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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九章【曲轅犁】兩章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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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家最近出產了一種新的香水,不但芳香,而且清涼,嬴渠梁涂抹了一些在兩側太陽穴上,頓覺精神奕奕,驅散了昨晚睡眠不佳帶來的疲憊。

  拿起面前的紅泥小壺,‘吱溜’喝了口茶水,芳香的茶液順吼而下,很是舒服,如今他是越來越離不開這玩意兒了,忍不住夸獎了一句:“好茶!”

  “是白棟那小子私人珍藏的雨前茶,存量已經不多了,是老臣打了君上的名義才從他那里要來的,君上若喝著好,老臣便再去要些。”

  范強呵呵笑著,慷他人之慨是件很舒心的事情,尤其是慷那小子之慨,更不會有任何心理上的負擔。

  “嗯,也給衛鞅他們送上一壺罷。爭吵了這么久,連寡人都聽得頭暈,他們不累才怪。范伯你說說,上大夫也是七十多的人了,怎么還像是年輕人一般的精神?這也就是寡人在座,若是寡人不在,他還不得指著衛鞅的鼻子罵娘?還有菌改中更,寡人看他火氣旺盛、中氣十足,大可再次領兵殺敵、決戰于千里之外......”

  做了一個月的秦君,嬴渠梁如今是越來越習慣這個位子了,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在不斷的成長。現在他看著臣子們火熱爭吵,已經不會再感覺煩躁,而是將其視為一種樂趣;還記得公父臨去時曾經摒退左右,拉著他的手說過,‘臣子不爭、則君危;臣子大爭,則國危。臣子小爭,則國泰君安。君之趣。乃在分衡臣子之道也,不可令其大爭,更不可使其不爭......’

  記得自己那時還不十分明白,曾經反問公父‘臣事君當以誠、事國當以忠,若滿朝忠良又如何會爭?’公父微笑答曰‘滿朝皆奸佞,昏君也;滿朝皆忠良、愚君也!吾兒當謹記,若滿朝權歸一人,此人無論忠奸。皆當殺之臣也!’

  這場新法論辯已經進行了三個朝會,自己起初是極為憤怒的,君主劍都賞賜給衛鞅了,這些老臣還在夾纏不清,一個個雞蛋里挑骨頭,這哪里是不給衛鞅顏面,分明就是不給自己這個老秦新君面子!可隨著辯論越來越是激烈。衛鞅和老臣們涇渭分明,自己卻感覺臣子們越來越是恭敬,每每到了關鍵處,總是會真心誠意的來請求君裁;以往雖然也是恭敬,自己卻能感覺多半是公父余威所致,倒是借了這場新法論辯。君威才算真正的豎立起來。

  所以到了第二日、第三日,嬴渠梁已經不再惱怒,而是越來越心平氣和,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為君的快樂——原來就是建筑在臣子的痛苦之上......

  城門立木讓衛鞅通過了公孫賈設下的難題,也讓老臣們咬碎了鋼牙。衛鞅的名字開始從櫟陽傳到雍都、傳到郿地、傳到各大郡縣,現在秦人都說左庶長是個守信重諾之人。并不會欺騙咱們這些小民;與此同時,老甘龍和公孫賈他們排著隊的到白家莊蹭吃蹭喝,輪番對白棟展開報復性的疲勞轟炸,雖知于事無補,卻感覺這樣做特別解恨。

  好在老臣們還是有理智的,也明白畢竟是君上在衛鞅,更知老秦急需變法,衛鞅確是個合適的人才;不過變歸變,新法中的某些條款是一定要反對的,譬如‘重農抑商’之法,這是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據說甘升聽到這個消息后躲在廚房里磨刀磨到天亮,然后一刀捅翻了自家養的小豬。

  在這場疾風驟雨般的新法論辯中,論辯雙方就如準備開始新生活的小夫妻,從激烈爭吵到相互退讓,經歷了一個必要的磨合過程。只是還遠遠無法達成共識,好在最讓人擔心的連坐法還是在白棟的力爭下得到了一定改進。

  白棟從沒有像今日這般嚴肅認真過,在肯定變法當用重典的同時也提出了‘首從皆可誅,唯坐者有無辜’的觀點;也就是用重法懲治罪犯,在變法初期,為求威懾作用,甚至可以不分首從一律嚴懲,卻對‘連什成保,一人犯罪,十家連坐同罪’的法令進行了嚴厲的批判!

