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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春蠶難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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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國的胃口好大麼?春秋五霸戰國列雄又有哪一個的胃口不大?你知道不知道就連沒落的周室尚且不甘心,姬扁居然要跳蚤吹我的枕頭風,就是要分潤蜀國的利益!魯國宋國這樣的國家看似守禮,其實是因為他們的力量不夠,否則胃口也小不到哪里去!”

  白棟嘿嘿一笑:“君上派國夫人來到蜀中,那就是要對蜀國懷柔了;既然是懷柔,那便萬萬沒有逼死杜蘆的可能,他雖是亡國之君,也總要給他一線生機吧?所以用不了多久周天子就會下詔書了,詔書的內容我猜都能猜得到,蜀國是老秦打下來的,自然歸于秦國,老秦只向周王室按時供奉就是,杜蘆能順天意民心主動歸降,也是有功之臣,周天子寬仁慈厚,多半會封他個爵位,順便再給一片土地供他養息之用。{166書庫無}︾,對了,這片土地慎子兄以為封在哪里合適?蜀國的土地是不能給他的,那樣做會冷了老秦將士之心,巴國歷來都是親近華夏,天子稱皇帝的時候人家還送了禮物呢,所以巴國的土地似乎也不方便割給杜蘆,這可真是為難啊。”

  “有什么為難的,你們不是早就算計好了?你們這些君君臣臣,個個都是陰謀家!這是趕著老虎去消滅狼群,太毒了。”

  禽滑西瞪眼看著白棟,姬扁就是個木偶,他能有什么主意?還不是秦國說什么就是什么。他甚至懷疑這詔書的內容都是嬴渠梁和白棟弄出來的,姬扁能做的也就是加蓋個天子印璽而已,嬴渠梁和白棟打得是什么主意他能不清楚?蜀國的地不能割。巴國多年尊崇華夏。這樣聽話乖巧也不便下手。那就只能對苴國下手了,苴國本來就是蜀國杜氏分封的國家,不是華夏正朔反倒是蜀國之臣,將杜蘆分封到苴國去誰能說半個不是?可問題是苴國雖無正統名分,卻有君臣國體,杜蘆去了苴國會怎樣,只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這一手就與當年周天子分封秦國一般,當時的秦地還被義渠和西戎的勢力控制。為了得到‘天子親封’的土地,老秦人披肝瀝膽血戰經年,這才讓封地實至名歸。用起這種驅虎吞狼的手段,老秦就是專家。

  禽滑西的眼睛瞪得很大,白棟卻從中看出了一絲笑意,這就是聰明人啊,自己下面要說什么估計他也是猜到了,不過該說還是得說,老秦需要墨家打前鋒、急于改變的墨家也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這個理由必須是出自他們‘兼愛非攻’的理論。這樣無論墨家做什么、殺多少人,都算是‘衛道’。

  “哎。只怕戰事一起,春蠶難養啊?”

  禽滑西舔了舔嘴唇,語重心長地望著白棟,面上的笑意變得更濃烈了。

  “咦?為什么會起戰事?”白棟也瞪大了眼睛望著禽滑西。

  “呸,還要騙我麼?不錯,周天子垂念杜氏十幾代駐守蜀中,雖有輕薄之舉、實有守成之功,所以老秦雖然取了蜀國,堂堂華夏也不會趕盡殺絕,封一塊土地給他也合規矩。蜀國巴國的土地不能給,可苴國是什么?正是杜氏當年所屬,封給杜蘆沒問題,可苴國君臣會同意麼?不起戰事才是怪了!墨家講兼愛非攻,你與嬴渠梁這樣作為,是要我墨家派出殺手殺了你們,才能消彌這場戰事?”

  禽滑西的眼睛越瞪越的,眼中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濃。

  “呵呵,墨家要兼愛,說是讓天下人人相互親近,好偉大的理想啊,我只能說佩服萬分;至于非攻,你們阻止戰爭的手段是什么?不也是殺戮麼?墨家養了這么多墨劍刺客,別告訴我是為了習武強身!別人殺人是殺人,怎么你們墨家殺人就不是了?先不說你們能不能殺了我和君上,就算能殺,你可曾想過天下要如何承受老秦人的怒火麼?現在的秦國擁兵六十萬,幅員百萬里,秦國一怒,天下只怕處處是攻伐,你是不是還要跪在墨子的靈牌前請求恕罪?”

