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德自然不知道三天前某個比自己還要自戀的家伙在此說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以及說的話做的事背后的意義有多么驚世駭俗。
他更加不知道黑德森根本沒有離開牧者之城,而是被這三個來歷不明的人抓住,然后封印在了他們所住的旅館之中。
事實上杜蘭德巡查全城的時候,曾經路過那家不起眼的小旅館。如果當時他解開封印,再以洞察之力進行檢查的話,應該有相當大的機會察覺到些什么,然而杜蘭德不可能每時每刻都保持解封狀態,因此他當時只是以七級實力發動了洞察之力,自然什么異常都沒有察覺,就這樣錯過了眼皮底下的獵物。
“好了,我們走吧。”杜蘭德仰頭看了看漫天風雪,還有眼前素裹銀妝的清冷牧場,招呼一聲薇薇安,正準備舉步,卻忽然眉頭一皺收回已經邁出的腳步。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女孩奇怪地問。
杜蘭德沒有回答,而是雙眼微瞇地掃視了一周,眸中七se光華閃爍不定,片刻后他忽然雙眼一亮,向一個方向上走了幾步,蹲伏下來,將矮人火槍放在一邊,然后似乎在檢查著什么。
薇薇安被這一系列舉動弄得有些摸不清頭腦,不過她也知道杜蘭德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情,于是跟了上去,在杜蘭德身邊蹲下來,仔細觀察杜蘭德的舉動。
只見杜蘭德在雪地草叢中摸索了一陣,摸到某一處時,他臉se微動,然后單手箕張,虛懸于雪地上方,緊接著,一股無形吸力從掌心席卷而出,一個小小的物事居然被他從雪地中“吸”了出來!
說是物事。其實不太準確――那應該是一縷能量。
這縷能量呈現出純白的se澤,細小的就像一只縮小了十多倍的蚯蚓,在杜蘭德掌中微微扭曲著。薇薇安小臉驚奇,她不知道杜蘭德是怎么在雪地中找到這么一縷不起眼的白se能量,心中對自己這位老師的能力又有了一次全新的認識。
“這是什么?”女孩問。
“能量。”杜蘭德盯著掌中的細小白絲說。
“我當然知道是能量。”女孩的聲音很輕,似乎生怕一口氣把白se能量給吹沒了,“我是問,這是什么能量?它太微弱了,我沒辦法感受到任何屬xingxing質。”
杜蘭德眉頭微微皺著,有些不確定地說:“應該是光明能量。這是光系魔法師留下的?還是光系元素武士?不對不對……似乎在能量xing質上不太一樣,反倒很像太陽jing靈特有的力量,可是有哪個傻冒太陽jing靈會跑到牧場最外圍來??”
這一絲能量細小微弱,如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杜蘭德從中嗅到了純正之極的光明力量。印象中,人類魔法師和元素武士都不可能擁有如此jing純的力量,在牧場之中,應該只有太陽jing靈的力量屬xing和這縷能量最相近,只是其中又有一些杜蘭德也說不上來的細微區別。這讓杜蘭德心中有些困惑。
想了好半天,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這縷某個自戀男在洋洋得意時不小心遺留下來的能量終于消耗殆盡,隨風消散。
“呼――”杜蘭德輕輕吐出一口氣,氣息化作一團白霧。隱約間。他感到這縷能量不太尋常,然而這一次,戰斗法師特有的直覺沒能給他帶來任何明顯的感覺或征兆,既沒有猶如針刺的強烈危機感。也沒有激得心臟不斷狂跳的緊張感。
片刻之后,杜蘭德重新舒展眉頭,將這件事放在一邊。然而在他心中,隱約蒙上了一層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淡淡yin影。
冬季的牧場無比冷清,入眼的除了白se,還是白se。杜蘭德和薇薇安并肩而行,速度并不快,沿途杜蘭德一邊不動聲se地觀察著周圍的種種細節,一邊和薇薇安說著話,偶爾還會比比劃劃地演示一番橘焰鬼斬的運用技巧。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過去,師徒兩人誰都不著急。
杜蘭德不著急是因為任務簡單,他只需要巡查一番,順便看看牧場中是否有任何異常。這種任務其實最簡單不過――筆直走到圓月湖的異族王庭轉悠一圈就行了,真有什么古怪的話,也一定能在那里發現某些蛛絲馬跡。
薇薇安不著急,則是因為難得有杜蘭德閑下來可以全天候對她進行教導的時候。尤其在見識過杜蘭德的橘焰鬼斬之后,女孩才真正理解當初杜蘭德所說的那句“我教你的版本并不完整”的真正含義。再看看自己施展出的橘焰鬼斬,女孩有一種自己還差得很遠、很遠……很遠的挫敗感覺。
“……橘焰鬼斬的一大要訣,是出其不意。”
杜蘭德緩緩說著:“出手時,避免讓對手看到任何預兆,也不要大喝怒吼以增加氣勢,比如這樣――”手腕輕輕一轉,奇形長刀瞬間凝聚成形,杜蘭德輕握刀柄,輕描淡寫的一記橫刺,炙熱刀鋒無聲無息地破開他身側的一棵大樹。
刀鋒刺入的剎那,原本看似普通的大樹內部猛地傳出一聲慘烈的尖叫,叫聲中飽含無法言說的痛楚和震驚。樹冠嘩啦啦一陣劇烈搖動,大片積雪飄落而下,樹干則一陣蠕動,緩緩浮現出一張巨大的面孔。
那是一個類人的蒼老臉龐,寫滿了驚懼和痛苦,橘焰鬼斬的刀鋒正正釘在臉龐的額頭正中。
樹上的面孔嘶聲慘叫著:“人類,你……你是怎么發現我的?可惡,可惡!這是沒有可能的事啊啊啊啊啊!!”