  連坐法本身是為了解決古時‘警力有限’‘偵查手段落后’的問題而設,說白了就是發動人民群眾的力量應對犯罪分子的一種方法,不過衛鞅設定的連坐法卻是報者無獎、不報者有罪、而且還是與犯者同罪!這就屬于蠻不講理。白棟甚至懷疑孟母三遷其實并非完全是考慮兒子的成長,多半是她所在的國家也有個類似衛鞅的立法者,因此害怕被鄰居連累罷?

  這種惡法在很多國家已經被取消或改良,衛鞅卻堅持要將其‘原汁原味’的端上來,這就不能怪白棟挑食了。左庶長既要推行此法,那就當以身作則才是,本左更愿意私人出錢在你的庶長府附近建幾座宅子,再請些美女仆從,而后去到雍都購買些曾經犯過罪的奴隸來,我還會出錢為他們脫離奴籍,而后就讓他們住在這些宅子中,與左庶長做個鄰居如何?

  對了,本左更的錢也并非大風刮來的,待這些人住下后,日后一切的日用花費,都要靠他們自身去賺取,所以左庶長就要小心謹慎了,一定要盯住這些家伙,否則萬一他們殺人越貨,你可是要連坐同罪的......方才左庶長說過‘公子犯法也當與庶民同罪’說得好,說得妙。

  衛鞅都聽傻了,我的親親白左更,咱不帶這么坑人的吧?眼看滿朝文武轟然叫好,七十多的老甘龍更是跳著腳的同意,他都不知該說些什么了。還是嬴渠梁打了圓場,白左更所言不無道理,行法當以重典,卻不能過多連坐,不如就請白左更提出改良這‘連坐法’的意見罷?

  白棟提出的是連坐罪減三等,或肉刑、或罰金。例如犯者當剮,則‘坐什’內的鄰居則減為鞭三十之刑。如果這些鄰居有錢,還可用罰金抵刑;另外也不能只罰不獎,若是鄰居主動揭發罪行,查有實據者,還當由國府出面獎賞才是。

  其實他更想提出現代刑法中的抗辯制度和‘無罪推定’概念,好在還算理智,明白在這個時代提出這種跳躍性的現代法律概念會嚇壞人的,自己說不定還會被當成怪胎。只有慢慢來了。

  衛鞅畢竟是法家名士,對‘罰金刑’的接受力度還要大過了甘龍這些人,被白棟一番‘戲耍’后,居然是他最快接受白棟的新思路,認為此舉不但可以起到遏制犯罪的作用,且有增加庫入的妙用。有錢可賺也就不至被人說他只會靡耗國力了,畢竟在變法初期。左庶長府花出的錢遠比賺的要多。

  如今爭論的焦點就在‘重農抑商’上,嬴渠梁固然也愛錢,不過更希望的是建立武功;收復合河西全土、出兵函谷而爭霸天下才是他最大的追求。金錢是好,可真正打起仗來,還是手中有糧的人才能做到心中不慌,老秦可以麼?

  衛鞅拿出的數據也很有說服力。老秦戶一百五十萬,民不過四百余萬,除去貴族、士子、商戶,所余不過三百萬民,再去除老弱婦孺。可為農為軍者則不過百余萬。獻公初年,為農者尚有百萬。自獻公開關市而通貿易,便有棄農為商之人;商者又多需用工,更會出現大量退耕者跑去為商家做工,這就更加減少了農耕的人數。

  例如一再擴建的白家工坊、印刷坊、造紙坊,起初只是百數族人為工,如今吸收的‘工匠’卻漸漸接近了千人,這些人不為農事,豈非就是國之蠹蟲?現在老秦商家都望著白左更,若是家家都來學他興工坊出產品,豈非會造成退耕之人越來越多?到時沒人去種田產糧,我老秦大軍難道可以學神獸哼哼吃金拉鐵麼!

