果,其氣勢之浩瀚,威能之巨大,已經達到令羅格和羅特為之屏息的地步!
海中,一手捂著斷臂處的高大身影瘋狂慘笑道:“哈哈,你死定了!你完蛋了!!”
自始至終,杜蘭德卓立半空不動。
手中雙刀斜指海面。
頭頂長發倒卷而上。
身上衣袍在風中狂擺,獵獵作響之聲頭發不出,全部淹沒在巨浪的咆哮之中。
然后他舉刀。
他沒有舉起橘焰長刀,而是平舉起琥珀之刃,鋒刃朝下,鋒尖指前。
一縷細細的琥珀色藍光浮現于刀尖,然后緩慢地、卻堅定地向正前方直線射出,迎向那億萬倍于自己的百米巨浪。
細長的藍光撞上浪尖,天地在一瞬間似乎凝停下來,浪潮聲迅速隱沒下去,急速推進的巨浪也一下變得緩慢起來。
這片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那一縷藍光還以正常的速度行進著。
它就像一點墨汁,融入了巨浪,然后開始瘋狂地蔓延。藍光蔓延到哪里,哪里的海水就會化為冰晶,擴散速度是如此之快,當時光流速恢復正常時,高百米、寬近千米的浪墻,已然變成一堵冰墻。它就橫在杜蘭德面前,通體幽藍,帶著琥珀特有的渾濁色澤。
杜蘭德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吐出。一縷細細的擬龍吐息從他口中噴出,弱小得難以和擬龍吐息聯想到一起。吐息撞在冰墻上,就好像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巨大的冰墻嘩啦一聲,瞬間破碎,而且是碎成了最為細小的粉塵,旋即被海風吹散。
一直關注戰局的羅格和羅特一陣失語。
海中,兩名圣者更是滿臉震撼,張大了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他們很清楚引動狂風巨浪的是誰,因此才對杜蘭德化解風浪的手段感到尤為震撼。
“年輕人。”
一聲深沉的嘆息聲自海中響起,“你的實力……實在是令人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