  白棟笑瞇瞇地望了禽滑西一眼:“所以墨子說得非攻,是阻止無道伐有道、不許強者欺凌弱者,如果有人這樣做了,就算他是軍中大將和列國諸侯,墨家劍客也會挺身仗劍,以頸中血染不仁地,以劍客心破獨夫膽,這才是讓弱者仰望的墨家之道罷?可我老秦是奉天子之命討伐不毛,新都既下,國夫人千里而來廣傳仁厚,從此蜀國得定,黎民再不用受戰亂之苦,你墨家前來擁護就是做對了,可是杜蘆那個可憐人呢?這人其實也不算壞,至少不算特別昏聵的君主,只不過多年閉鎖蜀中有些自高自大,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糊涂,居然跑來侮辱周天子?現在他已經得到了教訓,認識到了自己犯下大錯,又是獻上寶藏,又是在國夫人面前跳舞,華夏給他一塊生存之地其實不算很過分,若是苴國能容他最好了,若是不能容他而起兵戈,那就是以下犯上、以臣伐君,倚強凌弱,對這樣的做法慎子兄怎么說?”

  禽滑西咳嗽了一聲,很是認真地道:“那就是無名無道之師,墨家自然不能坐視。”

  “說得好,我聽說苴君好武成性,行事剛猛狠厲,恐怕杜蘆封地苴國的消息一出,他就會立即興兵啊?到時候尸山血海,只憑墨家千余劍客怕是也無力阻止啊?”白棟搖搖頭道:“慎子兄還是應該想個更為穩妥的辦法,我是想不出了。”

  “墨家有一怒流血五步的死士,苴君如果死了,這場仗自然也就打不起來,只要不打仗就好,墨家會安心在苴國種桑養蠶,這是惠及民生的好事情,就是墨子仍在也會贊同。”

  “就算苴君死了,只怕杜蘆和苴國仍舊會有兵事,慎子兄又該如何?”

  “民生!墨家自然會有分較,哪一方顧及民生、心系黎民死活的,墨家就會支持誰。這也是”

  “我知道,這也是墨家的道,是非攻的精髓,非攻者非不攻也,乃以攻為不攻,不攻為攻,墨家殺人為得是這個世道、活人也是為的這個世道,是也不是?”

白棟心中暗暗發笑,說白了你墨家就是世界規則的制定者,殺與不殺都是道,走盡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禽滑西看看白棟,一拍大腿道:“彩!這才是墨家非攻的道理,白子知我墨家,是墨家的知音!既然都是知音了,我要向你借一件東西,你總不會拒絕罷?”

  “用劍殺人是殺,用霹靂藥殺人也是殺,其實沒有什么不同,你要的是這東西罷?”白棟看了一眼禽滑西:“霹靂藥的配方不能給,成藥還是可以給的,不過份量不能多,多了會難以控制威力波及無辜,去軍械處找墨線領吧,三兩霹靂藥,威力可及三尺方圓”

  “足夠了,告辭!”

  禽滑西站起身來微微一躬,轉身大步離去;跳蚤看得非常清楚,師兄的雙眉豎起,這是墨家要殺人的表示。

  “你不是告訴我殺心不可太重麼?還說趙姬和草兒她們反倒戰爭是沒有錯的,這個世上就該有這樣一群‘反戰人士’,可你又鼓動師兄去殺人?夫君,我現在越來越看不懂你了,感覺你比當年的鄧陵子更可怕。”

  跳蚤忽然擔心地望著白棟,曾幾何時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刺客,柔嫩的夫君還需要她來保護,現在卻仿佛顛倒了過來,女性溫柔的特質在她身上漸漸顯現,夫君卻做了西君、上將軍,僅僅一次伐蜀,就有數萬人丟了性命,雖然不是他殺的,卻與他脫不了干系。

  “可怕的不是我,而是這個戰國時代,巴蜀是一定要安定的,你有沒想過,在老秦沒有攻入蜀國之前,蜀苴巴三國連年混戰要死多少人?要讓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都像老秦人一樣漸漸過上好日子,必要的雷霆手段是不能缺少的。杜蘆已經被打怕了,他現在所求的不過一地之安,可巴國苴國不一樣,所以華夏和老秦現在要支持的是杜蘆,既然不能直接出手,那就要借重墨家的力量了。我其實不是和你師兄開玩笑,墨家的非攻正是要通過攻殺來實現,殺一人可以安定一方,那就等于是救了千萬人,這筆賬你如果算不清楚,那就該去鳳鳴書院學習一下算學了”

  白棟嘆了口氣,輕輕攬住跳蚤的肩膀,在她耳邊柔聲道:“所以你的夫君從來都沒有變過,也不會變,會變的永遠都是這個天下、這個世道。現在有了墨家出手,杜蘆當可茍安于苴境了,開明王畢竟是苴人的主上,除了苴王和那些苴國貴族,黎民是不會排斥他的,反倒會因為杜蘆的改變而親近他,當年高高在上的王現在做了一個小諸侯,還有比這更讓人同情的事情麼?以杜蘆的聰明是不會再反的,他會臣服秦國,與墨家聯手做生意,賺錢多好啊,比打仗好太多了,如此一來,苴國人的生活會漸漸變得更好,甚至還會感謝你師兄呢。”

  “你是不是在騙我?你上次說過,杜蘆一旦有了力量,就可能會去主動攻擊巴國,那時秦國就有了出兵的借口,仗還是會越打越大的,到時讓墨家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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