  “國人都說白左更設立《發明專利法》與《商標法》是大大促進了商業、增加了老秦賦稅,卻不知正是這兩法的存在,讓那些唯利是圖的商家漸漸演變規模,擴大影響,于是為害更劇!鞅為白左更所薦,感其至深,正因為此,更要指出白左更之錯!如今‘抑商重農’,正是要限制白家商社為首的各大商社,老秦要富強,靠得終究不是為商之人,而是那些汗滴禾下的農夫!他們才是老秦最寶貴的財富!以前不得伸張,那是衛鞅不曾入秦,如今鞅既為老秦變法大臣,自當為農家言!”

  好一番慷慨激昂的話啊,而且讓人無從反駁,就算是反對衛鞅最激烈的甘龍杜摯等人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有一定道理的;山東各國商業鼎盛,那是因為人口夠多,比如魏國戶數在三百萬以上,國人千萬,才有帶甲五十萬之盛!齊國戶數兩百五十萬,乃成東地大國,就連較為弱小的趙韓,那也都是戶數超過兩百萬的國家,老秦卻只有區區一百五十萬戶,若是大量國民為商為工,誰來種地,老秦人吃什么?

  看了衛鞅呈上的數據,現在連嬴渠梁都開始懷疑白棟真的錯了,賺再多的錢有用麼?真正到了戰時,山東各國還會賣糧食給咱們麼?楚地黃金再好也填不飽肚子啊。

  白棟卻笑了,笑著走過滿臉義憤的衛鞅身旁,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到嬴渠梁面前深深一禮:“君上,請給臣下三日時間。三日后請君上與各位大臣來白家田地......”

  公輸清最近總愛像個孩子一樣發出傻笑,害得家中子弟還以為家主是受了什么刺激。

  苦苦尋找許久的《公輸秘典》已經被白棟歸還了,公輸家還收到了來自越女門的致歉信書;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公輸清終于可以向族中長老們證明,當初自己選擇白家是多麼的正確。

  印刷術、造紙術、滑輪、杠桿......如果不是紀念意義特別重大,公輸清早已不將家族歷代傳承的秘典放在眼中,他感覺白棟才是一本真正的秘典,那些奇思妙想甚至遠遠超過了家祖和當年號稱天下第一巧匠的墨翟。公輸家要興旺,當在這個神奇年輕人的身上。

  白家需要巧匠。公輸家需要的則是巧思。與白棟接觸的越多,公輸清心中便越來越是淡泊名利,他已經開始追求更大的目標,讓公輸家列入朝堂、蓋壓墨家又算得了什么?改變這個世界對公輸家而言才是唯一的大道!

  將公輸家的命運與白家莊緊緊捆綁在一處,就是公輸清這生做出的最為正確的決定。這段時間他經常會秘密拜訪一些櫟陽出名的喜婆子,也會在大清早跑去和白家莊的婆姨們一同打打白棟教授的‘養生拳’;據李敵說,這套拳法奧妙無窮,當是某位大能所創。公輸清倒沒心思研究什么拳法武學,他的心思在白家莊那些適齡少年男女身上,公輸家其實也有不少小伙子大姑娘的,親上加親永遠是最好的聯盟手段......

  白棟一位堂叔的女兒其實不算美女,最近日子過得好,甚至還有些癡肥,前不久卻與公輸家的一位子弟喜結連理。而且還是倒插門兒;據說這是公輸清決定的,原因就是白家的姑娘戀家,公輸家的子侄也看上了白家莊的‘福利’,認為住在莊里更有助于‘工作和學習’。

  人丁興旺自然是好事,而且白棟也從中看到了公輸家的誠意;這是一個對科學技術無比瘋狂的家族,為了科學。他們甚至可以不顧及世人的嘲笑。

  這真是太好了,他是天下第一巧思之人,可要說到動手能力,公輸家隨便拉出一個來也能甩他八條街,所以白家與公輸家的結合簡直就是天作之合。還不用擔心公輸清會背叛。因為他有足夠的籌碼讓公輸家時刻處于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之中;要吸引一群科學瘋子是不用胡蘿卜的,隨便給他們一兩項發明創造就能讓他們為之癲狂。這簡直就是無本的買賣。

  比如區區一個嬰兒車和軟木奶瓶的構思,就讓公輸家大開了眼界;樣品還是公輸清親自送來的,推著嬰兒車,這位年近不惑的族長大人又在傻笑了,他在遙想不久的將來天下貴族家中都會出現公輸家親手制作的嬰兒車,這樣奇妙的東西,你墨家做得來麼?