杜蘭德撇了撇嘴,唇角帶著淡淡的不屑:“不過是森林族中最低端的樹妖,你才堪堪超過五級的水準,被我發現難道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手腕一擰,帶動刀鋒在樹干中旋轉半周,樹妖驟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慘叫聲在最高點戛然而止,大樹就此不再搖動。
杜蘭德臉se平淡地抽出火焰長刀,回過頭來對滿臉驚異的薇薇安說:“看到了嗎?哪怕已經發現了敵人。也不要輕易表現出來,真正得手之后再說話。當然,面對真正的強敵時,光光得手還不夠,必須徹徹底底地殺死對方,然后再殺第二遍,殺第三遍,才算結束。”
薇薇安臉se一凜,認真點了點頭,將這話牢牢記在心里。
女孩剛想說什么。忽然臉se一變,驟然轉頭向一個方向上看去,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正有一個隱隱約約的身影借著樹冠和大雪的遮蔽,小心隱藏著。
女孩看過去的時候,那人正作勢yu撲,意yu從側后方的死角偷襲,然而一見薇薇安已經發現了自己,那人立刻改變了主意。飛也似地轉身逃跑。
杜蘭德微微一笑,說:“你看,剛剛才跟你說過,發現敵人時不要流露半點異樣。原本我們可以等他再靠近一些,再從容出手干掉他,現在就得浪費體力和能量去追擊。這種錯誤,以后要盡量避免。”
話音落下。女孩還來不及應是,就感到眼前驟然一花,杜蘭德身形一閃就從薇薇安眼前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閃掠至逃跑那人背后。
薇薇安急急轉頭,想要捕捉杜蘭德的動作,卻只看到了最后一瞬――杜蘭德輕輕貼上逃跑那人的背后,伸出右手,輕輕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
這一掌的力道很輕,真的很輕,輕到只拍落了那人肩上的少許落雪。
然而就是這么輕輕的一拍,卻恰好令那人身體微微失去平衡,然后一腳踏空,當即就從樹上栽了下來。不過那人反應也相當迅速,落地后,就勢向旁邊一滾,起身就要繼續逃跑。然而他的身子忽然定住了,因為一根粗壯黝黑的槍管正抵在他的額頭。
杜蘭德面無表情地俯視著眼前這名身手不凡的森林弓手,淡淡地說:“你最好放下右手指縫里藏著的刀片,我的槍可是很容易走火的。”
森林弓手臉上厲se一閃,恨聲道:“可笑!難道我放下武器就能活了嗎?”。
“至少能多活一會兒。”杜蘭德很認真地看著他,說:“或者死得好看一點。”
森林弓手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滿眼充血地死死盯著杜蘭德,似乎要將對方的面目印在腦海里。不過最終他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木制短弓和藏于指縫的刀片,默然等死。從剛才杜蘭德表現出的駭然速度、敏銳洞察、還有幾近藝術的戰斗技巧來看,森林弓手知道自己絕對沒有幸免的可能。
從杜蘭德發力追擊,到不費多少力氣地制服這名身手不凡的森林弓手,前后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
直到這時,薇薇安才奔跑過來,驚嘆道:“大叔你實在太強了!剛才那是什么?就是你拍他肩膀的那一記,簡直神了!”
“那是戰斗體術。”杜蘭德微笑著說。
他的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持槍的手卻穩定得令人絕望。短短的時間里,被槍管頂住腦門的森林弓手已經全身大汗淋漓,根本不敢有絲毫動彈。雖然不明白這個人類手里怎么會有這么恐怖的矮人武器,但他很清楚這恐怖東西絕對有把自己半點身體轟得渣的威力。
森林弓手并不怕死,早在親眼目睹雙親被獵人抓走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未來的命運。在這個人類至上的大陸上,最終命運遲早會到來,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以及以何種方式到來的問題罷了。
“只不過……”年輕的森林弓手暗暗咬牙:“……我還有族長布置的任務沒有完成啊,怎么能在這種時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