  還有那個叫做‘奶瓶’的,當真就是奇思妙想。居然用軟木就可以模仿女子的私隱處?把人奶或羊奶灌進這東西里面,想熱就熱想吃就吃,再也不用擔心做娘親的會奶多浪費或者奶水不夠了;有錢人家有了這玩意兒就可以省下雇傭奶娘的錢,沒錢人家若是奶水不夠也能勉強淘換些羊奶狗奶什么的喂孩子了。

  ‘一個奶瓶,健康整個大秦’,這句詞是白棟想出來的,公輸清感覺簡直太貼切、太牛逼了......

  白棟盯著公輸清看了許久,最后認定這個人瘋了。東西不在大小,而在巧思,若是他現在就煉出現代鋼鐵,鑄造一把蓋世神劍,公輸清或許會興奮贊嘆,卻不會如此瘋狂,關鍵就在這嬰兒車和奶瓶所用的材料非常簡單,設計思路卻打破了先秦人的想象力瓶頸,這才是讓公輸清瘋狂的根本原因。

  “白子,這兩樣物品似乎還有改進的可能,若是公輸家能夠成功改良,是否可以冠以公輸兒車、公輸奶瓶之稱?”

  “公輸奶瓶?”

  白棟剛喝了口茶,聽到這話險些沒被嗆死,無奈點頭道:“盡隨公輸兄之意......不過我這里還有樣東西,三日內就要完成,這是圖樣。”

  “哦?”

  接過圖樣,公輸清只看了一眼,便立即忘記了嬰兒車和和奶瓶,定定地望著白棟:“這是耕犁?”

  “我叫它曲轅犁。”

  “曲轅梨?從圖樣上看,此物遠比魏犁精巧,前面這個梨盤似乎是可以自由轉動的?妙,妙極!如此巧思,真不知白子是如何想出來的!”

  “呵呵,我也是偶得靈感,不過也就是能想想,真正要把它制作出來,非公輸家不能為也......對了,此物關系天下民生,乃一國之用也,所以我并不準備申請專利以之謀財,雖然我是發明者,公輸家如果有意,大可冠名為‘公輸犁’,不知公輸兄意下如何?”

  “白子此言可真!”公輸清愛不釋手地看著圖樣,越看眼睛越直,忽然聽到白棟這樣說,頓時激動的全身發抖。

  “不用這樣大的反應吧?”

  白棟暗暗搖頭,微笑道:“我幾時哄騙過公輸兄?”

  “好,好!大恩不言謝,我這就去做!此犁不可假手他人,必需要我親自動手!”

  曲轅犁可是個好東西,本來是到唐時才會出現,比起戰國秦漢時使用的長犁,長轅被改為曲轅和短轅,并在轅頭安裝了可以自由轉動的犁盤,這樣不僅使犁架變小變輕,而且更便于調頭和轉彎,操作靈活,十分節省人力和畜力。

  魏國李悝曾經提出‘盡地力之教’的強國之策,其實就是用肥合理、精耕細作,魏犁也因此得到了極大的。偏偏這天下最好的魏犁就是出自墨家之手,為此公輸家憤憤不平多年,如今見到了曲轅梨這種‘跨越時代’的新產品,如何能夠不興奮?而且白棟還如此大方,居然同意讓公輸家冠名!

  公輸清一把將圖紙揣進懷中,扭頭就跑,仿佛生怕白棟會后悔一般,連他的奶瓶和嬰兒車也顧不得了......

  ps:今天先保持正常更新吧,明天一定一定開始三更,再不還清楚欠賬我會抑郁的。太抑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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